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落带着秋翠与冬荷二人往魏仲恒的屋中走,此时,这孩子正与书童二人争执不休。

瞧见林夕落进门,书童立即停了手,随即给林夕落磕头,“五夫人安。”

“这是做什么呢?”

林夕落缓步上前,瞧着桌上摆的点心、果子,玲琅满目,足有十几样。

魏仲恒立即上前道:

“五婶娘,这是姨娘派人送来的……”

说到此,魏仲恒略有些尴尬,“也让侄儿送去给五婶娘吃用。”

“这是好事,你在这里犹犹豫豫是为何?”林夕落话语说着,脸上也带一丝温和,目光虽在看魏仲恒,但余光她更注意着那书童。

魏仲恒指着那点心,尴尬道:

“没有五婶娘那里的好吃,侄儿怕您不喜欢。”

书童听此,立即上前满脸笑道:

“奴才刚刚就在劝少爷,五夫人疼爱少爷,可不在于这几块点心,而是在乎这一份心意。”

“你这脑子倒是够灵的,在仲恒少爷身旁只做个书童,岂不是委屈了你?”林夕落话语平淡,让人听不出是讽刺、还是夸赞。

书童叽咕半晌眼睛,有些拿捏不准林夕落话中之意,不敢随意开口。

林夕落摇了摇头,倒是拿起桌上的点心缓缓的往口中放……那书童倒是跟着咽了咽唾沫。

虽是入了口,但林夕落也不过是品了个滋味儿未咽下去:

“这倒是有些咸味儿了,我喜欢甜的。”

魏仲恒这会儿倒是反应够快,即刻拱手道:

“侄儿下次定为五婶娘准备甜点。”

“乖,去歇一歇,而后将今日的字拿来给婶娘看一看。”

林夕落吩咐着,魏仲恒即刻下去。其后跟随着春萍,这小丫头从昨晚起就被派到了魏仲恒的屋中侍候,此时看到林夕落。还带着胆怯畏缩,巴不得林夕落瞧不见她。

魏仲恒离去,这书童有意跟随。秋翠在前拦了一步,斥责道:

“随意乱走?这儿是‘郁林阁’。不是你往常的院子,仲恒少爷来此乃是借住,何况此地都是女眷……”

秋翠说话带着股子硬气干脆,倒是把这书童给吓了一跳,迟疑着脚步不敢再往前迈。

林夕落看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小黑子再给五夫人请安。”小黑子当即又行了礼,林夕落摆手他才起身。“多大了?”

“奴才今年十岁。”小黑子说罢,不免接话道:

“奴才自幼就长的黑,所以奴才娘就给起了这么个名字。”

林夕落貌似随意问起,缓缓言道:

“可是这府中的家生奴才?你老子娘都在府里头做什么的?”

“奴才的爹以前是为仲良少爷伺候马的,如今年岁大了,又被马踢折了腿,如今只在角门那里守夜,奴才娘是大夫人院子里的洒扫婆子。”

林夕落点了点头,“你如今是十岁,也伺候不了仲恒少爷几年了。可有过打算?”

小黑子是个机灵的,当即跪了地上,磕上三个响头,随即慷慨言道:

“奴才虽不识多少字。但好歹也看得出谁厌恶奴才,五夫人如此善待仲恒少爷那是五夫人仁慈,也是奴才的福,奴才在这里能跟着仲恒少爷吃的好、连衣裳都不带补丁了,都拖五夫人的福气,将来不能伺候少爷,乐意来这院子伺候五夫人!”

“说的倒是实诚。”林夕落未因他这投奔之词而罢休,反而问起刚刚的婆子,“刚刚与你见面的婆子,是怎么进来的?”

小黑子一怔,“哪一个?”

“你再不肯认,小心你的脸!”秋翠上前恐吓,小黑子当即捂上脸,目光闪烁,即刻道:

“那是来为仲恒少爷送吃食的婆子,叮嘱奴才,一定要伺候好少爷。”

林夕落看了一眼秋翠,秋翠当即便欲上前抽他巴掌,小黑子吓的当即捂住头,脸挨着地,口中极快的道:

“婆子说是让奴才叮嘱少爷,一定亲自为五夫人送去,奴才真的只知道这么多,不知道旁的事了!”

秋翠看着林夕落,林夕落则招了手让她归来。

刚刚也是让秋翠吓唬吓唬,这十岁的孩子,终归没太深的城府,恐怕不见得能知道太多。

林夕落不愿再问,话语中带几分凌厉:

“下次再送来吃食,你就说仲恒少爷在这院子里不缺吃食,送这没用的,可是我对仲恒少爷苛刻了?若有心就请那位姨奶奶过来瞧上两眼,虽说仲恒少爷唤她姨娘,但好歹也是她肚子里生出来的,没得总拿吃用物件哄逗着。”

小黑子越听越愣,待林夕落说完,他则跪了地上苦脸道:

“这话奴才哪里敢说?还不得被姨奶奶打死。”

“不是想在我这院子里混饭吃?那就看你有没有这胆子了?”林夕落说话间,魏仲恒已经从屋中取了写好的字,刚刚话题就此停止,林夕落便用心看着魏仲恒的字。

魏仲恒终归是有位书科先生教习,林夕落随意指点几句便罢,也不能说的太多,而是细细问起他在这里可还有缺用的物件。

“没有缺用的,连床褥都比之前的厚,侄儿谢过婶娘了。”魏仲恒说罢,不免给林夕落鞠躬行礼。

林夕落沉上片刻,吩咐秋翠道:“去取一套好的墨砚来送给仲恒少爷。”

这无非是有话欲与魏仲恒私谈,秋翠应下,则看向小黑子,“你既然在,那就跟着跑一趟腿儿吧?”

小黑子不敢拒绝,立即点头,跟着秋翠的身后便出了屋。

二人离去,林夕落则看向魏仲恒,“那日在清音寺的事,你在一旁也都看到了,你有何想法?”

不但是问话,也乃林夕落有心考校、审度。

魏仲恒想了片刻,“侄儿只觉那位考问您诗词的夫人,对祖母和婶娘都不好。”

“还有么?”林夕落继续问,魏仲恒又是仔细想,可终究是摇了摇头:

“侄儿想不到了。”

林夕落沉片刻,不妨讲道:

“愿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你如今年少,才九岁,只一门心思放在读书之上,旁的事不必多想,好似今日,你那位姨娘让你送吃食赠我,婶娘的确高兴,可这高兴比不得你行字迈一大截、问你问题,你能举一列三,人这辈子书本上的知识要读,而做人、做事,则要用这双眼睛去看。”

魏仲恒纳罕的眨了眨眼,而后躬身行礼:

“侄儿明白婶娘之意了。”

“那如若再有人让你送物件于我,你怎么办?”林夕落当即再问,魏仲恒即刻作答:“侄儿只让他们拿回去!”

“好!”林夕落当即一字夸赞,而这一“好”出自她心,并非故意敷衍。

对于魏仲恒,林夕落能想起魏青岩幼时的年少苦日,更能想起林政孝这位父亲的庶子之悲,虽说他乃是大房的孩子,但如今在林夕落的手里头,她自不会把这孩子教成废物!

教成个古灵精怪之子,岂不是更让他们头疼?

林夕落第一次给魏仲恒留了课业,除却写先生留的大字,林夕落则让他背诵一句《明贤集》上的文字,随即编成故事讲给她听。

“这个课业只有你知、我知,不允旁人知道,若有人问起,你怎么答?”林夕落再次问,魏仲恒则有些犹豫,“五叔父若是问起呢?”

林夕落瞪了眼,“你说呢?”

“侄儿也不说就是了!”魏仲恒说罢,不免嘻嘻一笑,林夕落被他这副憨傻之相逗笑,随即便想起天诩这小家伙儿,如今谁在教?

此时秋翠已经取了墨砚而来,魏仲恒只用过普通的白毛粗笔,这等狼毫还乃初次得用,连带着小黑子也跟着笑不拢嘴。

魏青岩下晌未归,林夕落则吩咐人在魏仲恒这里开饭,吃用过后,林夕落便回了自个儿的院子。

秋翠在一旁说着小黑子,带着几许不满:

“奴婢带她来咱们这院子,他的一双眼睛可格外不老实,四处扫看,恨不能连锅底儿都揭开瞧一瞧,奴婢没允他进内间,他便在院子中等着。”

“这孩子不老实。”林夕落想着下晌去时,他与那位婆子对话时的模样,明摆着是巴结:

“对谁都是一副巴结模样,才十岁的小子,就阿谀奉承,左右逢迎,谁都不得罪,他的膝盖,跪的可是太勤了!”

“像……像肖总管!”冬荷在一旁说了一句,倒是让林夕落觉得格外恰当,惊愕之余不免道:

“还别说,真与肖金杰那奴才格外像,得跟常妈妈仔细说一说,别让他仗着仲恒少爷的面子四处骗吃喝。”

秋翠即刻应下,“奴婢这就去与常妈妈说。”

林夕落点了头,秋翠则出门去,不大一会儿,则有人忽然送了信来,“五夫人,这是门房刚刚来此,说有人送来给您的。”

这是谁?林夕落略感纳闷,拆开先看了落款的名章,却是林竖贤?

他怎么忽然想起送信了?

林夕落不由得迅速看信,说的确是有急事欲见林夕落,让她至城门之处等候,晚上酉时末刻见。

“这是何时了?”林夕落问,冬荷答:“已近酉时。”

能是何急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