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沙海,独自前行。Www!QuANbEn-XiAoShUo!cOM

新月如钩,斜斜的挂在棕红色的矿山上,残缺的形状,惨淡的颜色,是黑暗中的沙漠最好的注脚。

江川已经很像一个沙漠中的人了——不管是普通人,还是修士,都是沙漠人。他穿着长长的斗篷,覆盖全身,包括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警惕的打量着外面的世界,即使眼前是一片沙海,也不知道会从何时何地,窜出一只饥饿的野兽。

几日之内,他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这里人人都要把自己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不是为了保暖,不是为了挡风沙,只是为了安全感,只有把自己与外界隔绝,才能获得在威严天地和狠毒人心之间那一丝丝安全感。

沙漠了,有杀不完的狼,不只是野兽土狼,或者是兽怪野火狼,事实上,在沙漠中出现的每一个生物,别管是看起来弱小的鼠类,或者是笑嘻嘻牵着骆驼的商旅,都有可能在下一瞬间化身为狼,用牙齿或者腰刀,进行的疯狂的进攻。

这样或者那样的狼,江川已经杀了不少了。他身上的白色斗篷,已经换了五件,前面几件因为被血迹污染,被他随手丢弃在沙漠中,被黄沙掩埋——正如那些身首异处的尸体。

这种刀刀见血,草木皆兵,残酷到窒息的生存方式,向来不是江川所喜欢的,也不是他所信奉的,但是现在,他很感谢这里,能有一个这么纯粹。直白的地方,让他暂时把心中的恨发泄出来。

他现在。真的只是发泄而已。

过分的杀戮,以至于他差点忘记了初衷——他的任务。那些幻火金和幻火浆,需要下矿山去采集,而矿山下的危险,要胜过沙漠中百倍,到处是心怀叵测的修士和牙尖齿寒的异兽。他的本意,是先通过不算太过惨烈的沙漠之行,锻炼他的神经,为下矿山获得矿产做准备。然而,他渐渐觉得。连任务也不重要了。

因为他回到宗门的时候,不一定还能见到给他下任务的人。

他所做的,也只能是在一个偏僻的长生殿顾及不到的角落,完成自己的蜕变而已。

江川也不止一次后悔,为什么要离开山门,以至于现在只能被动地等待,束手无策,但心中又知道,即使不离开山门。他依然束手无策——难道他能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和长生殿死磕么?

面对一个庞然大物,江川唯一拥有的,也是沈白送给他的最好的东西。就是时间。

二十岁,江川已经二十岁了,在俗世。这是加冠的年纪,代表着正式成人。而作为一个修士,他还太年轻。太年轻。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前进,可以浪费。

只要他还在前进,没有选择浪费光阴,那么希望总还存在……

将来,将来……

等不及想什么将来了,岩石的阴影中,一条土狼伸着鲜红的舌头,猛的窜出。

关注眼下,是他最应该做的事。

天隐进天庸的洞府时,一路**,看他的架势,别说洞府没有门,就是有门,他也敢踹门而入。

进了洞府,他也不多看,直接进了最里面,沈白果然在那里。

看了沈白一眼,天隐原本郁结的神色,越发的阴沉了,缓缓道:“你越发的疯了。”

此时的沈白,一身白衣,直如缟素,披头散发,乱发坠于额前,箕踞而坐,哪里像是最注重形象的林下洲宗师,分明如同红尘中那些浪子狂士。

沈白见到天隐,笑道:“简兄,等你好久了。”

天隐盯着他,过了好久,才慢慢吐声,道:“老祖召见。”

沈白站起身,道:“好,好。”

天隐盯着他一身刺眼的白色,皱眉道:“你就这么去?”

沈白伸手拉着衣领,扯了扯,道:“这么打扮,难道不符合气氛么?”

天隐静默了一下,道:“老祖还没有最后作出决定……”

沈白笑着点头道:“想必还没决定,到底把在下卖给哪一家。想不到吧,无忌,这么多年,朽木也变成奇货了。”摇了摇手,道:“说这些简直如同放屁,于事无补,简兄,咱们走吧。”

天隐眉心升起一股怒气,原本慢吞吞的声音陡然犀利起来,道:“沈白,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道林下洲都是一群苟且之徒,就没有玉石俱焚的勇气么?”

沈白转过头,悲色一闪而逝,突然扶着他大笑道:“是我说错了,简兄勿怪,我自然相信,世上有人甘愿为小弟玉石俱焚的。”笑了一阵,又道,“只是简兄,人不可贪心,倘若世上有一人能为我如此,已经是几世修来,哪里能指望一个门派万人为我如此?即便真是如此,沈白也消受不起,平白折了我的福分。”

天隐淡淡道:“不过一死而已,有什么福分?或者今日在老祖面前见真章,或者在典礼上……”

沈白突然止笑,道:“简兄千万不可如此,蝼蚁尚且偷生,大风过境,草木折服,连小弟都渴望苟且,兄天资极高,又岂能自弃?世上的事哪里说得清楚?”心中暗自苦笑,天隐虽然说话行事,总是慢吞吞,好似总也不着急似的,但常年钻研火丹道,内心极其傲烈,当初两人在还未结丹之前,沈白就已经为他周全多年了,如今……

沈白突然一笑,满脸神秘道:“简兄,我有一件大好处给你。”

天隐挑眉道:“你?”

沈白眯着眼睛道:“这件好处十分之大,若非小弟在林下洲呆不住了,哪里会让给旁人,如今却是便宜你了。”

天隐见他又似认真,又似玩笑,道:“你弄得什么?”

沈白道:“我在林下洲发现一个资质心性极好的弟子,尤其在丹道上,那是得天独厚,本来想要不告诉旁人,就这么偷偷摸摸弄到手中,没想到我这一去,却是不能如愿了,与其便宜了旁人,不如便宜了简兄你吧,这还是你我兄弟相交多年,我才舍得……”

天隐直勾勾的盯着他,过了一会儿,才一字一顿,道:“托孤?”

沈白话语戛然而止,扶住额头,道:“简兄,你这么说,小弟多没面子啊。”顿了一顿,道,“就像你说的,怎么样吧。”

天隐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道:“你儿子?”

沈白差点没摔倒,摇手道:“这世界是怎么了?简无忌都会说笑话了,你看我像有儿子的样子么?是一个故人的后人,我与他也算投缘。不过我可没吹牛,这小子修仙的资质差点,但是心性和悟性还是有的,炼丹的资质也不错,尤其是还是火丹道,最适合你这一门,简直和你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天隐翻了翻白眼,用他一贯慢吞吞的口气道:“这句话——能瞎用么……”

沈白束音成线,传音道:“九色筑基丹在他手中,我留了二十七枚给你,能不能分析出来个子丑寅卯,可就看你的了。”

天隐突然心中一痛,道:“当初你我讨论这个构想,都说自己一定先付诸实践,终究是你抢了先。没想到却成了祸事的起源,连长生殿都为此动心,何苦啊?”

沈白笑眯眯道:“羡慕吧?今后的丹道史册上,就有我这一笔。”伸手一挥,一道传音符飞出,向着青石谷而去,整了整一身雪白素服,容色一正,道:“简师兄,现在该去拜见老祖了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