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有成仙，世界就在动乱。

或许知道，这是唯一洞悉天崩地裂之奥义的机会，天明与自己对抗，与尖叫对抗，疯狂的记住那一式式的演化，又被一股强大而无形的力量抹去所记住的东西。他在怒吼，他在咆哮，不能忘，一定不能忘！

他陷入癫狂，怎么可以忘！天崩地裂，由他而创！怎么可以忘，他这一式，九天十地无双的仙术！

一个点，世界是一个点！毁灭这个点，就是仙术的奥义所在！记住啊，一定要记住啊！天明心底疯狂的呐喊。

可是尖锐的叫声愈发激昂，如同刀砍在石头上的摩擦般刺耳，让人闻之头疼欲裂，连精神都是一片空白。刚刚记住的，又忘了，仿佛连记忆都在散去。

但那一指，不断在脑中演化，有那么一个人，是他自己，在不断的演练这一指给他看。

他再次记住。为什么会想到世界是一个点？因为他站在最高处，再大的事物，隔得远了，都会小到成为一个点。将世界看成这一个点，毁灭了这一个点，就毁灭了整个世界。空白的记忆再次被这段景象填满。

还没来得及去铭记，那尖锐的叫声陡然化作一柄大刀，仿佛被人挚起，隔空一斩劈进他脑海中，让他的灵魂让他的精神蓦然一颤，思绪成了空白。

刚刚发生了什么？好像忘记了什么，什么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小师妹在他的耳边轻语，大师姐看着顽皮的他摇头叹息。他怔怔的伸手去触及，画面却变成了女仙蹲在黑暗中哭泣，呢喃着他的名字。

内心有了哀痛，明明不会再有的感受。

他还没有看清，没有看清女仙的样子，他面前突然出现了兔小妖，在对着他绝望的大哭。还有天子玉，捂着自己的腹部眼神渐渐涣散。

一个人一个人在他面前死去。

他甚至看到了，看到了自己的刀洞穿了血刑儿的胸膛。血刑儿与他正面相对，露出一个笑容，然后死在他怀里。身躯成灰。

怎么，怎么可能？

所熟悉的人，一个个在他面前倒下。他无力回天。

撕心裂肺的悲痛，化作了无声的沉默。有时候无声的沉默比大哭大喊更具深沉。

他在睡梦中留下泪，却没有悲伤的表情，没有哽咽的哭泣。再痛，也不会哭，不能哭了。已经麻木了淡漠了。

他踉跄着朝着最高处走去，哪里仿佛有一个人在呼唤他，在居高临下的问他。

你，可愿成仙？

仙，已不在是人。

从来都不是人。

然后满天欢喜，普天同庆。他回过身时，已经站在了最高的地方，取代了原本存在那里的人，或者那不是人，那是仙。

站在他那个角度去看，凡界大陆只是一个微小的点。

他目中升起明悟，若有所思的一指点出。

他站在最高的地方，点出那一指天崩地裂。世界毁灭，同样吞噬了他。刚刚被记忆下的奥义，瞬间烟消云散。那尖叫达到极致，创伤了他的记忆，损害了他的精神，他又忘了。

终于不堪重负的昏迷过去，最后的感觉是在坠落。

女仙发狂的大吼，在拼死保护那个光团的时候，那个光团却抛弃了她冲天而起，离她越来越远。她伤心欲绝，从弑仙的力量中杀出一条血路，紧随着光团而去，冲上高空。

什么弑仙的力量，只不过，是蕴含有仙的意志，不允许别人成仙而设下的毁灭限制而已！这也能称为弑仙的力量？她已经成仙，怎会被这样的规则束缚，怎会被这样的力量毁灭。

或许，这根本就不是弑仙的力量。这只是不允许成仙的最强规则。

她向着无尽高空冲去，黑暗虚无遗落在身后。心有所感的，她猛然抬头，看到了那高处，最高处，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是她日思夜想，为之努力至今的一道熟悉身影。她欣喜若狂的对着那一道身影冲去，忘记了一切。

那道模糊身影闭着的双眼，蓦然睁开，露出若有所思的光芒来，对着她一指点下，然后沉吟，陷入思考。

她被那一指打落。那是一种无形的力量从冥冥中降临，无声无息，却像是整个世界，伸出了触手，缠绕在她身上，将她拉回去，不允许她冲上那个地方。那不是那一指的力量，那是来自整个世界的束缚。她看到了她与他之间，有一层薄薄的屏障，如同海面。他站在海面之上，她身处海面之下。而此时海面已经崩出了裂纹，还有不少窟窿。

等她斩断一切束缚，拼尽生命的力量杀回此地的时候。模糊的身影已经不在。

她的心突然一颤，有些不敢去触碰真相。她鼓足勇气，全身颤栗着钻出那道海面，站在了那最高的地方。

那里，是永恒的黑暗，孤独，凄凉。

还有零落了满地的白发。

那里，有他的气息，却没有了他的意志。

仙的意志是不灭的。

手中的剑跌落在地，仿佛一瞬间连握住剑的力气都失去。她惊恐的捂住脸，不敢去相信。

“啊——！”她发出痛彻心扉的绝望尖叫，彻天彻地。

“你骗我！你骗我！”她发疯一般的怒吼，满头黑发披散，看上去如疯癫的女人，在丧心病狂的咆哮。

她扑在地上去拾那些白发，白发在她手中化成了光消散，仿佛早就已经成灰，经不得触碰。

“我还没来，你就死了，你怎么就这么死了啊！”捂住从指缝中散逸出去的光，她哭的撕心裂肺。

努力了那么久，不顾一切的寻找。可是最后的真相，是他已经死亡。这叫她如何能够承受。来到这里，她已经付出了全部的力气，现在的她，连半仙的实力都不如，且无法恢复。

这是重伤的后遗症，这是她拼尽一切来到这里所付出的代价。

可是换来的，知道的，就是这样一个结果么？

仙的意志是不灭的。除非仙死了。这里有他的气息，却早就没有了他的意志。在恒久的时光中早已被磨灭。

那模糊的身影，是他留给她的最后烙印么？是他生前最后的一幕么？她不想去想，不敢去想。仙死了，是不可以堕入轮回的，是无法转世的，因为轮回无法承受仙的灵魂。

他的灵魂已经崩碎在这里，他的精神也磨灭在这里。这里所残存的只有他的气息。

“你怎么，怎么可以死！”女仙悲痛的大哭，“你死了，我怎么办啊，我怎么办啊！”遗落满地的白发，被她触碰之后全部成灰。

“你是想，是想毁灭这个世界么？”那最后的烙印，是他对着这个世界点出那一指，可是那一指的力量并没有生效，因为这个世界还存在。女仙挂满了泪珠的脸庞蓦然抬起，眼中露出寒光。“那我来帮你，我帮你毁灭这个世界！”

“我达成你的心愿，我来代替你毁灭这个世界！”她痛哭出声。

“这是你最后的心愿，我一定要帮你完成，一定要帮你完成！”

“等着我，等着我，我会来找你的，我会来找你的！”她渐渐止住了哭声，哪怕身躯仍然在不断耸动。

“没有我，你也会孤单的吧。”捡起自己的剑，那是他为她打造的剑，剑上仿佛还残存着他的气息，留下了他的汗水与心血，有他的影子在回荡，有他的声音在回响。女仙轻轻的将剑抚摸，用剑割开自己的手掌，霎时鲜血如注。

她看向海面上那个微微塌陷的地方。仿佛有一个人曾经很长时间盘坐在此地，将海面都压塌留下了印记。我没来，你的发都白了。你已经老了么？我还在找你，还不知道你已经死去。

你没有死，是的，你没有死，我不相信你已经死了。

那不是你的白发，那不是因为老去而苍白的发，那是本来就是白色的发，仿佛出生的伊始就是雪白的颜色。那不是你的白发，对，那不是你的白发！女仙眼中突然涌起了希望，被她忽略的问题渐渐想起。那白发，不是他的！

那他，是不是还没有死？尽管已经知道了结果，她还是在如此欺骗着自己。她盘坐在那个塌陷的地方，想象着他当年也是这般盘坐在这里，俯视着下面的世界。世界在她眼中成为一个点，包括无穷的虚空。

她怅然离去。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多少次级仙力了。”

“我的实力，也被打落。”

“或许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要用来恢复实力，自己衍生次级仙力，慢慢攀升到仙的境界。或许会要很长的时间，很长的时间。”

“不要急，总有这么一天，我会恢复实力，帮你完成你最后的愿望，然后再去找你，不要急啊，天明，总有这么一天的。”

“本仙，来此，灭世！”她化作虹光离去，此地仍然回荡着她冰冷的声音。

而在她到来的不久前，她是追着光团到来，却被束缚，耽误了时间。若没有这些耽误，她就可以看到，冲天而起的光团，来到了这个地方，得到了存留在此地的唯一一道极致仙力。那仙力中蕴含着无上意志，询问他可愿成仙。

那是一道，蕴含了允许成仙的意志的仙力，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道！若她能早些到这里，或许这道仙力就为她所得。

得到了仙力，天明化作模糊的人体，对着世界点出那一指，沉吟中摸索天崩地裂的奥义，却在摸索出来后，精神受到创伤而遗忘，朝下坠落消失。

女仙所见人体，不是仙留在此地的烙印，而是他。

只不过这里，没有时间，没有过去未来，判断只能依靠自己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