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之上,湖水涟漪,湖面上漂浮着片片桃花瓣,船舱里四面通风,吹拂的纱幔狂飞。

浅紫淬染白樱瓣的衣裳,及肩之发玉笄束拢,浅紫染白樱的缎饰也垂飘在玉笄上,发丝与缎饰在晨光中飘扬,看来脱俗的身姿更见逸雅,也见清瘦,在这清河的华船上,她已经待了三四天了。

苏景漓站在船头,注视着眼前的碧玉清波。过往的华船无不稍稍停滞,迷离在那抹浅紫之中。

“美人哥哥!”

“美人哥哥!”

……

远处一艘小船靠近,上面一个清俊少年冲着她挥手,呐喊声惹得众人注目。

两船相聚不到十米的距离,少年飞身掠上,上了船直接扑倒她的怀里。

“言儿怎么过来了?”怀中的少年较之一年前长高了不少,圆润的脸也长开了,略显棱角。

“我听师父说你在这里,就跑过来了。”

“姑姑可好?”苏景漓开口问。

猪婆娘确是苏护的妹妹,苏静云。当年心爱之人战死沙场,一时想不开,脑子受了刺激就离开了苏家,游走在江湖上。后听说苏家出事后就来到了京内,一直打探苏护的消息,找到苏护后,被告知来帝京找她,两人是前些日子才联系上的。

对于苏景漓的侄子,苏静云是满意的不行,直呼哥哥那个大老粗居然也能有这般美貌儒雅的儿子!

“师父很好,不过大师父不好,那日在玉宇琼楼将你打下湖后,不知怎的就被朝廷通缉起来,摄政王悬赏要取他的性命,他这几日躲在来香阁的密室里都不敢出来。”风言说的撇嘴,他也是被大师父踹出来找他的,让他问他什么时候回相府。

“美人哥哥,你还要不要到相府当侍卫啊?”

“不去了。”师父给她做的易容面具只能用一次,一旦取下,就不能再用。

“姑姑在哪里,我随你去看看她。”最后苏景漓开口,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能先将爹爹救出来再说。

摄政王府,别院之内。

阮月不可置信看着镜中满是红斑的脸,那张绝世容颜上已被红红的斑点布满,触目惊心。小心翼翼的捧起自己的脸颊,触手刺拉拉的疼痛。

“啊……”的尖叫一声,桌上的铜镜被“咣当”一声打翻在地。

阮月蹲在地上,眸中满是惊恐,嘴上不住低喃:“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慢慢移身过去,地上的铜镜再次照出那张可怖的脸来,再是精致的眉眼都被斑斑红点遮掩,容颜不复!

“啊……啊……”一声声尖叫声起。

侍候的小丫鬟推门跑进来,担忧地问道:“小姐,你怎么了?小——”看到阮月那张脸时,也是惊恐的怔在原地。

“滚出去,滚出去!”阮月急忙转身,将自己的脸掩藏起来,惊叫:“听见没有,滚出去,滚!”

“我去找王爷过来!”小丫鬟从愣神中清醒,说了一声跑来了。

老御医坐在床前一脸凝重的把着脉,姬墨倾坐在一旁的桌子上喝茶,神情与以往无异,紫眸看着**蒙着纱巾的女子。

“怎么样?”姬墨倾淡淡开口问道。

“下官要看看小姐的脸才行,脉象之中有中毒的迹象,应该是由脸上引起的。”

“不要看,不要!”阮月一听要看脸,起身缩到床角,浑身轻颤,她不要让他看见自己的脸,那张脸连她自己都不忍再看。

姬墨倾踱步到床前,俊美的脸上擒着冷笑,紫眸带着残忍的阴狠,道:“若是不想要这张脸,本王到是可以成全你,毁了又如何,不过是一张骗人的面具!”

阮月神经一紧,抬眸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乌黑的眼中显出惊恐。

老御医赶紧起身让开位置,退到一旁来。

“这张面皮做的再是精致,这双眼睛,这身上的气质如何骗的过本王,一个替代品你也不够格!”姬墨倾冷嗤,讥诮的薄唇,讽刺的眸光,像是一把把利刃割在她的身上。

真是完美的精致!阮月突然想起第一次他看见她时所说的话,在那一刻就已知晓她的身份了吗?只是将她当成了另一个人的替代品?

“给她看去!”姬墨倾冷言,又扫了她一眼转身出了门。

黑幕降临,房屋内只是点了只蜡烛,阮月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涂着紫色的药膏,她涂了一遍又一遍,可是这张脸,依旧如初,无法复原!

御医不是说会好的吗?为什么还是这样,整张脸被药物催的发红,看起来很像夜间出没的厉鬼!

到底不是自己的脸,占据了一年多的时间也够了,可是现在她不知道如何才能取下这张面皮,自己的容貌被隐藏其下,不知如何才能重现!

隐约间,她透过昏黄的镜子看见了那张完好的脸,没有红斑,盈盈之间,眉如远山青黛,眸若流水清澈,天然去雕饰的美丽,是真正的绝色!

唇角扯出一抹苦笑,为自己出现的幻觉可笑,然而定睛去看,镜中人依旧——

阮月回过身来,看见了自己身后不远处站立的人,卓然而立,紫衣被屋外的风吹的水波荡漾,震荡出一片朦胧光影,烛火照在她绝美的脸上,映得她面色如玉,薄唇如丹,清眸流转着炫目的光芒。

她静静而立,优雅的姿态,脸上挂着风华无双的笑意。

“你是阮月?”她开口,清雅的嗓音,带着温柔音韵。

阮月被她一问,才从流连沉溺中惊醒,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苏景漓走过来,抚上她的面容,眸中载着歉意与柔色,开口:“委屈你了,这种面皮最多能戴一年,时间长了就会产生毒性,起这些红点,不过,无碍,能治好的。”

苏景漓说着从怀里掏出药膏,均匀莫涂抹在她的脸上。

阮月觉得脸上清凉异常,冰凉的气息透过毛孔直传到骨髓,片刻脸上感觉轻轻被撕扯,面上贴的一侧面皮被揭了下来。

苏景漓将一瓶药膏放在桌上,说道:“每日睡觉前涂上,两天后脸上的红点就消退了。”

“你是谁?”阮月总算问出口了,自己易容成的人应该就是眼前这个像是明月一般的人。

“你是男人还是……女人?”

苏景漓看着她不语,清眸之中出现乍寒的冷漠,半响,轻笑出声:“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好好休息吧!”丢下一句话,苏景漓出了门。

阮月追出门去,然屋外寂寥无声,像是没有人出现过一般。

*

“老子受够了这日子了,每天躲在这里像个缩头乌龟一样,猪婆娘,你得说一说你这侄子,我可是为了他才被人追杀的!”四大恶人中的老大可谓是天不怕地不怕,可如今也被人追的无奈,不管他躲到哪里了,都能被找到,姬墨倾的人就像幽灵一般无孔不入,也就这个密室,没有被发现。

“这个摄政王太可怕了,我不过是扫了你侄子一掌,将他打下水,这也是做给外人看的不是吗,他倒是好,见不到你侄子的人了,就拿我来出气!”两次将他逼到湖边,将他逼下水,拿剑抵着他憋在水里,差点没憋死他。

“你说他还真是喜欢我那个美貌的侄子?这两个男人……总归是觉得有些别扭!”猪婆娘想了想打了寒战。

“以大将军和摄政王的恩怨,不趁机斩草除根,反而将他关押在乾承寺好生照顾,定是因为你那侄子,你想若是杀了他老子,你那侄子还能跟他好过!”老大这边头头是道的分析,没有注意到密室里已多了一抹紫色。

“看来万老大是不用我来解围了,以你这分析问题的头脑,,这件事情自己应该就能解决才对。”苏景漓靠在门口处,含笑看着他,眉目间有着淡淡的戏谑。

“姑姑,爹爹那里我已经安插好了人,不过,行动要迟些日子,南部那边出事了。”

“南部出事了?”猪婆娘有些惊讶,这个时候国家太平,还会出什么事?

苏景漓眉目轻皱,清眸中出现一抹暗色,开口:“听说是前朝太子突然出现了,许多前朝遗族都已在南城集结,准备重建姜国。”现在姬国可谓内忧外患,怕是不会太平了!

“那你准备怎么办?”猪婆娘问他。

苏景漓敛目,她现在的想法很简单,想要保住苏家的人,保住所有帮助过苏家的人,可是脑子中又总会不自觉的浮现出那张妖娆魅惑的容颜,到底是中了他的毒吗?

“来香阁的姑娘们还没有被放出来。”猪婆娘看着她说道,“景漓,他应该在等你去找他……”

密室之中顿时陷入沉默。

苏景漓从来香阁的密室出来,便看见了等在口外守着的蓝衣,深蓝色的侍卫服,俊朗的脸上一丝不苟的严肃,看见苏景漓出来忙迎了上去。

“苏公子,王爷让我来接您,马车已经备好了。”

在这里看见蓝衣,她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怕是在她夜入王府给阮月治脸时就已经在他的监视之中了吧。

亏她还因姬国的内忧外患替他担心,看来是多余了,这个男人永远都能把握住所有人人性的弱点,将所有的一切都算计在内,岂会让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