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星繁月明,偶尔天空绽放起焰火烟花的刹那绚烂,让侯府中人还能感觉到这是年三十。

从没有过如此憋闷的年三十的夜晚,无论是侯府的主子、还是侯府的下人,连守门的婆子吃着年夜饺子都觉得入口不是滋味儿。

林夕落已经被送回后侧院,她则要求连魏仲恒也给一同带了回来。

大房的态度已经没人去问,侯爷直接点头答应让魏仲恒跟随林夕落。

魏青岩安抚好林夕落便出了门,这件事他绝不会这么算了,即便侯爷由着魏仲良自生自灭也绝不可能。

林夕落没有阻拦他,而是看着魏仲恒,他如今虽已醒来,可伤势过重,依着乔高升的吩咐隔一个时辰就要灌一碗药下去,接连三天再看状况。

虽然乔高升没说,林夕落的心里却能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无非就是三日后若情形还不好转,这孩子的身体恐怕就完了。

冬荷与秋翠轮番盯着沙漏,到时间立即熬药,喂药,林夕落挺着肚子觉得胸闷,心悸后怕,此时闭眼就能想起魏仲良豁然变脸的模样。

若非他与自己还有两步的距离,那如今躺在这里的岂不就是她?

可即便是魏仲恒这个孩子,林夕落的心里也格外的伤感,不自觉的就掉下眼泪来。

冬荷见到则吓了一跳,“夫人,您还是先回去歇一会儿,这里有奴婢和秋翠守着,绝对不会出错。”

“就是,年夜也过了,您得歇了。”秋翠憋了半天不敢说,也是冬荷开口她才附和。

林夕落点了点头。冬荷则立即扶她进了寝间躺在**,在一旁守了片刻才出外去照顾魏仲恒。

“薛一。”

林夕落并没有睡着,她心思杂乱无章。不自觉的就想起了薛一。

黑影半晌才出现,林夕落倒觉奇怪,“刚刚不在?”

“夫人有何吩咐?”薛一似有些急。

“五爷怎么处置这件事了?”林夕落对魏青岩略有担心。已经过了大年夜,他还没有回来。

“我不知道。”薛一回答的很干脆。“夫人如若没有吩咐,我要去做事,稍后再回。”薛一说着,人也立即消失,林夕落更是惊愕,这怎么回事?难道魏青岩吩咐他办什么事?

心中越发的踌躇不解,可也因今日惊吓焦虑脑子浑浊。想了片刻林夕落就睡了过去。

二日醒来已是天亮,看到魏青岩在她的身边守着,眼球中血丝极盛,显然怒火攻心又一宿没睡。

“青岩。”

林夕落轻唤一声,魏青岩即刻握住她的手,“你好些了?”

“我无事。”林夕落由他扶着起身,“仲恒怎样了?”

“他还在昏睡着。”魏青岩提及魏仲恒,那绷紧的神经才放松些许,但看林夕落一双眼睛盯着她,虽未开口问。但魏青岩也明白她是要问事情如何处置。

“放心,都在我的掌控之中。”魏青岩的回答林夕落不满意,“说细节。”

“你休息。”

“我不!”林夕落不肯罢休,魏青岩只得道:

“魏仲良失踪。魏青焕一身残之人怎能承继侯爵之位?”

话语虽轻,林夕落却倒吸口冷气,“缺俩手指头也不行?”

“他往后不能人道,生不如死。”魏青岩说出这话时的清淡让林夕落浑身一颤,随即想起昨儿薛一匆忙离去,不会是他下的手吧?

林夕落对此没有同情之心,如若这二人不受惩罚,那魏青岩与她岂不是活的太憋屈了?

魏仲恒险些为她搭上小命,这个仇定当要报。

“侯爷对此事怎么看?”林夕落问起宣阳侯,这二人都没有资格承继爵位,他恐怕也心中难受吧。

说起此事魏青岩有些犹豫,但也言道:

“我与他直接谈了,世子位我不惦记,要么给三哥,要么给仲恒,他说待仲恒的伤势有个结果再论,我也同意了。”

林夕落没有反驳,如若没有仲恒这件事,魏青岩或许永远都不会表态,心中的理想人选乃是魏青羽,可如今有魏仲恒这件事,他推举仲恒想必是愧疚。

靠在他的肩膀上,林夕落就这样沉默许久,而今日是大年初一,冬荷端来了饺子,林夕落也不过只用了两口。

魏青岩见她果真无事了,才允她下床,林夕落让秋翠为她挑选衣裳和饰品,秋翠则惊了,“夫人,您要干什么?”

“今儿是十三叔大婚的日子,我怎能缺席?”

林夕落见魏青岩的神色也是一怔,显然他以为自己忘了,就这么忘过去……

林夕落看他欲开口阻拦,则硬气道:

“我一定要去!”

魏青岩一肚子话被憋了回去,林夕落是一个越遇逆境性子越强的女人,而这一次显然是将安心静养的她给刺激到了。

“我去备车。”魏青岩说出这四个字,秋翠则立即叹气,连五爷都允了,她们这些当奴婢的还能说什么?不过这一日乃是她的伤心日,还是得与冬荷商议,让她在家中守着,冬荷跟随去参礼。

秋翠看着窗上贴着的红窗花,就好像看到了林政辛娶亲的大喜字,实在严重内伤!

冬荷知道她的心思,也没再调侃则答应了,侍奉林夕落洗漱穿衣,她则主动与林夕落道:

“夫人,仲恒少爷这里要留一个贴心的人,不如让秋翠留下,奴婢喊青叶和秋红陪咱们出府,您觉得呢?”

林夕落倒没心思往秋翠的身上想,只点头应了了事,秋翠在一旁闷声不语的侍奉,而冬荷不放心,临走时则叮嘱了陈妈妈。

马车驶出侯府,就好像是两个世界。

一个是苦闷哀痛的地狱,一个是欢庆的乐土,林夕落只觉眼前是从黑暗到光明,离开那府邸连心都跟着活跃起来。

魏青岩看到她的嘴角扬起,心里也跟着舒畅些许。

一路行至林府,此地已经车水马龙,热闹非凡,看到侯府仪仗,各府的马车则自动让开。

林家大门抬了门槛儿,让马车直接驶进内宅后院,林夕落下车就见到了胡氏与天诩以及各位伯母夫人。

本见到林夕落都想上前客套盘问几句,可看到魏青岩那一副深沉如墨的神情则都打个招呼便走了,不敢在此多留。

胡氏见魏青岩这副神情也有惊愕,林夕落坐安稳后则问道:

“姑爷这是怎么了?昨儿出什么事了?”

“没有啊,怎么?”林夕落故作不知,“您这也实在太敏感了,哪有什么事?”

胡氏瞪她一眼,“少糊弄娘,你是娘肚子里出来的,还能听不懂你的敷衍?你今儿这小脸也不好看,快说实话。”

林夕落翻个白眼无奈一笑,“是出了点儿事,但已经都解决了,只是心情差了点儿。”

“那也好,今儿沾沾喜气,痛快痛快。”胡氏话语宽慰着她,林夕落自得点头,未过多久,林政孝从外进来,“可要去见一见老太爷?”

林夕落点头,她今日来就为了看林忠德,豁然病成这个模样,说不准哪天就见不到了……

魏青岩让侍卫抬了软轿,他则陪着林夕落一同过去,见魏青岩今儿对林夕落更为严谨的呵护,林政孝都有些吃惊,可他没有问出口,也快步的跟随而去。

老太爷如今就在“书闲庭”中久养重病。

一个叱咤风云的老头如今瘦弱如柴,躺卧在病**的模样实在让人心酸。

林夕落见到他这一幕险些哭出来,“祖父。”

林忠德看着她与魏青岩,则露出笑容,“好,好,还能看到你们一眼知足了,来了就好!”

“怎么会忽然这么严重?”林夕落只觉得一切如同做梦一样,她有孕之前见林忠德虽有疲劳之态可也还精气神俱在,没似如今这般病入膏肓。

林忠德笑道:

“老了,一天一个模样,哪里能如你们年轻人一般生龙活虎?就不知能不能熬到见这重外孙的时候了。”

林夕落叹了气,“定能看到,不许您胡乱说。”

魏青岩的态度依旧平淡,“您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尽管说,能助林家的事我不会推辞。”

这一句话好似良药,让林忠德憔悴的目光登时亮了几分,“有你这句话,老夫就知足了!”

魏青岩没有客套的心情,直接道:

“林家家主之位的传承由您做主,可依着我的意思,不妨放给一个不做官、不占权的人身上,林家不似您年轻之时,众多才子之中只出您一位高官,其余之人虽得提携,但也不过平碌小官,不值一提,但如今这副状况不同以往,您心里自当知道,而无论传给谁都将闹出一场风波。”

魏青岩顿了下,继续道:

“林家禁不起再闹了,百年大族的名号如今不过一层纸,那就让这层纸继续糊下去,别彻底的碎裂破了。”

林忠德点了点头,“你所想与老夫所想相同,也只有这一件事,你与老夫达成了一致之意,唯一的一次。”

魏青岩看着林夕落,“若非娶了夕落,这一次也不会存在。”

林忠德对这一句倒是笑了,笑容消失,他则直问道:

“侯爵你都不想要,孙女婿,你不妨告诉老夫这将死之人,你想要的是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