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采薇也有话说,欣然答应,裣衽恭送:“爹爹慢走!”站起身见甲板上摆着矮茶几坐垫,微笑商量:“李师兄,我们坐下说?”

两禽一畜在舱顶上嬉戏打闹,并没理会。WWw!QuANbEn-XiAoShUo!cOM容辉目送中年远去,暗道一声“佩服”,伸手请坐,亲自回舱取出泥炉铜壶等茶具,倒上水轻扬下裳,盘坐下问:“田师妹和柳师兄,回来了吗?”

“嗯,他们五月份,随我爹爹和几位师伯一起回来的。”萧采薇微笑应承,又问容辉:“倒不知师兄,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当时见师兄带着草原高手全速南去,又往北杀了个‘回马枪’,可真吓坏我们了。若非师兄引开草原追兵,我们也不能顺利回来。这里,还请受小妹一礼。”裣衽低头,深深一拜。

“什么回马枪……”容辉摇头苦笑:“当时的确是我鲁莽,慌不择路罢了。结果被人打成重伤,藏起来养了三个月,才保住一条小命,这不才回来吗?”趁机询问:“我们这次进草原,算是闹了个灰头土脸。徐州那边,怎么说……”

“别提了……”萧采薇摇头讪讪:“就是我们擅自进草原,才挑起了这场战事。我都被爹爹禁足了,一年不准出‘华山福地’。倒是李师兄,朝廷上有人弹劾你,说是你烧了九百万斤茶,才挑起了这场大仗。只是当时军务紧急,帝君留中不发。眼下新君即位,等这场仗打完,你可要小心了。徐州那边,说我们不听军令,擅自行事,不但从三品的‘怀远将军’衔是没了,还罚我们闭门思过呢。”

容辉松了口气,想起陆大海,汲汲追问:“那,其他学员呢?”

“他们啊……”萧采薇边想边说:“据说都上前线了,一律充作卫指挥使金事,督办狼草军械之类。据说跟你一起来的那位将军,从青城撤退时立功不小,已经补了‘同知’。对了,徐州那边,还有话让我们传给你……”

容辉心头一跳,睁大眼睛问:“什么话,你快说……”

“是‘鬼谷子’的话……”萧采薇正视容辉,压低声音说:“如今朝廷在北方用兵,南方一旦有变,将是掣肘之患。让你入关后,立刻回‘福地’固防。”抿嘴微笑:“师兄先行,小妹随后就到!”

“你要去我那里?”容辉见她话里有话,却猜不出是什么,一阵头疼,讪讪地问:“你不是被禁足了吗?”

“小事禁足,李师兄的喜酒,怎能不去?”萧采薇嫣然微笑:“若非大战当前,我爹爹还要亲去道贺呢?”

“我的喜酒?”容辉会过意来,瞠目结舌:“这……这不是‘国孝’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很是尴尬。

“修真者踏天问道,岂能看不破生死?”萧采薇看着容辉说:“倒是师兄那招‘移花接木’,可高明得很啊。我们近在咫尺七日,竟然没发现……那位姑娘就在船上吧,能当师兄知己,定然是位红颜,不请出来让小妹见见吗,小妹还没当面拜谢救命之恩呢!”

容辉一阵头疼,讪讪然摆手婉拒:“还是,还是算了吧!”被人戳破老底,恨不得跳进渭水里淹死。忽听清水初沸,“咕咕”作响,连忙洗茶冲水,趁机转移话题:“这是我山上种的茶,师妹不妨尝尝!”连斟两盏,自己先啜一口,细细品味。

萧采薇双手端杯,见茶色青黄如翡,朝阳前晶莹剔透。热汽如匹,沁人心脾。深深呼吸,不由赞叹:“好茶,可比春申灵君当时的脸色,好看多了!”说着端杯轻抿,细细品味起来。

容辉微怔,忙不迭问:“怎么,师妹见过灵君?”

“是我爹说的……”萧采薇抿嘴微笑:“当时两位灵君也想进草原搭救孙女婿,结果忽然听说七小姐竟先回去了,黄老爷子脸都气绿了。这不二十七天除服礼一过,就把孙女儿送到你山上去了吗?”

容辉吓了一跳,睁大眼睛问:“真的?”

“大家都这么说……”萧采薇看戏不怕台高,美目流盼,似笑非笑:“黄家准备了十万两黄金的嫁妆,六月六从光州出发,走的是水路。沿途修真世家,无不随礼。李师兄,你发财了……”

容辉眼前发黑,忍不住一拍脑门,讪讪自嘲:“灵君待人,果然无微不至……”

萧采薇觉得说得差不多了,站起身敛衽行礼:“那李师兄先赶路,小妹这就回去准备贺礼。‘七夕’月下,定当举杯相庆!”见容辉点头,纵身跃起,直奔华山。

时当六月二十五,离七夕不到半月。容辉反应过来,暗道一声“不好”,连忙回舱商量碧霞:“我们得在‘七夕’前赶回去,这里到洛阳有近三十万里水路。洛阳到家,不下一百万里。我现在得御雕赶路,就不能陪你了。反正你也没事,不如乘船,好好游历一番。我把猫熊留给你作伴,等你回来。”又把萧采薇的话简要重复了一遍。

窗边椅上,舱中桌前,碧霞想到这个家伙要赶着回去跟别人结成“道侣”,心涧蓦然澎湃。侧头凝视窗外,沉下脸说:“你去吧。”

容辉自知时间紧迫,也不想多说。轻叹一声,折回甲板,跃上舱顶,蹲下来嘱咐猫熊:“你就在船上,好好保护碧霞仙子,和她一起乘船回去,她也会好好照顾你的……”站直身招呼火鸟:“我们走!”

火鸟轻鸣,振翅飞出,围着法舟盘旋。雪雕展翅,随它飞起,直往东去。猫熊低吼,凑到船头相送。碧霞迎出船舱,睁大眼凝视容辉,挺起胸脯,大声招呼:“这是你向我借的,还没到交还的地方,弄坏了找你赔!”说着抽下腰间“天网”,扬手掷出。

“好!”容辉身在半空,抬手接住,朗声答应:“有借有还,再借不难!”踏上雕背,化作一道白虹,直往东去。火鸟轻鸣,又围着猫熊绕了一圈,轻振双翼,带起一道流火,随后紧跟。

容辉单凭功力,一息可飞出八里。学会“乾”、“裂”两字真法后,一息十六里,也不在话下。他全力施为,不惜给双禽服用“培元丹”,在云端破空急驰,恰似一道奔雷。七月初一,终于赶到了灵山。

日方东方,云开雾散。容辉身在空中,望见昔日山门,不由松了口气:“终于回来了!”神困力乏,只想泡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凭虚御风,飘飘然直奔“循义门”。

火鸟重回老巢,不住轻鸣,带着雪雕当先飞出。容辉见门前廊下,张灯结彩,不由奇怪:“这红绸子怎么挂到正院来了!”轻哼一声,飘然落地。

守门小厮穿了件天青色大带深衣,带头网巾,朝阳前忽觉清风徐来,迎风看清容辉过来,心头一跳,连忙躬身作揖,朗声问候:“给二爷请安!”回头招呼:“二爷回来了!”活音未落,另三个门房纷纷迎出行礼,又回屋传讯。

容辉点头还礼,沉下脸边走边问:“这红绸子,怎么挂到这里来了!”

“恭喜二爷!”当先一个小厮拱手道贺:“姨娘正临盆呢,这是太夫人的意思。”

“燕玲?”容辉心头一跳,这才想起它怀了身孕,的确是瓜熟蒂落的时候了。一阵狂喜,快步进门,绕过前殿,见院中厮吏均穿天青色大带深衣,头戴网巾,方知放了新装。问候声中,点头给众人回礼,直入“垂花门”。

凌霄梳了“凌云髻”,穿了套银红丝齐腰襦裙,在“盛心阁”听到传讯,直乐得心花怒放。目光璀璨,眉开眼笑,欣然迎出。走到垂花门前,见容辉穿了套青丝直裰,养得唇红齿白,只觉眼眶发热,连忙低头行礼:“师兄……”一语出口,却似骨鲠在喉。

“垂花门”下,“流芳屋”前。众丫鬟各用金银首饰束发,穿灵丝织的对襟齐胸襦裙,看见凌霄过来,齐齐敛衽行礼。莺莺燕燕,顾盼神飞,恰似天宫仙女。

容辉看见院子里旧貌换新颜,本极高兴。可看见凌霄形容楚楚,心头不由发酸,上前两步搀住,正视她问:“别哭,别哭,怎么了……”

凌霄身躯轻颤,伏在容辉怀里,抽抽噎噎:“陆大海传讯回来……说你出关了……生死未明……”又是激动,又是欢喜,眼泪直往外涌。

容辉感动莫名,大大方方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抚她背脊,柔声劝慰:“没事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深深呼吸,觉得身前鼓鼓囊囊,又发现她身段比从前柔美得多,像只刚刚成熟的蜜/桃,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正自惬意,忽听红袖招呼:“二爷、夫人,燕姨娘难产,太夫人让你们去燕妃阁看一眼。”

“难产?”容辉素知产妇生育,好比一只脚踏在“鬼门关”里,听言吓了一跳。凌霄心领神会,点头应承:“知道了!”回过头帮容辉整理衣襟,正色商量:“师兄,我们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