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出了巷子,四处找寻着冯二哥,把附近巷子挨个转了个遍,偏没见着他的身影,想起李氏正在铺子里闹腾着,顿时心里一阵儿焦急,索性拐去北边正街上,往冯二哥寻常爱去的几个去处找他,一面走,眼睛往两侧挨家瞧,直走到了冯二哥常摆摊的市场,也没见着他半个人影。

正在她焦急之际,不知怎的,脑中蓦地就闪过一个人,季敏兰。

她想着,季哥大舅府上离这地方不远,这个时候,寻不见冯二哥的话,要不要上季哥大舅府上去喊他?只是这想法刚一闪过脑海,她便摇了摇头,马上在心里否定着,去喊季哥,很是不妥。

这几年来,早就不知不觉把冯二哥当成半个自家人,可季哥跟冯二哥总是不一样的,先不说两人交情如何,赵关两家的事儿本跟季哥八竿子打不着边儿,干嘛叫他牵扯进这些个鸡毛蒜皮的?晦气!季哥刚帮铺子揽了活儿,回头就为这扯皮事儿叨扰他,不知轻重!

这些心思转来转去的,也就霎时的功夫,寻不见冯二哥,她马上抬脚往回走去。

心想着,二姐是个爽利人,全家只二姐最嘴皮子最利索,哪怕是这样,却从也不见她气急时说出一句半句粗鄙话儿的,可李氏是个不管不顾,不要皮脸儿的,闹起来,明显是她跟二姐吃亏!她忍不住寻思着,李氏真要一再欺负二姐,把心一横……骂不过,闹不过。冯二哥也不在,她索性就抄家伙,她和二姐为铺子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坚决不让李氏祸害了她跟二姐辛苦经营起的裁缝铺子。

这样想着。叹了一叹,难免感慨起来,她再不是当年那个她。今个再次碰见李氏,不知为什么,再也没了当年的怯,意识到这个,她却不再能庆幸的起来,日渐长大,心里想的已经跟小时候截然不同。小的时候。躲过一场责骂便会高兴上一个晚上,得了李氏一个笑脸便能欢喜好一阵子,可眼下,她再不是赵家那个畏畏缩缩的小闺女,她也要担起身为关家人的一份责任来。

正想着。她脚步突然间一停,蹙眉回头瞧一瞧,心里有点纳闷,寻思着,刚才路过的,不就是张家巷子口?她似乎隐约瞄见两个身影怪眼熟,其中一个,身子虽然瞧不全,却隐约像是冯二哥!

她心里有疑惑。本已走了过去,这时想想,也不差这一会儿,还是确认一下安安心,又原路返了几步,往巷子里瞄去一眼。登时就瞪大了双眼。

怔了片刻,马上就朝那头喊,“冯二哥,季哥,你俩在那头做啥?”

很快,那头传来了带着诧异的问话儿,“笨蛋,你怎么来了?”

冯卓秀从季敏兰身侧走出几步,张望着如意,隔了老远,见她脸色焦急,皱眉问:“阿如,铺子里有事儿?”

如意瞧得一头雾水,冯二哥跟季哥站在张家巷子里做啥?他不是瞧不上眼季哥,这俩人怎么这会子凑在一块?

只是这会儿也顾不得问,忙把俩手搭在嘴边儿上做个喇叭状喊他,“冯二哥,出了大事儿了,快跟我回铺子去!”

冯卓秀心里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眉头一紧,脸色凝重了起来,歪头小声跟季敏兰说一句什么,大步往巷子外头赶,“出了啥事儿?”

季敏兰也不急着回,站在府门前竖着耳朵听一阵儿,一只脚本已踏上了台阶儿,隐约听着如意说什么李氏,眼睛微眯了眯,冲走出来的阿才打个眼色,立时转身,跟了上去。

三人急匆匆赶回铺子时,门前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看热闹的街坊,近处的人听得津津有味,不远的地方,陆陆续续还有人结伴往这头走来。

隐约听着陈宣带着几分焦躁的阻止声儿,“……擅闯商铺,大肆破坏,已是犯了我朝律法,毁了的物件儿,回头悉数赔偿……”

他的声音马上被李氏的尖声淹没,“我呸!你算哪根葱,你说赔就赔?我老赵家的事儿,轮不着你说了算?你是个啥东西?给老娘边上呆着去!”

李氏骂陈宣一阵儿,见他几次想开口,只是被她一溜的话堵住,脸上憋得通红,别提多得意,三两步往关倩倩跟前儿去,把柜台砸的咣咣响,“你这失了妇德的,我非做主叫大勇休了你不可,赶明儿起,早早拾掇了铺盖从我这铺子里滚。”

关倩倩拾拣布头的手一顿,嚯地直起身子,蔑着李氏,“行啊,我也想看看,这一次,你还能使出个什么下三滥手段得个铺面?”

李氏登时咬牙道:“你给老娘等着,明儿就下休书!”

关倩倩冷笑了下,“好啊,我等着。”转过身儿,又到后头去取笤帚,拾掇开地上砸碎的物件儿,一边嘴里合计着,“这茶壶值当半两银子,八个茶盏值当半两银子,另损坏的各样布头……”

冯卓秀一听就上了火气,三两下挤出人群冲进了铺子,一进门,就瞅见李氏正俩手举着柜台上的算盘作势要砸,关倩倩扔了笤帚奔过去抬手阻她,两人正对峙着,陈宣在旁焦急地站着,再往里瞧,铺子里七零八落散着些个绣样子布头,水壶杯碗也给摔的粉碎了一地,倒是裁缝李氏不见了人。

他登时上前去夺,气的直骂:“你这老婆娘,到底有完没完!?你家男人,迟早休了你!”

关倩倩见冯卓秀来,终于松下口气儿,跟他一齐使力,与李氏推搡一阵儿,把算盘从她手里夺了来。李氏大呼着气儿,两眼冒火地看着他们,“来了帮手了?啊?”她也知道,这会子突然多了个男人,撒泼肯定是不成了,只是面上仍不肯退让,连连冷笑着,“老娘今儿既然来一趟,也就把话儿撂这,和离,甭想!连这铺子,也是老赵家的!你一个吃白食儿的,偷了大勇的钱儿来折腾出个铺子,这会子有哪个脸儿来护着?今儿,就是官府上的人来了,我李红梅也不怕!”

她拍着胸脯,冲着里里外外瞧热闹的人群尖声道:“大家伙儿都评评理咯诶!我这儿媳妇,不守妇道,偷了屋里的钱儿跑县里来,”一手指着冯卓秀,“每日净跟些不三不四的混在一处!不要脸儿哟!”

如意听李氏这样胡说八道着,险些气死过去,正要上前儿,冷不丁手被另一双手紧紧拉住,她一怔,回头就瞧见季敏兰盯着李氏一脸的冷峻,却并不动作,她忍不住气呼呼低喝,“季哥,松手!”

季敏兰眼睛仍紧盯着李氏,嘴巴动了动,扯出一个讽笑,“细胳膊细腿儿,送上去给你这恶娘揍?”

倒是陈宣,往前儿走了走,冲人群说道:“今儿这妇人,纯属污蔑,大家莫听她胡言乱语,一会儿官差来了,自有定夺。”眼睛扫过人群中拉紧着扣在一起的手,略作停顿,然后,有点僵硬地挪开了视线。

季敏兰小声嗤了一下,“与这人扯皮,文绉绉的顶什么好使?等官府出面,不如自个先好好拾掇她。”他往后张望一眼,“阿如,一会儿你瞧我的。”他原先总是喊如意作‘笨蛋’,这会儿不自觉地喊了阿如,连叫的顺溜也没发觉。

李氏是个粗俗的,撒泼闹事时更是骂咧推搡惯了,冷不丁撞见陈宣这样斯文的,被她骂咧上几句,只脸上恼怒,回的话儿仍是文绉绉的,也就知道了他的斤两,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美美朝地上啐了一口吐沫,俩手插起了腰,脸上更蛮横了些,“老娘还怕官府?这贱人,眼下还是我赵家儿媳!就是天王老子来,老娘还是这话儿!这铺子,是我赵家的!”她跟朱寡妇结了怨,忍不住恶毒地再次说道:“老娘活了大半辈子,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就你?想多管老娘屋里的事儿,就是你那寡妇娘来了,老娘也连着她一块收拾!”

陈宣脸上立时涨红了,他是半点容不得旁人污蔑他娘的,只是头一次对上不讲理的泼妇,心头又是怒极,又是拿她半点法子也没有,难道自个还能学着她的模样撒泼骂回去不成?或者是不管不顾揍上去?可若那样,实在有辱读书人的斯文体面,再说,当着如意面儿的,他自然是不愿粗鲁的。

万般犹疑之下,最终他没有出声儿,捏紧了拳头,努力克制着情绪,只是被李氏辱骂,以及方才落入眼里的那一幕,种种不快让他的指甲几乎戳破了手掌。

反倒是如意忍不住了,在人群里跳了脚,直喊着李氏的姓名:“李红梅!你不讲理,这铺子钱儿,全是我关大哥跟大嫂出的!”她手从季敏兰手里挣脱出来,跑到陈宣身旁,把他往后拉了拉,“宣哥,你是读书人,不和她一般见识呢!”

陈宣点点头,由着她把自个朝后拉几步,又跟他并肩站在一处,心里略微好受了点儿。(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