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宣阳侯府,林夕落直接回到“郁林阁”。

侯夫人似已得知梁长林寻林忠德为何意,故而没有再派人来找林夕落,倒是让她能度过清闲的一晚。

夜间静谧,偶有几声知了轻鸣,好似在向众人告示着它的存在,伴随着它的声音,林夕落坐在书桌之前抚脸眺望夜空,心里一是想魏青岩,二来则要把今日福陵王的话再仔细的消化一遍。

信息量实在太多、太杂,她总要将这其中的事揉和起来,前因后果都想个明白。

如若福陵王所言为真,那么宣阳侯恐怕已经心中有备。

当初林夕落就纳罕他出尔反尔,让她心系雕字、更要插手“麒麟楼”的事,虽说下意识的回绝,拿福陵王当了挡箭牌,可林夕落始终没能猜出宣阳侯这般所为的目的。

如今看来,他恐怕已知道太子的目的,做好将“雕字”一事上供的打算。

可他这么做除却能保侯府不揉入这场轩然大波之中,后续的地位可是尴尬无比,实在被动至极。

旁人都知道宣阳侯乃是太子一党,他上供此事旁人不觉稀奇,可在太子与侯爷之间却划下了不可逾越的鸿沟……而这个微弱缝隙或许会越来越大,直至无法弥补原状,那侯府岂不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林夕落思绪飘远,可如若坚持不给,侯府又能坚持多久?终归周青扬是太子啊!

如今此事可不仅仅是为了保魏仲良了,而是要保命了……

林夕落想不明白如若梁长林真的将此事上奏皇上,会闹出多大的事来,可谁能为她解答?

她不想再去问福陵王。此人心机太深,而且也是这局中之人,难免析解此事会有偏颇,可问林竖贤,他却正是迷惑之期。恐怕行事提议与隐忍分不开,那能问谁呢?

林夕落左思右想,心中忽然蹦出个人来——李泊言。

这位义兄骨子里有文人之气。却又行武职少了文人迂腐,既不算林家人、更不算侯府人,问他不免是最合适的!

这般想定。林夕落不妨从书桌前起了身。冬荷连忙从一旁过来问道:“夫人可是要歇了?奴婢为您铺床。”

“秋翠呢?今儿让她守夜,你也歇一歇。”林夕落心疼冬荷,因她是林夕落所选之人,故而她的贴身之事都由冬荷一手经管,这么久了,秋翠却没守过夜,都是冬荷在外间陪着。

冬荷自当明白林夕落之意,笑着道:

“知道夫人是心疼奴婢。可您晚间鲜少起来,奴婢倒是睡的踏实,丝毫劳累都没有。清闲着呢。”

林夕落拍拍她的手,“那就去吩咐秋翠一声。让她去院门口告知我的义兄,明早过来一趟。”天色实在太晚,她即便再心急,也不能此时与李泊言相见……

“奴婢这就去。”冬荷应下便出了门,林夕落则自己动手铺了床,躺下不久便睡着了。

这一晚,林夕落做了个梦,梦中之人却非魏青岩,而是她的家人……林政孝连连哀叹,胡氏的喋喋不休,林天诩之前那副哀苦死读书的模样接二连三的涌出……

心里压力实在太大了,应该放松些!

林夕落翌日清晨睁开眼,便是这样告诫自己。

冬荷早已备好了洗漱的水,林夕落却想沐浴一番清醒下,冬荷在一旁伺候着,秋翠则过来回话道:

“夫人,李千总已经来了,正在前堂候着。”

“义兄可用过早饭?如若未用过就告知陈妈妈准备两份,我与他边吃边谈。”林夕落吩咐后,秋翠便下去安排,林夕落将昨日要问他的事在心中又细细的想了一遍,则从浴中起身。

冬荷为她梳拢好发髻,林夕落则至前堂与李泊言相见。

李泊言等候在餐桌一旁,其上依旧只有一个碗、一双筷子,林夕落问道:“义兄用过了?”

“来之前已经用过了。”李泊言脸上也多几分欣然之意,可他依旧守着规礼,站在一旁拱手拜见。

林夕落翻了个白眼,可也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不妨让道:

“师兄坐吧,一边用一边与你说。”

李泊言再次道谢,便坐在餐桌一旁的椅子上,“有何事尽管吩咐,妹……五夫人不必客气。”

“行了,这屋里又没外人。”林夕落身边只有冬荷与秋翠,连她们俩都在捂嘴笑,倒是让李泊言有些尴尬,“终归是在侯府,还是遵着规矩为好。”

林夕落不理他这话,便说起近期侯府与梁府、林府发生的事来。

李泊言对此也并非不知,只是林夕落与林忠德相见、与福陵王相谈,他却并不知道,故而认认真真的听,林夕落也细致的讲,事儿算是讲完,可这一餐早饭也彻底的凉了。

秋翠主动端去小厨房热上一热,林夕落等候之余,不免道:

“这些事已经讲给义兄,不知你有何看法?”

李泊言沉寂片刻,才开了口:

“本以为梁长林只想赖侯府,将他女儿嫁来,却没想到事情已发展至如此地步,却比魏大人当初设想还要更深一层了。”

“五爷之前已经料到此事?”林夕落略有惊诧,魏青岩可没对她提过。

李泊言点了点头,当即搭道:

“当初魏大人得知二爷与二夫人要故意拉罗家人与大少爷下水,更是擅自给梁家人下帖子,他便心中对此事看的深远,也趁机在这件事上将二爷剔除,更是将福陵王彻底的拉下水,他只担忧有人会趁此事对‘麒麟楼’下手,太子会借此时机窥探一二,可却没想到太子殿下如此急迫。”

李泊言说至此,不免又补了一句:

“不过此事也只是福陵王的推断,而梁长林扬言要去西北寻皇上告御状,只字不提太子,或许也并非他想的那般深。”

“太子殿下监国,如若真的与他无关,梁长林理应去寻太子处个公道,而非直接去西北告御状了。”林夕落心中感叹,看来此事实在不简单。

“那如若梁长林真的去告了御状,这事儿会发展成什么模样?”林夕落忍不住开口问,这才是她最关心的事。

李泊言即刻回答:

“皇上恐会公事公办,仲良少爷世子位被驳、侯爷教子无方教孙不严。”

“梁家呢?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其实还真就是小事,可因事他闹至皇上面前,更因他的女儿让皇上不得不痛处宣阳侯一家,这事儿他就能得了好?”林夕落绝不信梁长林不知这事儿闹至皇上面前他有多危险,可他敢如此扬言,恐怕是得了何人在背后的支撑。

是太子?林夕落顾不得多想,她如今只想知道侯府会什么下场、梁家又会是什么下场。

李泊言摇头,“梁长林既然敢以身试险,显然是他已经得了承诺,否则林老太爷不会讶异他变了模样。”

“可五爷还在皇上身边。”林夕落想到魏青岩,他会怎么做?

听及林夕落提及魏青岩,李泊言倒是笑了:

“妹妹也莫担忧,如今所言不过是最坏的打算,如果不是因为此事,魏大人也不会即刻就跟随皇上巡猎,太子监国,可你别忘记,他如今还不是皇上。”

这也是在给林夕落吃一颗定心丸,林夕落豁然想起罗家,“当初提前知晓二爷与二夫人的诡计,把罗家女给替换下来,如若不替换,还不知要出多大的事。”

“如若是那般的话,惨的不是二爷和二夫人,不是魏仲良和侯爷,而是魏大人。”李泊言没有多说,林夕落倒是笑了,“你这般说,我倒是安心了。”

别人倒霉又如何?魏青岩没受牵连才是最重要的……

李泊言破天荒的翻了白眼,苦笑两句连连摇头。

“如今我该怎么办呢?”林夕落想起她自己,如今这些事虽然在潜移默化的发生着、进展着,可她又能做什么?

李泊言道:“等,等魏大人回来!”

“等……就怕他人不允我等了。”林夕落说到此不在开口。

秋翠端来了早饭,林夕落这会儿倒是饿了,连连吃用,李泊言又与她叙起“麒麟楼”之事,待二人商讨完,林夕落便让人去叫魏仲恒,准备带他去“麒麟楼”,如今她早出晚归,也免得侯夫人再揪着她不肯松手。

刚刚又重新漱口更衣,魏仲恒也已经带着小黑子到院门口等候。

小黑子如今是书箱越背越沉,压的他个小身板龇牙咧嘴,可尽管如此,他脸上依旧笑容灿烂,少爷得好日子过,他这个当书童的不也能跟着沾上光?

林夕落缓步出门,与魏仲恒一前一后上了轿,护卫之人自当是李泊言率众侍卫,出了侯府门口,林夕落的心松下来。

如今这侯府就好像是一幽黑深洞,走进来就觉得不自在。

心思没等撂下,豁然这队伍停了。

林夕落急忙撩开马车帘子道:“怎么回事?”

李泊言匆匆行步而来,低声回禀道:“妹妹,侯爷执意要在此时见你,千万要小心!”

该来的麻烦,果真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