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塘边,林荫道上,容辉忽觉香风袭来,一阵头疼:“这妮子,还真较上劲了……”讪讪抬头,眼睛一亮,微笑问候:“衣裳挺漂亮啊!”

“谢谢!”凌霄嫣然一笑,反问容辉:“师兄在**说的话,下了床就不算了吗?”

“算,算,当然算……”容辉满心尴尬,看见容雪乘风跟来,忽然觉得“老爷子”颇有先见之明:“这丫头闲地,就知道煽风点火,是该早点嫁出去……”柔声轻询问:“好些了吗?”

“舒服多了!”凌霄星眸流转,微笑应承,见容辉衣襟褶皱,发髻稍乱,走上前伸手去理。wWw、QuAnBen-XIaoShuo、Com

容辉心花怒放,可见眼前佳人聚精会神,大庭广众下也不好意思轻佻,沉下脸耐着性子由她整理,又问容雪:“你的丹,炼得怎么样了。”

容雪喊了声“二哥”,也觉得不能让他知道“老爷子”养“外室”的事,灵机一动,欣然应承:“别提了,灵草都不够用,我炼成的上万颗的‘聚灵散’又压在仓库里,卖得太慢……”

“这样啊……”容辉略作思忖,微笑建议:“往北边卖呀,现在‘宣同会战’打得紧,正缺丹药。你们不知道,西安城里的药铺丹行早断了货,你现在有多少,前线就能用多少。一会儿我跟石万鑫打个招呼,想办法把你的灵药运进京城……”

“什么,宣同会战?”二女听言一怔,凌霄停下手脚,容雪睁大眼睛问:“四月份只听说我们反守为攻,要收复青城,把蛮子赶出阴山。五月份帝君驾崩,就撤回来了。宣同那边又打起来吗?没听说呀……”

容辉微愣,随即恍然:“江南是朝廷的银库粮仓,封锁了消息,也在情理之中。北边的人都知道,蛮子聚集五十万精锐,围‘新开口’作饵,以重兵阻击援军,势要全歼宣府守军。我们这边用的还是姬家军,领兵的是姬胜。我回来时,听说姬胜亲领大军十万去救‘新开口’,中途中了蛮子的伏击。后来怎么样,就不得而知了……”

“是吗?”凌霄倒抽一口凉气,容雪试探着问:“那这次……”

“草原各部也不是铁板一块,能抢到东西,当然乐此不疲。如果死得人太多,就要起内讧了……”容辉边想边说:“草原人性子虽直,可毕竟是人。我和他们交过手,他们出征不带辎重,来去如风,尤擅攻城掠地。可这种上百万人的会战,比的可不单单是勇猛。”

凌霄松了口气,继续帮容辉整理发髻,顺便询问:“自古南北一盘棋,北边打仗,我们这边……”

容辉不想让女人操心这些事情,微笑调侃:“放心吧,我们这边离宣同千八百万里,蛮子就是走错了路,也走不到这里来!”待凌霄整理停当,也没见整洁多少,心里却舒服得多,借坡下驴:“既然碰上了,我们去‘流芳屋’说话?”伸手相请。

凌霄哪敢越过丈夫先行?推了容辉一把,和容雪一左一右,落下半步相跟随。容辉会心一笑,走到前屋,摒开丫鬟,坐上屏前方榻,招呼凌霄:“来,我们一起点点。”

容雪站到容辉身边,凌霄挥法印开启了屋中结界,拿起扳指,凝力一抖。灵波荡漾,浮出一簇宝光。容辉就着法宝,这才将行程如实相告。

容雪听得目瞪口呆,凌霄思潮澎湃,只觉得这个家伙越没正经,越是在掩饰心头的负担。眼下纵然听他承认和人动手,也不相信仅此而已,不由紧紧握住那只大手。他的手温暖、坚定、沉稳,如高山仰止,处变不惊。她的手清凉、柔韧、纤巧,亦如山间小溪,婉转不移。

“……记不记得这把‘银蛇剑’,在山下和你斗过的……当时我本来就没打算跟着他们出去,就故意索了他们的兵械。害我被草原人追杀?也让他们尝尝鲜……”法宝堆前,凌霄虽已知道碧霞就在容辉身边,可见他说得身形并茂,被呵护的感觉忽然在心头萌发,亦如那不经意间的回眸,惊鸿一瞥。

容辉说到巧遇萧采薇,获赠“雨雾弧光甲”才完,凌霄长长抒出口气,紧紧握住容辉的手,凝神注视。四目相接,双眸闪烁,恰似满天繁星。

容辉先觉她可爱得像只小狗,不由好笑。可见她骨子里透着认真,却笑不出来,想抽回手又挣脱不开,只觉得头疼。犹豫片刻,讪讪松口:“那那那……那你好好保管,别弄坏了啊……”左手轻拂,凭空抽出“凝血神枪”。

“是!”凌霄又见黑锋晶杆,欣欣然双手接过,果然轻若无物,不是凡品。可见一点灵性也无,也知法宝精华尚在他体内,郑重承诺:“我也不是跟师兄胡闹,的确没有时刻带兵刃的道理。想人家小时候,才在花园里穿盔甲玩呢……”

“花园里穿盔甲……”容辉觉得有那层意思,不由好笑:“好,哪天我给你弄副好披挂,让你天天穿……”

凌霄嫣然答应:“一言为定!”站起身邀容辉去屋后水榭:“这件兵器就放在这里,师兄要用的时候,只管跟我说!”手托“神枪”,抛向湖心。

容辉眼见长枪入水,一闪即没,还是有些不舍。凌霄看在眼里,趁热打铁,双手齐动,连结七道法印,扬手打出,才松了口气:“我以阵法调动七峰灵力镇压,这‘法宝’存在这里,只有好处……这里的事,就交给我好了。师兄有事,只管忙去!”嫣然笑去:“中午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准备!”

容雪欣然附和:“我要吃‘水八仙’!”

日下风中,容辉也想一饱口福,可见两个妮子天真烂漫,不免矜持。抿了抿嘴,还是岔开话题:“你们跟我来,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顺手拿上“乾坤网”,转身就往外走。

凌霄收了一簇“药葫芦”,跟容辉飞至西峰坡下,忽见网下翻波纹,浮现出一片尸体。甲光闪闪,不由吓了一跳。容雪摇头轻叹:“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仰头望天,展开道境。

容辉见两个妮子颇有精进,也暗暗点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归根结底,不过是一枯一荣。我修为已至‘障壁’,若不能突破,就算炼成第三重‘神体’,最多还能摄取两道本源。‘枯荣道’实乃大道,她沿着这条路走,一定比我走得远。倒是她……”看向凌霄,暗暗着急:“她化道入体,和我如出一辙。可水主沉,趋于静止。而生命,在于运动。她功力还浅,尚不显现。等火候到了,恐怕所遇的障壁和我一样。”

清风拂过,尸体分解,化作阵阵死气,渗入地下。凌霄会过意来,深深吐纳,气行全身。道境所及,水汽升腾,风起云涌,化作暴雨落下。片刻后云销雨霁,山坡上甲胄如潮,熠熠生辉。

容辉抖开“乾坤网”,收起甲胄后,这才去外院和众管事照面。容光早早上山,和严良把半年的庶务捋了一遍。三个人理完大事,已近午时。

凌霄忽得三件神兵,虽爱不释手,可用之不上。和容雪一番商量,将银蛇剑供在了“流芳屋”书房,将“长短双刃”供在了塘边小书房,将“龙鳞宝刀”供在了外院书房。容雪早惦记着“银蛇剑”上的剧毒,则先借了回去提炼。

容辉惦记着燕玲的事,趁机邀容光回内院吃午饭。进了“垂花门”,转过“流芳屋”,又走上荷塘边鹅卵石经。林荫道下,正色询问:“哥,我问你件事,黄家人这么着急把女儿嫁过来,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容光穿了套蓝丝深衣,听言一怔,轻拂下裳,很是尴尬。停下脚犹豫片刻,见四下无人,才走到荷花塘边说:“当时他们说你进了草原,下落不明,需要派高手接应。正好燕氏怀的是个男婴,产期就在七月。所以他们提了个条件,就是万一不成,黄家小姐也照样进门……不过要把燕氏的孩子养在她名下……我们,只能答应……”

“去母留子……”容辉心里发酸,深深呼吸,觉得黄家的确说了个好办法。自忖换了自己,也不得不答应。可想起萧采薇的话,“春申灵君”不过在阴山脚下逛了一圈,哪里找过自己?深深呼吸,凝视北方,咬牙切齿:“黄老匹夫,其心可诛……”

“以后,只能多提防了……”容光苦着脸说:“既已化险为夷,还是算了吧……”

“让我进草原的朝廷,将我置之死地的是东瀛‘国士长’,追杀我的则是草原修士……”容辉沉思前事,仿佛进徐州后,就开始身不由己。

他想理出条线来,只觉得思绪如麻,理无可理。想恨黄家,更是有心无力,不由自嘲:“世事如棋局局新,谁输谁赢,咱们走着瞧……”深深呼吸,伸手请向“盛心阁”,边走边说:“我是自己回来的,不欠他们什么。就是‘春申老儿’站在我面前,我现在也敢跟他掳袖子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