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烟谷,夜晚。wWw,QUaNbEn-xIAoShUO,CoM

时值开春,白天太阳一晒,倒是暖融融的十分舒服,到了晚间,日头落下,树林中阴沉寒冷,酷似三九寒冬,阴风一吹,仿佛刀子一般,凛冽非常。

内堂弟子的试炼就是在今夜子时开始,之所以选择晚上,是让众弟子有一个缓冲的时间,便于分散隐蔽,当然,也是一种考验,毕竟一上来就面对夜晚中的密林,复杂情况远超白天,对这些少年们的迅速适应能力是一个考验。

江川坐在一棵大树的树冠里,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一动不动。他不是夜猫子,也没有兴趣晚上活动,尤其是今天晚上。第一天进入山林,选择养精蓄锐的人恐怕不多,大部分人今天晚上都很兴奋,恨不得找人干一架,在树林里漫天的乱窜,江川没有兴趣加入他们。

也是江川不怕麻烦,别人为了减轻重量,除了必要的生存物品,其余一概不带,只有江川有乾坤袋在手,能带的都带了,尤其带了一件黑色的斗篷,专门是晚上休息用的,披着黑衣躲在树叶里,真是想找也找不出来。

半夜无事,他躲在树上,继续练他的《火引通玄书》,虽然没有效果,但是练功也算休息,而且他一向感觉,修炼的效果比睡觉好。不过片刻,他就陷入了吸纳灵气那种物我两忘的精神状态,以这个状态,数个时辰一眨眼就会过去。

然而,事有意外。

三更刚过,密林深处,突然传出一声尖利的惨叫。

江川猛地睁开眼睛,体内的真元猛地失控,亏了他及时调整,勉强把纷乱的内息导回正途,饶是如此,也不由得胸口一阵气血翻腾,烦恶欲呕。他这才知道,不能随时随地都修炼,万一被打搅,走火入魔不是玩的。

要知道修炼是个很娇贵的事情,尤其需要全神贯注,一点岔子都可能万劫不复。一般修道之人,平时修炼虽不似闭关般严谨,也没有随便就在大街上练功的,江川连这一点都不知道,一年多了还没走火入魔,只能算是人品好。

调整了片刻,江川回过神来,想起刚才那声惨叫,凭一声惨叫,当然分不出谁是谁,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绝对够惨。短短一声,如同丧钟悲鸣,包含着无限的恐惧和痛苦,令人遍体生寒。

江川默默计算了一下位置,离自己约有五里左右,没有太大的牵扯,至于那人究竟何故如此,倒颇费思量了,按照道理说,广阳门把雷烟谷收入手中,早已扫荡过一遍了,就是扫荡过,当年他出入此谷也没发现过什么毒蛇猛兽,要知道,这里是那山神的地盘,哪个猛兽能存活下来?有几只豺狼野猪,也就了不起了,然而那人叫的如此惨法,莫非是遇到了群狼么?至于遇到了对手,即使是黑令的人,也不会在第一天晚上,还没有搞清楚任何情况的时候动手吧?莫非两年时间不到,这雷烟谷发生了什么变动不成?

默默闭眼,江川抛开了心事,打算真的睡了。

突然之间,一阵烈风吹过,与平时刮过的寒风不同,此风虽不寒冷,却是猛烈,风中夹着一丝腥臭。

江川皱眉,身子不动,却从袋中掏出匕首来。他虽无经验,却也知道其中利害,有道是:云从龙,风从虎,风中夹杂着腥臭,多半是什么猛兽,不是猛虎,也是豹彪之物。只是那猛兽别处不去,偏偏往他这里来,却也只能算他倒霉。

两年时间,看来对于猛兽的生长,也不算太短。

只听得树叶一阵响动,树丛中猛地蹿出了……

窜出了一个人。

那人黑暗中看不清形貌,只见他连滚带爬,狼狈万分,大概是心中慌忙,四周又暗,爬了几步,砰地一声,撞到了一棵大树上,登时摔了个四脚朝天。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密林中,传出一声咆哮,正是猛虎啸林之声。那人闻听,惊慌失措的爬起来,抬头看了一眼,猛地一撑,手脚并用的向撞倒自己的那棵大树爬上去。

江川有些无奈的看着底下那人,正在往自己呆的这棵树上爬。

许是江川藏得太隐蔽,那人又心慌意乱,爬到最低的那个树丫上,就松了一口气,扶着树干休息起来,浑没发现自己头顶上不过数尺还有一人。

片刻之后,随着虎啸声越来越近,一头白额吊睛猛虎窜了出来。那猛虎转了一圈,猛地抬头,向这边树上看去。

江川暗自惊讶这畜生太过精明,却闻得一股血腥味,借着微弱的月光往下一看,只见底下那人衣衫破碎,身上有大片湿乎乎的暗色污迹,想必是血迹。那猛虎嗅觉何等灵敏,闻到血腥味,一抬头看,正将他看了个正着,当然,也将江川看了个正着。

那人坐在树丫上吁了口气,道:“他娘的畜生,怎的转盯上我了?好在我跑的快,要不然像老侯那样瘸腿,就惨淡了。”

那猛虎见了两人,咆哮一声,围着大树奔了几圈,一合身,向大树扑了过去,轰的一声,撞倒了大树身上。

那大树也真是坚固,虽然那猛虎身大体沉,力气又威猛,这一下也撼它不得,只是树身猛地一阵剧烈晃动,无数树叶掉落下来。

那人在树杈上站着,本来便不稳当,这时一晃动,好悬没摔下去,急切之间,一手搂住了树干,另一手到处乱抓,猛地抓住一物,连忙使劲拉住,只觉得着手又细又长有软,不由一愣,大叫道:“有蛇,有蛇!”

只听得一个声音道:“你再仔细看看,那是蛇么?”

那人抬头一看,只见自己头顶上能看见两只眼睛,黑如点漆,看大小颜色确实不似蛇兽,怔了一怔,哆哆嗦嗦松开手,从怀中掏出了火折子,打了好几下,才把火折子打亮,登时照出一片光亮来。

再仔细一看,只见头上树杈上也坐着一人,十四五岁年纪,披着一件黑色斗篷,再往脸上看,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怎么看也是纯正的人类,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哈哈的傻笑了两声。

那人打量江川,江川也在打量此人。眼见这人比自己大个一两岁,身材肥上两圈,方头大耳,一双小眼滴溜溜乱转,一脸的笑容傻得分外**-荡。这小子不是总坛二十多人里的,不然江川看着不会这么眼生,想必是哪个分坛里的。

那人咳嗽一声,道:“小弟毛子乐,敢问兄台尊姓大名?”江川还没答话,只听轰隆一声,脚下大树又摇了三摇,原来底下大虫一撞无功,第二次又扑过来了。

那毛子乐气道:“妈的,这畜生好急色,也不等我交完朋友。”

江川道:“交朋友不急,先对付那畜生要紧。”

那毛子乐拱手道:“那就全靠兄弟你了。”

江川差点被他气乐了,此人当真是个极品,亏了他说得如此不假思索,理直气壮,当下也不着急,慢悠悠道:“咱们在这里等着,想必它天亮就走了。”

毛子乐道:“这话倒也有理,咱们在这里吃喝不愁,这畜生难道一直不吃不喝干忍着?他娘的,它若一直不走,老子在它头上拉屎拉尿,它咬我怎的?可惜了咱们没有弓箭射他娘的,他妈的,早知道老子当时就不选那金钟罩了,说是练得刀枪不入,那大虫咬我一口,半个膀子就没了,坑人啊。”

江川是修仙之人,虽然不会半点法术,却也有一套好剑法,按道理不会连一只老虎也收拾不下,然而他向来习惯背后阴人,有生以来,从来没有正面迎敌,也从来没打算用这猛虎开张,他心中想的还是怎么放毒,把老虎毒死那一套,不过这也不怪他,十来年的习惯根深蒂固,不是一两年就能转变,何况只是运运功,炼炼丹,不可能就这么找到身为修仙者的自觉。倒是听到毛子乐说“弓箭”,心中一动,将秦哲送的吹箭管取出来。

那吹箭管一共只配了六支短箭,他瞄准了虎头,噗的一吹,一根短箭飞出,擦着猛虎的头皮飞过,夺得一声,扎进了旁边一棵树的树干中。

毛子乐叫道:“你这个笨呦——那老虎才离着多近,个头多大,这都中不了,看我的。”反手一抄,拿过了江川的竹管。江川没料到他真不认生,下意识的手一松,吹箭管已经到了毛子乐手里。

毛子乐凑到口边,也不见他怎么瞄准,噗的一口,黑暗中看不见箭矢轨迹,只听得老虎一声大吼,身形一顿,又扑了过来。

毛子乐遗憾道:“可惜这畜生头皮硬,中了箭也不如何,等我射它眼睛。”又是一吹,这一回老虎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吼叫声,猛地向旁边一棵大树撞过去,喀喇一声,水桶粗细的一棵大树被生生撞成了两截。

江川忍不住赞了一声:“好箭法!”显然那大虫一只眼睛瞎了,这毛子乐人虽不靠谱,箭法可是很靠谱,这种光线下,仍能做到说射它眼睛,就不射它鼻子。

毛子乐还要再吹,却是无箭了,吹出“噗”的一溜空气之声,宛如出了一个虚恭,连忙道:“快给我箭,这畜生虽然中箭,可是皮糙肉厚,死不……”话还没说完,只听得老虎咆哮两声,声音转为凄厉,脚步蹒跚,向前冲了两步,终于砰地一声,栽倒在地,再也不动了。

毛子乐把最后“死不了”的“了”字咽了下去,讶道:“这……这畜生不是装死骗咱们下去吧……看来真死了,我说虎兄,我刚才还吹你身板好来着,真不给兄弟面子。”确定老虎果然死了,不由大乐,一面叨咕,一面跳了下地去。

江川道:“果然是身板好,要不然撑不到现在才发作。”跟了下去。

再平常的东西,从江川手里沾过一回,都难免要蹭点毒药什么的,何况本就是用来伤人的箭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