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道:“小兄弟仗义援手,我感激不尽,按理说,老身不该再有所希冀。不过这孩子自小就和我一起长大。我心中委实放心不下。所以只好厚着老脸,恳请小兄弟,将来代为照顾一二。”

左清见老妇人终于说到了正题之上,一时沉默不语。这一老一少来历古怪,而且颇有邪气。左清心知,只要一答应下来,只怕立刻就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找上身来。

眼看左清沉默,老妇人似乎大急,忽一伸手,竟将左清胳膊抓住。声音颤抖道:“小兄弟,你难道真不肯答应吗?”

左清看得清楚,这老妇人言语切切,确是出自本心。

“老身这里可给小兄弟跪下了。”老妇人说着,挣扎着就要爬起来,给左清下跪。左清这老妇人的年龄足够做左清祖母,左清焉能焉能受她跪拜。刚才他心中已在犹豫,此刻不由下意识地点了一下头。

老妇人眼中登时射出异样的光芒,“好,记住,送她到西昆仑山,无量谷。”老妇人挣扎着说出一个地名。似乎了去了最后的心愿,头一歪,气息骤然断绝。

左清心中却不由一动,西昆仑山他听说过,相传是在极西之地,比古蜀国还要遥远。没想到老妇人竟要把这女童送到那样远的地方。

女童走上前来,勉力扶老妇人躺好。左清正要帮手,女童微一侧身,登时避过。

“大叔,我知道,你刚才点头,只是不想奶奶伤心离去。确是做不得数,我请大叔前来,只是为了救治奶奶。现在已不敢有劳大叔大驾。大叔尽可以走了。”女童不冷不热地说道。倒是让左清有些讪讪。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这女童伏在老妇人尸体之上,只是无声啜泣,一会功夫,竟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女童这才悠悠醒转,屋外天色已经微微黑了下来。

女童看了坐在一旁的左清一眼,道:“大叔还没走吗?大叔你却不必担心我,我自幼父母双亡,又无兄弟姐妹。现在奶奶又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也许我不该生在这个世上,大叔就让我自生自灭好了。”

“父母双亡,孤苦伶仃。”这八个字就像一道闪电一样,一下子撕裂了左清的心扉。脑海中立刻出现了与连城、连穗儿初次见面时的情景。

恍惚间,眼前的女童又变成了连穗儿的样子。再定睛看时,女童却找了一片平滑的石片,走出屋去,在地上挖了起来。看样子是准备挖个坑,将老妇人的尸身掩埋。

“你和我说说,他们为何要追杀你和你奶奶吗?”左清面色凝重地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知道大叔是担心我的来历,可是我现在还不到九岁,又能做过什么坏事呢?”

左清怔住,细品女童之言,果然不错。纵然她的家里有什么问题,但是无论如何,也罪不及她,自己照顾她,终究是不会错的。左清不由暗骂自己,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何现在才想清楚。

他此刻心意一决,仿佛丢掉了一个巨大的包袱一样,只觉得内心通畅,舒服无比。单手一挥,“嘭”的一声,女童面前已出现了一个深坑。左清单手一抓,老妇人的尸体就从屋中平平飞出,端端正正地躺在坑中。

女童站在坑边,端视半晌,这才对左清微微点头,左清一掌推出,土石俱下,已将老妇人的尸体掩埋。

“大叔,多谢你帮我埋葬了奶奶,我们这就告别吧!”说着,对左清轻轻挥了挥手,转身而去。

刚刚走出两步,回头一看,左清却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女童不由问道,“大叔,你也是要往这边走吗?”

左清仰首道:“我生平轻易不答应别人什么,不过一旦答应,就一定会做到。现在我既然答应了你奶奶,就自然要把你送到你应该去的地方。”

“真的,大叔,你不骗我!”女童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交加的神色。看得左清心中又是一痛,若是能再看到连穗儿如此的笑容,那左清情愿付出任何代价。可惜仔细回想起来,连穗儿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实是欢少苦多。过往种种,都只能成为追忆了。

“当然!”左清说着,已将头仰起,他现在尽管修为高绝,却也不能随意控制眼中的泪水。

女童一跃而起,连声雀跃。跑过来,拉住左清一只手臂,不住地摇晃。在左清眼中看来,她到底还是一个孩子,对大人终究还是有一种依赖心理。

“大叔,我们现在去哪里?”女童仰起小脸问道。

“住店!”左清此前已决意离开,所以身边也留了几枚青玉币,这“住店”两个字倒是说得底气十足。

女童点了点头。就此依偎在左清身旁,不再说话。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左清又问道。

“我叫楚离离,大叔直接叫我离离就好!”

左清眉头微皱,“我有那么老吗?你大叔长,大叔短的。”

“可是大叔,你看你的胡子这么长。”楚离离用手一比,“不叫大叔叫什么?”

左清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两人一路向西,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下一个小镇,此时天已彻底黑了。左清当即敲开一家旅店,住了下来。

左清一进自己的房门,就吩咐伙计,烧一盆热水来。这一年来,今日算是好好地梳洗了一番。

次日清晨,左清刚一推开房门,就见楚离离正在门口处等候,一见左清,脸上顿时露出惊讶的表情。半晌才道:“大,大,大哥哥。你好帅啊!”

左清现在的年纪不过十八,不离少年心性。听到有人赞美,心中也不由高兴起来。领着楚离离走下楼,到大堂中用膳。

楚离离看来心情之佳,犹在左清之上,双手左右开弓,一顿猛吃,吃相之猛,饭量之大,比之壮年男子毫不逊色。

“啪”一双手,同时按到了饭桌之上。随后双手缓缓分开,桌子上只剩下一袋明珠和一把二尺短剑。

袋口微敞,里面的珠子颗颗浑圆,都有人中指大小。而短剑还在鞘中,一股逼人的寒气已是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