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怎么了!”我慌乱的靠近岑先生,看着他痛苦的揪着自己的头发,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Www!QUanbEn-xIAoShUo!CoM

段亦琛比我镇定,他撒腿就往小屋的方向跑去,一边回头冲我喊:“我去叫刘大夫,你留在这里!”

段亦琛迅速的消失在树丛间,岑先生抱着自己的脑袋,痛苦的蹲在地上:“我的头,好疼!”

我蹲在他面前,心里绞成了一团。若是他的疯病因为这场刺激,变得更加严重,我该怎么跟死去的秋念心交代。而且,他真的能接受若惜已经不在的事实吗?

岑先生的嗓子里发出一阵又一阵痛苦的呜咽声,他的手使劲揪着自己的头发,那头乱糟糟的头发已经不知被他揪了多少下来。

我难过的把手覆盖上他的双手:“爹,别拽了,别拽了!”

我一声又一声的唤他,他终于疼的支持不住,跌倒在地上。我只能用力的握住他的双手,一遍又一遍的唤他“爹”。

刘大夫终于跟着段亦琛匆匆赶到,他看到疼的缩成一团的岑先生,立刻从随身带着的小包袱里取出银针,镇定的对段亦琛说:“侯爷,请按住岑先生,我要为他施针。”

段亦琛上前用力压住岑先生,刘大夫缓缓将细细的银针扎进岑先生头上的穴位处。岑先生挣扎了一小会,逐渐安静下来。

“现在将岑先生带去屋里躺下。”刘大夫说。

段亦琛抱起岑先生就走,我们跟在后头回了小屋。

药被灌进了岑先生的口中,他安静的睡着了。刘大夫说:“暂时没事了,等他醒来,我再看看他的情况。”

“我爹他会不会变的更糟?”我担忧的问。

“这个还不太好说。不过我看岑先生的病情并我们想象中的那么严重。他只是一直把自己封闭了起来,活在了自己的想象中。今日的事,也许是个转机也不一定。”

段亦琛一脸歉疚的走到我面前,握住我的手:“念心,是我操之过急了。对不起。”

我摇摇头:“不怪你,他总是要知道的。我爹他早就知道我娘去世的消息了,只是自己一直不愿意承认而已。再说你现在也好了,我们可以带着爹他回大欣去,慢慢治,总能治好的。”

段亦琛把我抱紧:“别担心,一定会好的。”

“恩。”我轻轻的应道,余光里瞥见刘大夫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轻手轻脚的退出了房间,把房门关上。

到午夜时分,岑先生醒了。他茫然的睁开眼睛,目光没有焦距的将屋内扫视了一遍。

我早就一个忍不住扑了上去:“爹,你好点了吗?头,还疼吗?”

他不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我。刘大夫在一旁说:“夫人。”我赶紧让开,让刘大夫给他检查。

哪里都查过了,药也喝了一大碗,可是无论我们怎么跟他说话,他都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有些慌了:“刘大夫,这是怎么回事?”

刘大夫说:“莫急,我们明日再看。”

可是一连三天,岑先生都是一副痴痴呆呆的样子。无论我们跟他说什么,他都没有一点反应。只是该方便的时候知道自己下床方便,把饭递给他他会自己吃。

刘大夫也说不好岑先生究竟是怎么了,他说他一切正常,而且生活可以自理,不太像是疯癫加重。至于他会变成什么样,刘大夫说,只能静观其变。

我只好每日守着岑先生,不断的跟他说话,给他做各种适合他胃口的东西。段亦琛也经常陪着我,只是每次一看见段亦琛,岑先生就会闭上眼去装睡。

好些天折腾下来,我又瘦了一圈,岑先生倒是养的很精神,现在我跟他说话,他也总是看着我,目光里仍然带着疑惑。

这天,我跟段亦琛在外头商量什么时候出发去重宁的事。段离已经接到重宁传来的消息,说那里一切安好,木勒也已经接受了皇上的封赏。曲明忠还托人捎了一封信给我。

段亦琛带着那封信,黑着脸把信交给我:“呐,给你的。”我接过来慢慢打开看了,曲明忠问我一切可好,什么时候回去,他很挂念我。

我看看段亦琛一副气愤愤的样子,就把信轻轻递给他:“你看看吧。”段亦琛把脸一昂:“我才不想知道他跟你说了什么呢。”

我疲惫的笑了一下,这些天我是真的累坏了,岑先生的事已经让我疲惫不堪,没有力气再去想其他事了。

段亦琛抱住我:“念心,我没有多心。”

“恩。我知道。”

“你看看你,累成这样。现在要是上路的话,我怕你会支持不住。”

“我不要紧的,我们还是早点回去重宁。我爹的病慢慢治,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再不回去,我怕豆豆都要不认识我了。亦琛,我好想豆豆。”两行眼泪从从我的眼眶里滚落下来。

段亦琛捧起我的脸:“别哭,我们很快就能回去了。我也想豆豆,他现在一定又长大了很多。你放心,奶奶会把他照顾的很好的。现在又找着了你爹,以后我们一家人住在一起,该多好。”

我点点头,又抽泣了几声。他轻轻的擦掉我的眼泪:“快别哭了,一会让你爹看见你眼睛肿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我擦擦眼泪,段亦琛去井里打了水给我洗脸,又趁机抱着我温存了一会。

过了一会,我回到岑先生的屋里,他正坐在窗前呆呆的看着窗外。我还是一如既往的走过去对他说:“爹,你今天觉得怎么样?晚上我们吃肉圆汤好不好?今天段离叫了人去附近的农户买了很多牛肉,很新鲜的。”

我知道他不会应我,也就没有等他回话,走去旁边给他倒了一杯茶。

“你喜欢那个男人?”

我被他吓了一跳,他说话了?我不敢相信的冲到他的面前:“爹,你说话了!爹,你认得我是谁吗?”

“我认得,你说你是心儿。你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你跟你娘,长的很像。”他缓缓的说着,眼里流露出慈爱和悔意。

“是,我是心儿。爹,你终于认得我了?太好了!爹!我好高兴!”

他冲着我笑了一下:“是爹不好,让你担心了这么久。我一直不愿相信,你娘她已经不在了。可是现在,我醒了,知道她是真的不在了。不过还好,她留下你给我。我还有我的心儿。心儿,爹前些日子吓着你了吧。”

我红着眼睛,拼命的摇着头:“没有,爹一点都不吓人!只要爹好了就好!好了就好!”

我蹲在他的面前,他轻轻用手抚摸我的头发:“你都长这么大了。当年,我刚遇到你娘的时候,她才十六岁。是个不谙世事的千金小姐,刚刚跟秋瑞宁订了亲。”

我抬头看着他,他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温柔:“那时她是玉州有名的美人儿,上门提亲的人,把她家的门槛都踏破了。我跟她本是大不相同的人,我是个江湖人士,喜欢浪迹天涯。那年,我恰好路过玉州,就住了下来。在那待的时日虽然不长,可是对你娘也略有耳闻,只是一直未能得见。”

“有一天,我去郊外采药回来,路过一个僻静处,听到有女子呼救的声音。我本是凉薄之人,不想管那些闲事。可是我从旁边路过时,却见那个呼救的女子把那个调戏她的浪荡子咬的哇哇大叫。”

“我有些感兴趣,就停下了脚步,看着她奋力的往我这边奔来。我看见她姣美的脸上带着害怕和哀求,鬼使神差的,我就上前把她拉到我身后。后来,我狠狠的教训了那个浪荡子,谁知你娘却吓的直哆嗦。”

“她说我比那个浪荡子还可怕,我心里很不痛快,明明是我救了她,她却说我可怕!我缠着她不放她走,非要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她到最后才告诉我她叫若惜。”

“她回去以后,我不断的想到她。我在城里打听了个遍,找到的若惜根本就不是她。我很生气,终于有人说,这城里最美的姑娘叫沈惜情。我就想,会不会她就是若惜。晚上我偷偷溜进了她的闺房,一看果然是她。”

“我大喜过望,可她却被我吓着了,以为我是意图不轨的坏人。后来,我几乎每晚都去找她,陪她说话,给她讲我那些年浪迹天涯遇到的人和事。她说她也想去,我还偷偷带着她去了邻镇玩耍。”

“我越来越喜欢她,在玉州一住就是大半年,她看向我的眼神也越来越甜蜜。终于有一天,我说我想娶她,她却说自己已经定亲了。我们都很痛苦,后来我们私定了终身,决定私奔。”

“可是她的娘亲也就是你的外婆身子不好,她怕我们要是真的走了,娘亲会一病不起。事情就这样拖了下来,可我没能忍住自己,跟她做了真夫妻。”

“我这个人从小就性情古怪,除了对她以外,其他人的性命在我眼里根本就一钱不值。我曾经杀过很多人,若惜她知道了以后,就劝我不要再杀人。我跟她保证以后都不再杀人,可是有一天,我过去的仇家找上了门。我一下被激的狂性大发,跟那些人拼了个你死我活。”

“等我醒悟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事的时候,只看见一地的鲜血和死人,还有你娘痛不欲生的眼睛。无论我怎么恳求她,她都不能原谅我,反而毅然的嫁给了秋瑞宁。我心中生出无限的恨意,就配置了这世上最阴毒的毒药,下在了秋瑞宁的身上。就算他娶了若惜,我也要他一辈子都不能碰她一下。”

“可是我还是失去了若惜,若惜跟着秋瑞宁离开了玉州。我找了她很多次,她都避而不见。我只好再次浪迹天涯,想慢慢遗忘她。可是时间越久,我就越是想她。”

“后来,我在这里定居下来,不断的写信给她。她一直没有回信,等我终于收到一封她的回信时,得到的却是她要去世的消息。我疯了一样赶去京城找她,可她已经不在了。”

“再后来,我的脑子就有些不清楚了,我一直认定了若惜没死。我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原谅我,接受我。可是,她终究还是不在了啊。”

岑先生慢慢的说完那些话,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他的面颊往下淌,我就陪着他一起哭。这个人,原来这样重情谊。

好一会,他止住了哭泣,缓缓说:“秋瑞宁他还在吗?”

我擦擦眼泪:“前些年就去世了。”

“心儿,你恨我吗?我没有尽过一天做父亲的职责。而且害的你娘伤心,还让你的养父中毒多年。”

“爹,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想娘他们也并不怨你的,不然,娘临终前也不会给你写信,告诉你我是你的女儿了。”

“唉,只是苦了你了。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我就缓缓的跟他说起这些年来发生的事。他听完了以后,猛地站起身来:“原来外头那个混小子这样欺负你!心儿,你别怕,爹给你做主!这种男人不要也罢!你看爹怎么去收拾他!”

我一把拉住他:“爹,不要!我已经原谅了他,而且答应,回京就跟他成亲了。”

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心儿,你怎么这么傻呢?这种男人,不好好教训,是不会知道厉害的。”

“爹,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自己的事,我有分寸的。我跟他的事,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的清楚的。至少,我知道他心里是有我的。”

“心儿,唉!罢了,总之以后一切有爹给你做主,他要是敢欺负你,我一定不会饶了他!”

“好,有爹在,他不敢欺负我的。对了,我想问爹,愿意跟我们一起回京城去住吗?”我小心翼翼的问他,怕他会拒绝。

他果然犹豫了:“我这个病,时好时坏,这里杳无人烟,发病了倒是不要紧。可要是去了京城,我发病了乱打人,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我说:“爹,刘大夫说,只要你愿意配合他,他能够慢慢治好你的疯症。再说爹的年纪以后会越来越大,还是跟着我们住比较放心。爹,你就不想跟我一样住?我的儿子,你还没见过呢。”

岑先生的眼中流露出无限向往的神情,我趁机撒娇:“爹,你真的不愿意去看看自己的外孙吗?豆豆他长的可好看了,又聪明。爹,你说呢?”

我软磨硬缠,最后就差痛哭流涕了,他终于长叹一声:“心儿,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爹跟你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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