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张氏慈祥地摸了摸她脑袋,招呼李氏领着娃儿们进屋去,又接过鸡蛋往灶房走,“都进去歇着吧,娘进去给娃儿几个煮些鸡蛋的。”

启胜媳妇也笑着把李氏一家子往里让,巧铃瞥见堂妹春霞往菜园子去的身影,顾不得进屋,先跑去寻春霞玩儿去,玉翠顺着巧铃的身影往菜园子处斜了一眼,撇了一下嘴,也不跟着巧铃去,仍是紧跟在李氏身侧,见她娘进了堂屋,也跟着进去了。

只有如意,见奶奶腿脚不好,走路一瘸一瘸,便跑去灶房里软软地唤了一声奶奶,又说:“奶奶进屋歇着去,阿如会煮蛋。”

赵张氏怔了一下,回头一看是如意,慈爱地笑了起来,“不用,奶奶忙活就成,好容易来一趟,去寻你春霞姐姐玩去吧。”

如意也不再劝,转身出了灶房,迎面便碰上了三婶子,方才进门时她已经叫过了三婶子,这会儿又是甜甜叫了一声。

三婶刘氏步子一顿,笑的脸上开了花儿,“这娃儿,咋不跟你四姐儿屋里去耍?”

如意笑一下,没吭气,三婶又凑近她,半弯腰压低声问:“可是你娘又骂你了?”

如意见三婶眉目间带着好奇与兴味的打探神色,便想起了村里那些个姨婶姑婆们聚在一起说闲话咬耳朵的情景,心里立时有些抵触。

在她暗自琢磨的空当,三婶子又拉起她的手退去墙边道:“婶子听说今年个你跟着你爹下地做起了活儿,可是你娘让的?跟婶子说说?”

前头那话如意已有些抵触,这会儿又听三婶子打问她做活的事,心头更涌起些反感,只低低回她一句,“阿如没犯错,娘也没骂阿如。”

刘氏盯着她看了一下,略有些失望地“哦”的一声,抬脚进了灶房。

一进灶房,回头看如意走远了,她便是啧啧叹起,“二嫂屋里那如意,机灵着呢,随口打问她几句,只回的驴唇不对马嘴,不大岁数,贼溜溜的!”

赵张氏呵呵笑着点头,“这如意脑子是灵光,别看年纪不大,有眼色的很哩,娘瞅着巧铃玉翠两个就比不上她聪明。”又看刘氏,嗔道:“你也是,偏就喜欢打听那些个东家长西家短的。”

刘氏满不在意的笑了一下,再开口时,语气略带嘲弄,“说起来二嫂子也怪爱折腾,没那富贵命偏听了神棍那话,买来个累赘,一养活就是这么些年,听说是今年让如意跟着赵祥下地做活哩,啧啧,才七岁,娘你说说看,这叫怎么个事儿。”

“是啊,总也不是亲生的。”赵张氏低低的一叹,“可怜了如意那么个伶俐娃儿。”

赵张氏煮鸡蛋的空儿,刘氏便靠在案板上,与婆婆有一搭没一搭地拉扯着闲话,算说着,想起今个二叔叔一家来,踌躇了一下,问道:“娘,二嫂子今个来……”

赵张氏打断她道:“没事还不能来个一回?你也是,快进屋招待你嫂子去。”

刘氏直起身出了灶房,在赵张氏看不见的地方,嘴上撇了那么一下。她本已是跨出门槛半步,又是不放心地收回脚,回头委委屈屈地说道:“娘可别忘了,二嫂那时是如何待娘的,这些年,我跟启胜两个待您那是掏心掏肺的,娘若是一碗水端不平,儿媳第一个不依!”

赵张氏闻言,怔了一下,想起前头分家时亏了老三屋,老三媳妇对此一直有怨言,这会儿便笑了一下,“偏你想的多,你们爹去的早,这么些年了,娘身上哪还能剩多少积蓄?”见老三媳妇不动容,才是笑着宽慰道:“就是有,也不给她红梅,她屋新房也起了,老大又去了县里务工,日子比你跟启胜滋润的多,再者,你跟启胜眼下养活着娘,娘自会多惦念你跟启胜的。”

刘氏这才高兴起来了,得了婆婆允诺,目的达到,一张脸立时笑的容光焕发,“我也是生怕娘糊涂了,娘省得就成,那我先进屋招待二嫂去。”

“哎,你去吧。”

刘氏又进了堂屋,一落座,便拉着李氏亲亲热热叙着话,不一时,赵张氏端着一盘子煮鸡蛋进来了,招呼着几个娃儿一人取了一个,又和李氏两口子说了不大会儿话,便称累要回屋躺一会儿。

李氏见婆婆出了门,忙给丈夫使了个眼色。

赵启财见了,也没立即起身,又跟老三启胜聊了一时,约摸过了小半时辰才起身,朝西边张望了一眼说是去茅厕,李氏本就等的心焦,这会儿也跟着站起来笑,“坐了这老半天的,腿脚倒还有些不自在哩,我也起去院子里走动走动的。”

启胜媳妇笑看她,“二嫂就是个闲不住的,那啥,二嫂要没趣了,这一段儿石榴花开的正好,二嫂去菜园子瞧瞧的。”

李氏顺她的话往院子里一看,果然石榴树上开满了花,当下笑着顺茬接了话,“成,去看看的。”

玉翠无聊了半晌,这会儿也起身,“我也要跟娘看花去。”

启胜媳妇见状,笑着打趣,“二叔叔这一去,就出动了一屋人,怪有趣。”

李氏哈的一笑,暗暗埋怨老四没眼力见,瞪了玉翠一眼,笑嗔她:“你跟去做啥?多跟你三婶婶说会子话儿,一时太阳落山咱就回屋呢。”

玉翠只得仄仄地坐下了,巧铃也不见踪影,她估摸着巧铃跟着春霞两个去了厢房说私房话儿,心头便有些不大高兴,想着一时回屋了可要好好说一说三姐,明知她是那样讨厌春霞的,偏生爱和她走的近!她是说什么也不愿和春霞玩在一处的!

心里气恼着,扫见身侧坐着的五妹如意,便将几子上的茶杯往她那处一推,吩咐道:“阿如,蓄水!”

刘氏听见了,哪能真让如意动手,忙按下如意,自己起去拎茶壶,回来时便见玉翠板着脸,一字一句说道:“我娘都说了,如意是要做活的,三婶子不必心疼她。”

这话将刘氏顶的一脸尴尬,好半晌才哈哈一笑,“这孩子,牙尖嘴利的,添个茶水,谁去还不一个样?既是来婶子屋里了,你们都得歇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