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打开,外面是开的正艳的海棠花,地面上也铺了一层花毯,而花树之下一道修长的身影正对着她,一动不动的倚树而立。

他的袍服雪白,一尘不染。连日光都不好意思留下斑驳的树影。

他的头发墨黑,柔顺的披在身后,衬托出他发髻下珍珠白色脖颈的诗意光泽。

苏景漓看着他露出浅笑。

“阮小姐,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要休息了。”又将窗户慢慢合上,苏景漓回头对着阮月开口,下话逐客。

阮月恍然间看见窗外的人影,再看时已被窗所隔。

“那姐姐好生休息,妹妹告辞了!”阮月站起身来,身上玉石叮当做响,头上的步摇也是轻晃,金灿灿的闪人眼睛。

待阮玉从屋内出去,苏景漓打开窗,那抹雪白身影一跃从窗而入。

“师兄长这么大应该还没有做过这种跃窗而入的事吧?”苏景漓给云陌倒茶,调侃他。

云陌无奈一笑,“见阿漓一面还真是不容易,这四周都守满了人,我已在这附近徘徊好些天了。”

“这么说姬墨倾出门了?”苏景漓眉目一转,这两日不见他来,只是增加了守卫,对于身上被封的三大玄关她也不敢贸然冲开,如今师兄来了倒可助她一臂之力。

“阿漓,随我离开吧!我上山见过师父了,师父让我带你回去。”

“师父老人家可好?”自去年被姬墨倾逼到天山见过他老人家后,也没有回去过,是她不孝啊!

“师父还是老样子,就是念叨你。”云陌黑眸之中闪过一丝锐利,又极快的隐了下去。

苏景漓坐在他的对面,小脸上难得浮现出一抹惆怅,帝京之内还有许多事情牵绊她,离开的话她实在放心不下,而且她这心里……竟产生了不舍,舍不得那个环着她的孤寂的怀抱,舍不得他再为她的离开失控痛心。

“阿漓……”

云陌胸口一痛,不得不说阿漓的眼神令他慌了,他本以为对于姬墨倾这样只懂得强取豪夺的人,阿漓是不会接受的,可是,他忘了,那个男人曾经失忆乖巧的在阿漓身边待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足以令她的心柔软。

“阿漓,你是不是……爱上他了?”云陌注视她的眼睛,语调中夹杂了不受控制的轻颤与惧然。

爱上?这两个沉重的字眼惊的苏景漓一怔,手上的茶杯倾倒,茶水倒水,桌上雪白的绸缎氤氲起黄渍。

云陌觉得自己的心不断沉下,这样的神情是验证了吗?阿漓真的爱上他了?

“师兄,我还不能离开,爹爹没有救出,而且,大姐有了身孕,我必要护她周全。”

“这么说来,你是要嫁给姬墨倾了?”不觉中,云陌的话语变得有些尖锐,连带眼神也变得犀凛。

“师兄……”

“你不用多说,我是不会让这件事发生的,苏将军我会帮你救出来的,过两天我再来到时候希望阿漓已经做好离开的决定。”云陌起身,不再看她一眼,手一挥,衣袖带风,窗户打开,屋内转眼没了他的踪影。

门边又传来急促的敲门声,“王妃,王妃,有刺客闯入,您没事吧!”

苏景漓过去将门打开,入眼是尤然一张可爱的娃娃脸。

“王妃,属下看见有刺客从您屋内出来……”

“哦,是吗?我刚才一直躺在**,并未看见什么刺客。”苏景漓清眸扫过他一眼,抬手将门关上。

尤然看着紧闭的屋门无奈,挥手让其他人退下,他自己靠在柱子上守着。王爷今夜就回来了,他可不想中间再出什么岔子,又要受王爷的冰冻。

*

阮月被人叫来时,心里还是满期待的,王爷一回府便来寻她,连苏景漓那都未去可是记起了她的好。

府内大红灯笼挂起,红色喜字张贴,到处都是大红绸缎,一派喜气洋洋。阮月踏着红毯,脚下步伐紧促,来到门前,整理了整理仪容,才要敲门,门就被打开了,蓝衣迈出一步,看到是她,冷峻的脸上更显冷意,“王爷等着你呢,进去吧!”

阮月进了屋,蓝衣出来,轻手将门关上。

屋内光线昏黄,案桌上放着一把镶着蓝钻的宝剑,空气中弥漫着惯有的兰花清香。阮月不免心里有些紧张,抬眸间看见榻上慵懒斜倚的男子。

披了曲水紫锦织的宽大袍子,眉眼竟似糅合了仙气与妖气,清丽出尘中携带了入骨的媚惑。凤眸星目只轻轻一扫,阮月的心就似被剜了去,只知随他眼波流转而起伏跳动。他修长的晶指持了一只翠青龙凤酒杯,酒色莹如碎玉,明晃晃刺痛她的眼,不得不把视线移。

“王爷。”阮月微微施礼。

姬墨倾抬眸看她,将酒杯放置旁边的桌上,紫色眸底一片暗沉,启唇:“听说你今日去了王妃那里?”

阮月一听,心中一颤,然看他面容看不出什么喜怒,低下头来轻声说道:“姐姐来了府上多日,我就想着去看看她有什么缺的东西。”

姬墨倾听了,轻挑眉头,语气有些冷凝:“那她怎么说?”

“姐姐没说什么,后来姐姐有客来访,我就走了,没有敢打扰。”阮月小心翼翼的说道,一边注视着姬墨倾的神色变化,今日在苏景漓的屋内她本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不过,后来说从王妃的屋内跑出了刺客,想来就是她透过窗户看到了那个白衣人。

果然,听到这句话,姬墨倾的神色瞬间阴森下来,笑痕中挂了残佞的意味。

很好,他离开府内不过两天,她就按耐不住了,这么快就已经联系上了,想离开这里,门都没有。

“你下去吧,明日本王安排你出府,以后婚嫁都由着你。”姬墨倾淡淡开口。

“蓝衣!”

门推开蓝衣进来,“王爷。”

“安排下去,除了使唤丫头,其他女眷一律送出府去。”姬墨倾冷声吩咐。

“是。”蓝衣应声。

“王爷,我不要出府,求王爷不要驱赶我。”阮月一听,急忙跪了下来哀求。

姬墨倾动了动身子,肩膀处的衣衫滑落,露出樱花般肌肤,黑发覆盖,当真美艳不可方物。

阮月登时就看呆了。

“出去!”

最是讨厌这样一些俗艳的目光,姬墨倾不耐蹙眉,对旁边的蓝衣轻喝,“将她带出去!”

“我不要走,王爷,我会听话好好伺候您的,不要赶我我。”阮月挣扎,拂去蓝衣的手,向前爬去,拽住姬墨倾的衣袍,哀求他。

“不要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在打什么心思,姐姐?就你也配,看在阿漓的份上,本王将你安置在这府中,没想到你这么不安本分,净想着去挑拨阿漓!”伸手将她的下颚捏住,强制的抬起她的头,阮月被迫对上那双阴狠的紫眸,吓得嘴唇发抖,止不住轻颤。

“不要以为有什么事能瞒的住本王,本王让你离开就识相一点,莫不是想让本王派人将你剁了,拿出去喂狗!”

狠狠的将她甩在一侧,收手接过蓝衣递上来的手帕,一根一根,很认真的擦拭着手指,仿佛碰到了什么不洁的东西。

无情,决绝,这样一个天性凉薄的男人对待任何人都可以做到毫不留情,可是如今也在费尽心思的挽留另一个人,而这个人不是她!

阮月本是柔美的脸上灰败如土,失神的望着膝下柔软的地毯,血红的颜色对应着喜庆的王府,只是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曾经对我那么好,只是因为……她吗?”不死心的再问上一句,胸口压抑的闷痛下一刻就要将她淹没一般。

回应她的是男人讥讽的冷嗤,毫不留情的话语,“不相关的人本王不想多说,蓝衣,拖出去!”

那一段时间他被阿漓伤的极深,急需慰藉,确实借用了她那张做的精致的面容,所以让她一直安然待在府上,只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打了心思,去挑拨阿漓。

阮月被两个侍卫一直拖到了她所在的院落,坐在院内中心,没有一个人,耳边只有风吹树叶的响声,一缕发丝被风从身后吹到身前,凌乱而凄然。

一个想留却被驱赶,一个想离却被千般挽留,涤荡的命运为何对她这般不公!

“需不需要帮忙?”

身后传来一声男音,惊的阮月急忙擦拭眼泪,站起身来。

一袭白衣胜雪,不浓不淡的剑眉下,狭长的眼眸似潺潺春水,温润得如沐春风,鼻若悬胆,似黛青色的远山般挺直,薄薄得唇颜色偏淡,嘴角微微勾起,更显得男子俊雅似谪仙。

阮月对上那双温润水眸,只是那双眸子似被轻雾笼罩,探不出分毫。

“你是?”阮月被他的气质所折,不记得自己哪里见过这样以为脱尘似仙的男人。

“不用管我时谁,你只需知道我能够帮你得到你想要的。”

男子上前将她扶起来,从怀里掏出洁净的手帕擦干她的眼泪。阮月还是头一次被这般英俊男人温柔以待,看着他收不回眼来,目光呆呆的,任由男人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