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落匆匆起身赶往侯府门口,而此时,接旨的桌案。香炉已经摆上,全府众人齐聚此地,魏青岩看到林夕落赶来则朝她招手。

“这位是肖公公。”魏青岩引着那位传旨官给林夕落相见,林夕落当即行了礼,“肖公公劳累了,给您请安了。”

“魏夫人可莫要如此说辞,否则咱家可要被皇上责骂了,都知您是一位聪颖的伶俐人儿,如今咱家得以见到,是咱家的荣幸!”这位肖公公并非如林夕落印象中的太监形象那般娘声娘气。

话语之音有些柔细不假,但行事做派来看并没有卑躬屈膝的巴结、更无满脸挤褶子的谄媚。

林夕落顾不得再多思忖,即刻回道:

“能得见肖公公也是我的荣幸。”

肖公公只笑了笑,随即便与魏青岩道:

“魏大人,人可是到齐了?咱家宣旨了?”

“公公请。”魏青岩拱手之后则看向宣阳侯与侯夫人,众人虽有怨气,可不免也都准备跪下接旨。

侯夫人面色复杂,可也只能随着宣阳侯行事,这位肖公公可是皇上身边伺候的,来此不过只与宣阳侯寒暄两句便只与魏青岩一人叙话,而且问事也只问他一人……可连侯爷都没有多说半句,她一个女眷能有何说辞?

魏青焕的目光一直落在那份圣旨之上,迫切想得知这份皇命是何?比他更为迫切的则是魏仲良,他恨不能冲上前去打开看上两眼,可这不过是心中欲念,他本人是绝没有这份胆量的。

肖公公也不再耽搁。走至香案之前,恭恭敬敬的准备宣旨,侯府众人齐齐跪地,只等候听着那“世子”二字从旨意之中传出。

魏青羽与姜氏二人则朝后面的魏青岩看上几眼,这位公公来此便与魏青岩格外亲近。难不成这圣旨之上与他有关?

众人跪好听命,所有人的心全都系在圣旨之上……

肖公公宣旨:“皇帝诏曰……魏青石今日大丧,朕深表哀伤。特赐百两黄金已表悼念,赏宣阳侯素斋一餐已表朕同念之意,钦赐……”

旨意宣完。众人皆跪在地上瞠目结舌。一动不动!

这两句话就完了?如此大的阵仗前来宣旨,就只百两黄金、一顿素斋便完了?

宣阳侯的手不禁颤抖,可那颗心却落了地,他宁肯有今日这番场景也绝对不愿听肖公公将“世子位”三个字出口,侯夫人虽然已得宣阳侯提点,也对此事有所担忧,可如今皇命如此,她心里一时还真的无法接受。

魏仲良嘴巴有些合不上。眼睛都快瞪了出来,翕了翕嘴有意上前追问,却被孙氏一把给拽了回来。“不许乱动。”

“世子……”魏仲良二字刚刚出口,就被孙氏当即狠狠的捂住他的嘴。肖公公目光依旧看来,宣阳侯立即率众叩谢,“谢皇上恩典……”

众人叩拜接旨,才算将魏仲良这无意之言揭过,宣阳侯看向一旁小太监抬进来的素斋与银两,走至肖公公面前道:

“望肖公公为老臣向皇上禀明,皇上之意老臣忠心感激,更谢皇上恩典!”

“侯爷,皇上也惦念您,您的话咱家定会传到。”肖公公若有所指的侧头看了一眼魏仲良,随即便转身走至魏青岩的身旁,“魏大人,咱家这就先告退了?”

“我送您。”魏青岩侧身引路,肖公公拱手道谢,便随之一同离府而去。

魏青焕的脸上略有幸灾乐祸,再看向周围前来拜祭的官员也低声议论,不免拽着魏青羽上前张罗葬礼依旧进行……

林夕落站在门口等魏青岩,姜氏凑过来,“今儿这一出可够吓人的。”

“怕什么?”林夕落看向侯夫人,“最怕的恐怕不是咱们,而是别人。”

姜氏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侯夫人与孙氏,侯夫人也将目光往她们这方投来,前所未有的平和,侯夫人道:

“各府的夫人还都在,你们去应酬下,如若累了就换着休歇。”说罢,她则叫着孙氏:“还在这儿站着作甚?好好教教他,别这般不懂规矩,跋扈嚣张也要有本事,这时候都敢擅自插嘴,可不仅仅是丢脸,险些丢了命都不知!”

侯夫人破天荒的话语严厉,让孙氏不敢多说,如今她一个寡居无靠之人,还不得说什么听什么?

魏仲良此时也有些胆怯,“祖母……”

“快去!”侯夫人脸上带有不耐,花妈妈上前搀扶着她,“侯夫人,您还是先去歇一歇吧。”

“老了,这院子里也管不动了……”侯夫人边说边走,却是让宋氏在一旁难以置信!

侯夫人何时对魏仲良这般严厉?这简直是从未出现过的稀奇事,旁日里是魏仲良的错她总会找出理由来包庇亦或怪罪到旁人身上,何时会如此厉色斥责?

不仅宋氏这般思忖,连姜氏和林夕落也觉得奇怪,可二人面面相观片刻,俱都随意应付两句便去应酬女眷……

这一路往侧院行去,直至坐下与众府的夫人们寒暄,心里都在对侯夫人的态度纳闷。

林夕落应酬几人便逐渐退缩出去,将这抢风头的事完全让给了宋氏,她则坐在一旁仔细的想今日之事。

之前习惯了直来直去,如今不得不绕着弯来思忖这帮人揣着什么心思……

圣旨中没提到世子位的承继之事,这件事恐怕让侯府所有人都有惊愕难信,但林夕落纳闷的是侯夫人居然没愤怒的将此事怪罪给魏青岩与她,甚至还斥骂了孙氏和魏仲良……这老婆子在早间可还不是这番态度。

不提侯府的人,刚才宣旨时一旁前来拜祭的官员们也都在等着此事落定,大学士与林忠德对世子位之辩被传的沸沸扬扬,如今皇上却只这一道不疼不痒的旨意颁下,他们也都瞠目结舌的不敢相信。

直至刚刚都回了侧院,还有胆子大一些、好奇心更强的夫人拽着宋氏与姜氏问长问短,一探究竟,连姜氏的脾气都有些忍耐不了众人的纠缠。

林夕落在一旁看着处处铺就的白绫祭品,只觉这是天大的讽刺,魏青石还躺在棺材里没能入土,他这世子位却成了众人心中话题,谁还记得这位故去的人能不能死得瞑目?

宋氏与姜氏被纠缠着,但无人敢来问林夕落,她坐在一旁歇息半晌,便是大葬开始。

从清音寺请来的大师超度,随即便抬棺入祖坟之地……

外房的女眷不允跟随,只允送到门口,宣阳侯带着侯府的男子们齐齐送棺入灵,拜祭的官员和夫人们也陆续离去,原本喧嚣的侯府如今只剩稀少的女眷和遍地的白,微风吹起浮动于空中,让人心里慎得慌。

送走最后告辞的夫人们,只有孙氏仍在灵堂守着,宋氏、姜氏与林夕落则都去了侯夫人的“筱福居”,往后的事该怎么办,还得听这位老婆子的吩咐。

侯夫人让人上了茶,随即让三人都坐下,林夕落连那茶杯都未端起,只等着侯夫人说完她好立即回“郁林阁”准备收拾东西,待魏青岩归来后便离开侯府。

侯夫人思忖片刻,才开了口:

“你们也都瞧见了,侯府之中如今事情杂乱,你们大嫂如今已不适于管这府邸的事,谁能主动出来承担一二?”

她这话说出可着实让三个人都愣住了!

这些时日侯夫人可硬压制着宋氏,不允她管府中事,反而仍旧把孙氏拽在身边,对大房的护佑可谓严丝合缝,不允任何人插手,可如今大爷的棺材刚抬出门,她立即就变了?

她们三人在之前不都是侯夫人最为抵触厌恶之人?如今却让她们仨出面,这到底是什么心?

宋氏瞪了半天的眼睛,不由得连忙看向一旁的林夕落,见她没有反应,宋氏立即出面道:

“如今大嫂虽不易再出面,可终归还有母亲在,您有何事吩咐给媳妇儿等人即可。”

这话也不过是在试探,谁知侯夫人这话问的是真是假?如若只是试探三人可否有旁的野心,那岂不是暴露了?

宋氏问出这话,却是遭了侯夫人一记白眼,“我这身子你也瞧见了,哪里管得了府中事?你若不想应这份累人的活,那就闭嘴别说话,别在这儿给我添堵心!”

侯夫人的斥责怨念让宋氏连忙挤出笑:

“母亲这话可是冤了媳妇儿,媳妇儿为人笨拙,生怕办不好让母亲操心,并非不愿为母亲分忧。”

侯夫人不看她,而是看向了姜氏与林夕落,“你们两个呢?就不肯出来说上一两句?”

姜氏扛不住侯夫人盯着的眼神,只得出面道:

“都听母亲的吩咐,儿媳遵着做就是,您还要多顾忌着身子,家里头还指望着您”

“你呢?”侯夫人直指林夕落,摆明了就等她的回话。

宋氏不免心惊,虽说挨个的问了三人,但其实不就是问林夕落一人?她与姜氏都是陪衬罢了,难不成连侯夫人的硬气都扛不住五房的撅起?

如若这丫头应承了府邸的中馈之事,她们往后可要怎么在这府里头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