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高升在做人上抠门渣了些,但在医药方面却极有天赋。

他自成为太医的那一天起,对任何人所下的药方都能铭记于心,故而当初为林夕落诊脉调的这一副药自当没忘。

可现在,他巴不得自己忘了,因为这其中可有那么点儿小动作。

他可以咬牙不认,或许那点儿物件让别的太医来此也发现不了,可他乔高升行医一辈子了,却从未在医药上瞒人!

可以骗人坑人蒙人,但不能蒙蔽药,哪怕是一株极为普通的药草都不行!

这些东西可都乃天地灵物,绝非人能比的,他可是指着这些神仙们吃饭的,故而宁可骗人,不可骗药!

奇怪的思想塑造奇怪的人,而乔高升就是如此,故而此时看着那药渣子,他纵使冷汗直冒,也开口道:

“魏大人、五夫人,这些药是卑职上一次为五夫人诊脉时所写的方子上的……”

“本夫人对此颇感兴趣,不妨乔太医为我讲解一二?这其中都是什么药啊?可有方子上没写的?”林夕落这话已说的很明,无非就是在问侯夫人是否在送的药上做了手脚。

乔高升浑身一颤,就感觉除了五夫人之外,还有一双如刀一般的锋锐目光盯着他,而此人正是魏大人。

怎么这么倒霉?乔高升心里头腹诽,可也硬着头皮说了:

“五夫人,卑职行医多年,可从未做过害人之事,您这一张方子说起来其实也是为您调理身子的。可就是……”乔高升说到此不免顿了下,魏青岩轻咳一声,他立马叫嚷道:

“就是多了点儿红铃子……”

“红铃子?”林夕落有些纳罕,所谓的红铃子就是五味子,这不是个有益的药么?也不是什么有毒的玩意儿。

林夕落目光纳罕不解。魏青岩在一旁开口问乔高升:

“你额外加了多少剂量?”

“卑职不知,卑职只在方子上写的时候将字写大一些,至于熬药的人放了多少。卑职真不知道!”

乔高升连连推脱,魏青岩指着那一堆药渣子道:“这些你还看不出来?”

“多……多个三四倍、不是,六倍的剂量吧。”乔高升缩了脖子。余光偷看魏青岩。心里巴不得二人不要再对这件事问个没完了。

林夕落不愿再问乔高升,而是看向魏青岩,魏青岩知道她想问什么,则淡言道:

“物极必反,虽说红铃子是良药,但用多了、对何人用都有说道,这世间不分良药毒药,只是看用法了。”

“魏大人聪颖高明。您说的太对了!”乔高升没寻思魏青岩能说出这话,连忙马屁拍上,林夕落则惊讶万分。“合着你旁日里都是用良药害人的?我说陈妈妈喂的那些个牲畜怎么一天到晚就是睡,还有睡死过去的。”

乔高升咬了嘴。合着这位夫人压根儿没用,全喂了畜生了!

倒吸一口冷气,也算是将心彻底的放下,乔高升忍不住道:

“魏大人、五夫人,卑职不过是一太医,也就靠这点儿本事吃饭,谁家有了吩咐,卑职都得从啊?过往之事都乃卑职糊涂,卑职往后愿为魏大人、五夫人效力。”

“你想不效力也不成啊?还欠着我银子呢。”林夕落瞪他一眼,乔高升又缩了脖子。

林夕落也不容他,当即问起他近期家中的苦事,乔高升可是寻到了机会,敞开了嘴将一肚子委屈全说了,魏青岩自不会插手林家的事,故而在一旁等着他给林夕落诊脉开方子对此半句话不提,全友林夕落对此事做决定。

“你这浑人还能生出这样的闺女来可真不容易。”林夕落看着他,“不过本夫人是信不过你这张嘴的,稍后把你女儿带来让我瞧瞧,另外该怎么给我开方子,你可斟酌好了。”

乔高升立即道:“五夫人放心,别的不敢说,开方子熬药一事卑职以性命担保,不出十副药,卑职定能让您的身子调理的妥妥当当,如若侯夫人问起,我自当用另外的方式回答。”

“嗯,算你聪明。”林夕落让冬荷准备了笔墨,乔高升当即开了方子,魏青岩拿在手中看过之后,才由冬荷去取药。

而这件事算告一段落,魏青岩则没放过乔高升,把他拽至书房之中,则问起调药一事来。

如若战起,伤病众多,死伤若多,再赶上夏季炎热,瘟疫若起,这可绝不是一件小事了!

虽说有军中大夫跟随,但这等事魏青岩自也要心中明了,乔高升乃太医院医正,对此应该有一定的见解和想法。

林夕落看着冬荷取来的药,倒是一口都喝了,似是乔高升故意巴结讨好,这一碗药倒是没有苦药味道,反而有些回味的甜。

“行行出状元,这乔高升能把大夫做至如此程度,也实在不容易了。”林夕落口中嘀咕,不免补了一句:“医术不错,人品太差。”

冬荷在一旁笑,而魏青岩则揪着乔高升说了一个多时辰才放他走,林夕落只见他走时的那双腿都发软,好似逃命一般的离去。

“怎么吓成那副模样?”林夕落有些惊诧,魏青岩进屋道:“问了点儿伤病问题。”

林夕落心中恍然,“你说了那……脚伤?”皇上传出受伤,他这是故意放出消息?

魏青岩点头,“不单如此,还有东宫那一位的病。”

这指的恐怕是太子周青扬了……

“不会是装的吧?”林夕落一直都觉得周青扬不像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上一次来虽面色病容很重,可不至于风吹就倒,何至于能病至皇上对他都不喜?

魏青岩缓缓摇头,“乔高升说他最初曾诊过脉,可后期有一位专门的太医负责,他则一无所知了,他这人老奸猾的,巴不得不碰宫闱之事,这是随时都能要了命的。”

乔高升的心眼儿极多,这自不用说,而太子有专门的太医瞧病,这就是故意隐瞒了……林夕落叹口气,不再多提此事。

而夫妻二人对“麒麟楼”的事谈了许久,彻底的定下十四日后开张。

“为何要这么久?你都回来了,何时不行?”林夕落略有不解,当初她连连推辞“麒麟楼”的开张之日是因为魏青岩还没回来,其实已经筹备好,只等着他了。

可如今他也回来了,为何还要等?

魏青岩捏了一把她的小鼻子,“你还挺着急。”

“自当着急。”

魏青岩则道:“十四日后皇上归来,趁这时机开张岂不更好?”

“不是说在西北建行宫,不回来了?”林夕落也对此纳闷,当初福陵王是说十几日归来,而后魏青岩又道皇上伤了不回幽州城,这可是让众人糊涂了。

“那都要看圣意了,谁敢去问皇上有何打算?”魏青岩抓过她的小手,将她拽至自己的腿上,“不过再过些时日我会带你去一趟西北。”

“带我去?”林夕落惊讶,“我去做什么?”

“太子想知道的事,皇上知道,可众人都亲眼所见之事,皇上没有见过这怎能成?”魏青岩说完,则看着林夕落,“皇上要见你。”

林夕落震惊不已,“我去?”

魏青岩点头,并未再多说而是由她自己想,“你如若觉得不想去也无谓,我自会想办法。”

林夕落沉默了。

她知道,魏青岩让她与皇上相见为的就是“雕字传信”一事,而如今这件事太子已经眼睛绿了一般的盯着,魏青岩只得从皇上那里下手来保侯府安稳,保他二人的安稳。

东宫太子乃是皇储,这位皇帝如若殡天,太子登基,他们这一系人恐怕就过不上安稳日子了。

可雕字传信一事能保得了命吗?林夕落对此格外心中没底,她看不到此事更深远的意义所在,即便魏青岩为她讲,她恐怕也是稀里糊涂,如今在女人堆里还没争个明白呢,何况军事?

“我都听你的。”林夕落最终仍然点了头,“反正你不怕我出丑就行,别人的夫人都是贤良淑德、温婉贤淑,我则被传了匠女之名,跋扈泼辣、蛮不讲理……”

“还挺有自知之明。”魏青岩故意调侃,林夕落则瞪眼,魏青岩哈哈大笑,林夕落气的咬他一口,“讨厌,嫌弃我?”

“不嫌弃,我喜欢,嗯,就爱你这样的。”魏青岩仍然忍不住笑,林夕落则把手伸至他的腋下使劲儿的挠,他的笑声更甚。

魏海正从外匆匆进门,听见这声音当即止步,挠头左右看了看,这是魏大人的声音么?

居然能笑成这种模样,不是五夫人怀了吧?

魏海停步,站在门口等着,而冬荷即刻端了茶来,蹑手蹑脚不敢出声,而魏海则起身谢过,在此继续的等。

笑声渐渐的消失,可二人呢喃声音依旧没停,魏海心里想着事儿,却没发现这院子里的丫鬟仆妇们全都没了影儿,待这一杯茶喝完,忽觉这屋内的动静儿怎么不对了呢?

呃……魏海豁然呆住,怎么大白天就这么急色,大人果真是大人,不分场合、不分时间啊!

可……可侯爷要他传的急事怎么办?

等吧,再急也没有这事儿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