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沈穆上前两步,一把握住了凌墨华的手腕,叹气道:“还在生气?我能知道你为什么生气吗?”

凌墨华不说话,抬手就想扳掉他抓住自己的手,却眼见对方稍稍用力,手指就像贴在自己皮肤上一样,她挑眉,看着沈穆一字一句道:“放手!”

“我不会放手的,”沈穆沉静的眼神里透着心疼,“你一直知道。”

凌墨华见甩不开手,扫了眼四周,无奈道:“那边走边说吧。”她可不想在这里与沈穆理论。

沈穆勾了勾嘴角,握住她手腕的动作变成了牵住她的手。

凌墨华心下一沉,这是第二次他郑重其事地来拉她,上次是在沈家的那个宴会上,她只是充当了他的拐杖,而现在他手上传来的温度与力量,似乎要将她紧紧禁锢。

叹了口气,凌墨华跟着沈穆走向了停在门口的汽车。

沈穆很有风度地打开车门,小心地让她上了车后自己绕到了驾驶座的位置,凌墨华看着他腿脚灵活地完全不像受伤,再想想他坐在轮椅上寸步难行的样子,顿时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而且不是第一次被欺骗。

沈穆发动车子,只觉凌墨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抿了抿嘴唇,最终沉声问道:“墨墨?”

凌墨华不出声,你这个骗子,有那么多情人,腿也没事,还骗取我的同情心,我鄙视你这样的行为!

沈穆只好边开车,边轻声缓慢地解释道:“我家比较复杂,其实我父亲去年就去世了,沈荆和我都知道这点。”

凌墨华的好奇心被成功地挑起,暂时忘记眼前的人是个骗子,示意他继续说。

就听沈穆道:“梁书是父亲身边的人,他在父亲去世后封锁了消息,顶替了父亲的位置。”

“整容?”凌墨华不禁叫道,大家族真是复杂呀,“为了钱?”

“不是,”沈穆声音一顿,“为了爱吧。”

沈穆?爱?梁书很爱沈泽,所以在沈泽死后,要整容成沈泽的样子?凌墨华觉得自己的脑细胞不够用了。

听着沈穆简练地说着沈家的过往,凌墨华只觉得自己的生活是太单纯了还是太无趣了。她并不反感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只不过,一个死后,另一个要整成这个人的样子,这种爱是不是太极端?

“那沈荆的股份?”凌墨华突然想到这个问题,记得梁书提过,沈荆很“听话”。

“很小,不碍事,散股我已经都收回来了。”沈穆一笑,墨墨还是关心他的,虽然不给他好脸色看。

凌墨华沉默了,当然,这是沈穆,自然沈穆都做好了百分之百的准备,她瞎操什么心。

“盛芹只是梁书找来的帮手,你不用担心。沈荆与凯撒都是很好的后援,”沈穆缓缓道,声音一沉忽然道,“我刚才说的是真的。”

真的?哪句?

“你不是我的情人。”沈穆声音里透着凝重。

凌墨华听着就蹙眉,没好气道:“福尔摩斯餐厅那个外国女人才是?”

沈穆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随即一抹明媚的笑在嘴角绽开:“那是凯撒的妹妹,找我看手相。”

“这么迷信?”凌墨华哼道。

“求姻缘。”沈穆说。

“和谁?”

“她的女朋友。”沈穆说道,暗暗地观察着凌墨华的反应,发现她的意外倒是多过反感。

凯撒的妹妹有女朋友?凯撒和沈荆又是一对?这还真像一家人。凌墨华的心里飞过无数荒唐的猜测,但这样的结果才是最意想不到的。

“所以,你不必吃醋。”沈穆加了一句。

凌墨华冷哼道:“他们都是弯的?”

沈穆强调道:“我是直的,很直。”

这样就算误会澄清了吧?凌墨华暗暗想道,忽然觉得心里还是不爽,抬起手握成拳,重重一拳毫不留情地砸在了沈穆的右腿上,这让汽车在公路上晃了几晃。

沈穆倒吸了口气,左手扶住方向盘,右手抓住凌墨华的小拳头,以防她再打自己,不是怕疼,是怕不安全。

凌墨华那一拳是出了气,她愤愤道:“骗子!”沈穆可不是骗子,第一次骗她以为他有心脏病就给他做了人工呼吸,第二次骗她情人众多,第三次骗她——“你的腿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好的?”

沈穆没有说话,他的腿在凌墨华刚搬到他的隔壁不久就好了,只不过为了掩人耳目,一直坐在轮椅上,时间长了,他反而觉得坐着比站着更习惯。

“车祸,”沈穆简单道,“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上次宴会。”凌墨华道,他放在自己身上的力量很轻,只不过倾斜的身体让别人看起来以为是借着她当拐杖,实际上只是一种假象。他的腿本没事,非要拄着拐装病,时间长了不就真病了嘛。

“对不起,没有办法告诉你真相。”沈穆的道歉很诚恳,他确实很抱歉,他不想让凌墨华觉得自己对她不信任,不过有些事情不解决,他们之间也无法做到毫无隐藏。

凌墨华心下一动,沈穆那么一个冷漠高高在上的人,在她面前确实亲切可以触及的,他可以随口对她说出谢谢与对不起,可以与他执手言欢。她不是没有见过他在有外人在场时的神态,所有的不容靠近,都是对关系疏远的一种警示。

“梁书动手是因为有我当砝码,我岂不成了你的弱点?”凌墨华问出了口,沈穆这种追求完美的人,最怕有被人拿捏的把柄了吧。

沈穆笑了笑,气质里尽是温情,他的右手改为与凌墨华的左手十指相扣地放在腿上,他望着前方的路,语气里的温柔让伦敦的阴天随即转晴:

“你不是我的弱点。因为有了你,我才没有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