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阳侯即刻蹦了起来,直接冲进屋内,侯夫人眉头紧蹙却依旧在不停的念着佛咒。

“五爷,侯爷请您进去。”

齐呈从屋内出来,行至魏青岩的身旁回禀。

魏青焕皱眉,魏青石临闭眼之前却要见魏青岩?这事儿怎么可能?

“是大哥要见、还是父亲的吩咐?”魏青焕在一旁忍不住插嘴,侯夫人也有问询之心,齐呈道:“是大爷。”

侯夫人带几分警示的看向魏青岩,魏青岩斟酌片刻才起了身,“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走。”

林夕落应下,魏青岩则只身进去,也就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有人从屋内行出,挂了一缕白。

魏青石,宣阳侯世子殁了……

孙氏在一旁的眼泪涌的更凶,魏仲良冲至房间门口,双腿当即跪地,朝其内大喊一声:“爹!”

侯夫人手一松,佛珠掉地四处散落,人骤然昏倒,花妈妈即刻又喊太医来,孙氏的眼泪好似水珠一样,“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齐呈即刻吩咐侯府的下人们挂白、报丧……

三更夜晚,月黑风高,白色的绫条挂遍整个院子,林夕落怎么看都觉得瘆得慌……

魏青焕一副痛心疾首、好似丧父一般的痛心面容,就像一根长畸形的茄子,怎么看都觉别扭,而后则去主持白事,算是借机离开此地。

孙氏则一边哭,一边在侯夫人的身边仔细的劝慰着,林夕落则在琢磨她是否也要过去演两处戏?

正犹豫之间,宋氏抹着眼泪过来斥她:

“府中出了丧。你却丝毫感觉都未有,你还长了心么!”

林夕落被她这一斥,心里头也有了火,她压根儿就连这位大爷的面都没见过、甚至都不知其长什么模样,她哭得出来么?

“二嫂。您那帕子借我一下。”林夕落说是借,不妨就是直接从其手中硬抢,拿来往鼻子旁边一闻。顿时便打了个喷嚏,眼泪儿也跟随着出来了,嘴上不免嘀咕着:

“您这洒了多少姜汁?呛死了……”

宋氏大惊。连忙转头看向侯夫人与孙氏。心中气恼可却不敢在此时与林夕落纠缠个没完,只得把帕子抢回,离她远远的。

林夕落掏出自个儿的帕子擦着眼睛,心里只盼魏青岩快点儿出来。

侯夫人哭昏过去几次,花妈妈没辙,直接做了主:

“还是先送夫人回了院子,这地儿她再呆下去,恐怕伤心的更厉害。”

孙氏哭成了泪人。连忙道:

“都依花妈妈的意思办。”

宋氏不愿在此呆着,更有心巴结侯夫人,不免上前哽咽着道:

“大嫂不必担忧。晚上我去为母亲守夜。”

说罢,她便顶了花妈妈的位子。一直吩咐太医等人跟随着去为侯夫人诊脉,直至她醒来才可。

侯夫人昏迷,花妈妈此时自不能拒宋氏的意思,而孙氏已经无心对她这点儿小心思过多计较,只是坐在那里哭。

魏仲恒也在哭,可他就像一只角落中无人理睬的猫,纵使哭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

侯夫人离去,宋氏跟随,这屋中立即清净些许。

孙氏看到只有林夕落在,不免想起了魏仲恒,朝身后看去,则是道:“仲恒。”

魏仲恒即刻抹着眼泪小跑上前,“母亲。”

“跟随你五婶娘回去吧,母亲如今忙碌得很,顾不上照料你。”说罢,她则看向林夕落,“还要劳烦你了,五弟妹。”

林夕落没想到这时她还能想着把魏仲恒推给自己!

她这是怕大爷的世子位,有人争抢?

林夕落去门口叫上了冬荷,吩咐道:“先带仲恒少爷去净一把脸。”

冬荷自当明白林夕落之意,哄着魏仲恒离开这屋子,孙氏的眉头蹙紧,“五弟妹,可是有怨言?”

林夕落当即回道:

“怨言自当有,这又不是我儿子,我凭什么总要费苦劳心?不过我更讶异大嫂你这海底针的心思,他不过是一庶出,且又年幼,你都容不下他在这院子里呆?你可真够毒的!”

孙氏未想到林夕落会当即这般狠言打她的脸,怔愣之余即刻还嘴:

“你若不愿便不愿,何必将这污水泼了我的身上?让仲恒去你的院子,这乃是母亲的吩咐!”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何必把人都当傻子看?”林夕落冷着脸看她:

“丧夫之痛虽苦,可你心里头就想着如何让世子位传给仲良?否则怎会当即就想起让仲恒跟我走?”

林夕落这一巴掌可着实让孙氏哑口无言,她刚刚的确瞬间便想起世子位之传承,说是嫡庶之分,可这府里头哪还有什么嫡庶之分?

连魏青石临走之前要见的人都是魏青岩,而非他的嫡亲弟弟魏青焕!

虽不用言语表明,可这态度清晰可见,而他如今的两个儿子虽已长成,可惜都格外年幼,老大魏仲良被侯夫人宠的傲娇自负,鲁莽之气更重,凡事总要争个高下,这等性子,哪能坐稳这位子?

好歹宣阳侯还在,恐怕还不会出大乱子,她这时候必须把仲恒送去魏青岩那方,一来是与仲良分开,二来,则是告知所有人庶出的人替大房养庶子,这事儿再明白不过了。

可孙氏倒低估了林夕落的心思,这女人鲁莽、聪颖,可这心思怎么会如此快?

而且还毫不遮掩的将这层羞布揭开,丝毫不顾忌众人的颜面,甚至连后路都不留!

林夕落不等孙氏想明白,而是继续道:

“仲恒我来养没问题,但前提是他三年之内不允大嫂将其带走,就得跟着我,你若答应,我就对此事不提,你若不应,我稍后就去回禀侯爷,请侯爷定夺!”

孙氏瞪大了眼,连忙道:

“这事儿怎能劳烦侯爷?五弟妹,你可别乱上加乱,火上浇油,你就不怕侯爷恼了?”

“我怕什么?又不是我争抢着要为你养孩子,是你往外送!”林夕落当即回驳,却让孙氏有些担忧,这丫头的性子可是蛮锐,她不会真的找上侯爷吧?

可……可三年不允她带走魏仲恒,这事儿孙氏不敢当即答应,否则外人斥她个心胸狭隘,这岂能成?

如今大爷已经殁了,她若出点儿错,可没有人再做她的靠山了!

孙氏犹豫,林夕落心中却更是冷,她早知这孙氏旁日笑脸涔涔,可其实她的心眼儿最多。

旁人丧夫,哪还有什么心思想这些杂事?可她呢?

虽是哭了半晌,但林夕落刚刚不过多看了魏仲恒两眼,她便立即把魏青石故去忘至脑后,开始想魏仲良的世子位。

娶如此之妻,她该不该说这位从未谋面的大爷冤?

未等孙氏再开口,侯爷与魏青岩已经从屋中行出,棺木抬进,已有人开始为大爷净身穿衣,林夕落即刻到魏青岩身旁,他的神色凝重,其中更有几分自嘲。

林夕落看着他,他则牵起她的小手,“咱们先回吧。”

“仲恒……”林夕落拉长声音,看向孙氏,孙氏即刻瞄向宣阳侯,见宣阳侯正在吩咐侍卫行事,她即刻走至林夕落的面前道:

“都依着你,我自会向母亲回禀。”

“那就这么定了。”林夕落对其不耻,魏青岩也没多问,二人离开这屋子。

魏仲恒就在门口站着,看向林夕落,目光中是说不出的委屈与慌乱,林夕落带几分恼意的看向冬荷,“怎么在这儿?”

冬荷指着一旁的小黑子,“……他又多了嘴。”

小黑子即刻跪了地上,正欲出口认错,林夕落不愿在此地多留,吩咐人带他们便走。

魏青岩并没有带着林夕落回“郁林阁”,而是去了侯府北面的园子,在那镜湖边上,他寻了个地方坐下,平静的看着水面,心中不知在想何事。

林夕落没催促,就在他身边静静的陪着,静静的等。

直至高空中的月亮往西方垂落,魏青岩才开口道:

“你猜一猜,我去见魏青石,他与我谈何事?”

林夕落没想到他会问自己,不免仔细猜想,魏青石终归是侯府的大爷,所想之事应该与大房有关?

“是让你别抢世子位?”林夕落虽没见过魏青石,但从魏青岩能将战功让给他、而他毫不犹豫接受,魏仲良这位嫡长孙更是与魏青岩针锋相对,好似是他打压了大房的战功一般。

故而,林夕落觉得,这位大爷即便不是个废物,在能力上也不及魏青岩。

魏青岩摇了摇头:

“这事儿他未等开口,就已经断气了,再想。”

林夕落瞪眼,这事儿让她如何猜?

“我不知道,大爷是何模样我都没见过,更不知他是什么癖性,我怎么能知晓他会说什么?”

魏青岩轻笑,不免摸摸她的小脸,“算了,人死如灯灭,何必再说。”

林夕落抱怨,“刚刚让我猜,这会儿又不说了……”

魏青岩转过身,与其面对面的看着,轻声道:

“他问我这一次的刺杀,我是想他死、还是想让仲良死?”

林夕落一怔,“是你吗?”

魏青岩未答反问,“你觉得呢?”

林夕落本欲开口答“不是”,可看他眼眸中的怨恨之意,忽然不知该如何开口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