庄重肃穆的早朝,成了肃文帝的随意之地,抱着孩童上朝,宣位夫人上殿只为了问问这孩子为何揪胡子?

众臣浑身惊愕之后便是抽搐颤抖,如若按此说法的话,他们岂不都成了陪着玩的了?

大战在即,怎能是玩乐之时?

已有大臣们在互相对着眼色,示意是否要阻皇上此举?

实在……实在太不成体统了,哪有女眷到朝堂之上的时候?

纵使有诰命身份这也是不可的事!

众人皆是不满,可暂时还未有人当这个出头鸟去与肃文帝讲规矩、论体统,而此时宗人府经历低头闷声不语故作不在,虽说他的职责乃是掌管皇室宗族的爵位、赏罚,可他如今面对的可不是那些皇子皇孙,而是高高在上的皇上。

此时左右宗正都不在,他一个小小的五品经历能说什么?敢说什么?故而众臣朝他投目过来时,经历的脑袋更低,只差能看清大殿之上的砖地有多少道纹了。

林夕落得肃文帝宣召,从外缓缓的走进朝堂之中。

肃穆、威严,重臣齐在,她簇步行走之余也不敢忘记任何宫礼,尽管心中紧张也强压心底,没有显露出来,而外人所见林夕落则露出惊讶之色。

不识小肉滚儿的人自然颇多,可熟知林夕落的人不少,何况即便认不出她,单纯看她身上的品级衣着装扮以及年龄的推断,大概也能猜出一二。

原来是行衍公夫人,那……那皇上怀中之子不正是魏青岩的孩子吗?

刚刚众臣对谣言众说纷纭,更有直指魏青岩品质手段恶劣之人,这一会儿才得知肃文帝怀中之子正是魏青岩的儿子,而那些话也听入行衍公夫人耳中,脸上发烧的感觉实在难受,刚刚发言之人不免低下了头。

可有人觉得羞愧,自当也有人觉得理所当然!

既然有这等谣言传出。更是涉及皇上,他们身为大周臣子自要就事论事,即便话语中对行衍公魏青岩有偏见之责,那也是为查清此事。如若事情查明之后大不了再向行衍公赔罪。

此时此刻是绝不能低头的……

众臣心中更有心思,而林夕落的心中此时除却告知自己冷静之外没有任何的念头,即便是刚刚听到众臣口中对魏青岩的不平侮辱,她也没有气恼的发疯,而是更加平淡。

因为林夕落想明白一件事,那便是她此时无论想什么都无用,筹谋计划的再好也抵不过肃文帝的一句死。纵使朝臣斥骂魏青岩再狠,抵不过肃文帝的一句夸赞。

文人喜欢一句话便能名垂千古,这是自古以来的风尚,但在林夕落的心中,这种做法就是缺心眼儿,酸腐到骨子里的东西,她是绝对不会犯这等错的。

缓步上了大殿之上,林夕落屈膝叩拜:

“臣妾林氏为皇上请安。皇上洪福齐天、天泽永续!”

肃文帝微微动了动脑袋,看着林夕落,口中道:“这小子胆子太大了。总是在揪朕的胡子,朕每一次见他,他都会有此举,在你看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众臣此时皆朝向林夕落看去,显然,肃文帝此言之中虽是在问孩童,可这也牵连到行衍公……

“利弊参半。”林夕落很平静的回答。

“怎么个利弊参半?你来说说。”肃文帝见有一位大臣欲上前阻止,眼神中的冷意甚重,愣是把那位老臣给瞪了回去。

肃文帝的这等神色也极少出现。故而老臣的脚步还未等迈出就又退了回去,装出认认真真的听林夕落接下去的话。

“文擎如今才出生七个月,不能独自行走,不会开口说话,只能手舞足蹈的玩乐,在他的心中只有玩、只有乐。饿了会哭,渴了会哭,简单的很,而且他喜好笑,又得皇上亲自赐名,故而皇上喜好他的简单,这是利;”林夕落的平静让众人不免有些惊讶,可她继续说下去的话则让人惊了!

“如若他过上一年会跑会跳了,能说话流畅了,他想要的东西便会去需求,视线能看到的更远了,接触的人、事也会更多,他的成长不仅仅是年岁、不仅仅是身体,也有他的思想在跟随成长,或许哪一位心有目的的大人教给一两句不正之言,或许一句话惹恼了皇上,让皇上不再喜欢他,也是可能发生的。”

林夕落停顿了下,“这就是弊。”

利弊之言林夕落说完,肃文帝的目光则又转回到小肉滚儿的身上,可朝臣之间则对林夕落更为细细的探视,更在推敲肃文帝的提问和林夕落的回答之间更深一层的目的为何?

当官当久了,心中难免阴谋论更足一些,他们是绝不会承认肃文帝不过随性提问,行衍公夫人也是随心而答……

“依照你说的,这利弊都是朕的责任了。”

“……您是大周国的天,您为大周百姓造福,百姓们对您敬仰朝拜,您喜,您不高兴,您或许为何事一时发泄,为此会有今日在朝堂上的官员们为此付出代价,或许是命,或许是多条命,您的一喜一怒牵连的都是命,或许这非皇上所愿,可今日朝堂上的官员就没有误会您之意的?就不会有理解错了的?这都可能会害死千千万条人命,在大周国的历书上为您抹上一笔污痕。”

林夕落回答的更加直白,甚至已有人在惊愕她如此直白之言会否惹恼肃文帝?

肃文帝向来是众臣追捧附和,何时被这般指责过?

而且……而且不仅是讽刺肃文帝,连带着他们这些官员也给牵扯进去……

这个女人,她疯了吧?

肃文帝豁然哈哈大笑,“怪不得这小子敢扯朕的胡子,这脾气不仅是随了魏青岩的倔强,也随了你的胆大包天!”

“臣妾谢过皇上夸奖。”

林夕落又是跪拜一礼,这却是让重臣嘴角抽搐了!

被皇上斥骂胆大包天,她居然不认罪,反而理解成夸奖?

这女人长没长脑子啊?

林竖贤此时也在朝堂之上,因官职品级,他排在靠后的位置,可这个位置正能看到林夕落的背影……

这丫头的胆子的确是够大的!

众官初此迈进这个大殿之时,谁不是胆战心惊?起码都要适应个把月才能缓过神来。

可她今日来此便喋喋不休的说出这般诛心之言,莫说是如今众多朝臣面露震惊之色,连他的心都跟着震颤起来。

她这是在拼了……

林竖贤在为林夕落的言行担心,可也有朝臣觉得肃文帝此举实在太过滑稽!

这是大周国的权势最高之地,怎容得一个女人在此胡言乱语?什么利弊参半,什么皇上夸奖,都是扯淡!

“启禀皇上,臣有奏!”

左丞黄博义迈步出列,他也是刚刚声称谣言是魏青岩自己传出的那位大臣。

肃文帝摆了手,“有何事啊?”

“臣认为边境大战在即,是继续攻打还是撤兵回城此等大事应放置第一位,而行衍公夫人在此哗众取宠,实在可笑,还望皇上能够顾大事,弃小事……”

黄博义话语未等说完,就见另外一位大臣出列,“启禀皇上,老臣依旧认为应该召行衍公回来,一是寒天雪地,继续攻打乌梁国与咸池国不妥,二来也为行衍公正名,莫受奸人所污,也为皇上清名誉。”

有两位大臣在此出列将话题转了回去,便依旧三三两两出列,大多都支持着魏青岩回撤,而非强攻。

齐献王在一旁冷哼,也不出列启禀,反而转过身去嘲讽道:

“一群贪生怕死的乌贼,话语都说的一样,你们昨晚上就商量好的吧?”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接短,而齐献王这一句可谓是把所有人都狠抽了一巴掌,特别是他说完此话,还若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周青扬,随后才转身继续看向肃文帝怀中的小肉滚儿。

以前不觉得这小子有意思,这会儿看来生个儿子还是好啊……

齐献王的思绪飘着,而众臣此时是张嘴也不对,闭嘴更不对,僵持原地哑口无言,让原本议论吵闹的朝堂又瞬间静了下来!

肃文帝冷笑几声,将小肉滚儿交给了陆公公,随即站起身道:

“行衍公夫人,你对此事怎么看?”

众臣惊诧,绝没有想到肃文帝会把此事问向一个女人?

瞪眼之余,有人欲斥此举荒唐,可林夕落当即跪地大声回道:

“文人以书卷留名,武人以杀敌争功,臣妾为武将之妻,虽思行衍公之安危,却也愿大周开疆扩土,皇上名垂青史,行衍公也能得荣耀挂身,皇上为天、为父,臣民为地、为子,又怎么了?臣妾只觉得此时为两句谣言便要左右数万武人的动向实在荒唐至极!

在此地高喊皇上万岁时怎不想一想边境百姓被侵扰的苦?不想一想被敌国杀戮的百姓何以能死得瞑目?臣妾愿请皇上下旨继续征讨边境小国,将其收归大周所有,后世便再无侵犯之况,如若需臣妾献力,臣妾也愿赴战场,尽微薄之力,报大周厚恩!”

“好!”肃文帝猛一声赞,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区区一个弱女子都能说出这等慷慨之言,你们这些高官众臣脸上不红不臊吗?下旨,封赏魏青岩忠郡王之位,继续征讨乌梁国与咸池国,但凡是征讨下来的疆域,朕分赏一半为他的郡王领地,谁敢对此事与朕再多说一句,杀无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