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好香啊!”刚从地里回来的秀芹鼻翼动了动,扛着锄头从另外一条岔道走上狮子坎上面的小路,刚好见到那被沐九儿打翻的食盒,“哎哟,这是谁家的孩子啊,这么暴殄天物,可是要遭报应的!”看着那白花花的馒头,还有那红亮诱人的东坡肉,咦竟然还有食盒,这不是大户人家才有的东西吗?

正想着往狮子坎下面一看,“啊!”

她突然吓到,一个身着湖蓝色衫裙的女子满脸是血地卡在哪儿,细下一看这不是高二奶奶家新认的干孙女儿嘛,怎么会滚到狮子坎下面去,作孽哦,这是,想着她朝着对面约莫五十米出的一座小院大吼,“高海,高海!”

“娘,爹他不在!”一个穿着宝蓝色对开长襟布衫的小孩子从院儿里跑出来与秀芹应和着。

秀芹看了下面一眼,这狮子坎她可不敢下去,可总不能看着这姑娘躺在这儿吧,“高河,快去叫你云岫叔叔!让他来狮子坎!”

高河一脸郁闷,他还要去找他大将军呢,不过娘找云岫叔有啥事儿,那个会给他糖吃的云岫叔,唔……

“快去,听见没!”秀芹声音有些急,高河拗不过边朝沐云府跑着边喊,“云叔叔,云叔叔,娘让你去狮子坎!云叔叔,云叔叔……”

守在门房的温爷爷赶紧打开大门,“高海家的,找我们当家的有事?”

“咦温爷爷,云叔叔不在吗?”高河往里面看了一眼,真大,不过也只是晃了一下,“唔,我娘说让云叔叔去狮子坎!”

秀芹放下锄头,看着一张脸混着泥土和血液已经看不清本来面目的沐九儿,心下叹着这大妹子走路也太不小心了,她小心翼翼地朝着下面爬下去。这大妹子可还是个运气好的,要是滚到下面去了可真是不死也得半残呢!

云岫本是习武之人,这狮子坎距离沐云府也就那么点儿距离。原本在云山山坳竹林里为沐九儿采摘新鲜竹果的他足尖轻点整个人飞身而起,间或在树枝上借力,原本半个时辰的路程应是让他给压到了一刻钟,等他到了狮子坎的时候,高海和秀芹两人,一人吊着树枝,一人抓着绳子,秀芹小心地将手搁在沐九儿腋下。

找了云岫好久,可沐九儿的情况实在是顾不得了。这高生两口子和云岫也真是的,不知跑哪儿去了。

嘶——

沐九儿皱着眉头,秀芹也不敢再动,“当家的,这大妹子伤得这么重,该咋办啊?”

高海往下一看,可不是!媳妇儿问他咋办,他咋知道,“媳妇先把大妹子拉上来再说吧!”

突然一个白色身影闪过,看着那狮子坎下面的沐九儿云岫脸都青了。

“云岫,你可来了!”高海抬起左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双手还死死地抓着麻绳不放,上面承受的可是两个人的体重。云岫看了他一眼,一语不发,双手往地上一撑整个人朝着沐九儿的方向快速滑去,稳稳地停在沐九儿所在的地方,解开栓在她身上的麻绳,将沐九儿打横抱起,一掌拍在那卡着沐九儿的大树上,借力而上,看着高海,“麻烦你们了!”

“你还是快点儿去给大妹子请个大夫吧,伤得可不轻!”高海拉着麻绳,没有沐九儿秀芹自己利落地顺着麻绳爬上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捡起地上的锄头,“当家的,愣着干啥呢!”

高海回过神来,看着地上的白面馒头和东坡肉还有那洒在地上的菜汤,哎,这可真是作孽哦。

“爹,娘,九儿姑姑没事吧?”高河看着地上的血迹,又看了看那白面馒头,吞了吞口水。

秀芹揉了揉高海的头顶,“能有啥事儿,赶紧去给你高二爷爷和高二奶奶说一声!实在不行,告诉你祖奶奶也成!”秀芹想着,看着高海飞快跑走的背影,“记得早点儿回家吃饭!”

“知道了,娘!”

云岫抱着沐九儿很快地回到沐云府,守在门房的温爷爷看着自家主母居然是给当家的抱回来的,而且主母身上狼狈不堪,“快,让大厨房烧水,秋霜、冬雪赶紧到菁院。其他人去请村里的王大夫!”

菁院,第四进院子的名字;前世隐山竹林深处的那飞凤小亭便叫菁亭,为了纪念自己的那一段回忆,便起名叫做菁院,云岫对这些一向是没有意见的。

“是!”温爷爷闻言赶紧去厨房寻郭大娘了,很快秋霜和冬雪端着热水来到沐九儿与云岫的卧室。

“少爷,少夫人这是?”冬雪轻手轻脚地替沐九儿除了外衫,看到那被荆棘和硬石块擦伤的颈部,心下一惊。饶是她下手再轻,自家主母紧皱的眉头都一直没有松开过。

“下手轻些!”云岫在一旁站着,看着冬雪和秋霜的动作,唔,沐九儿再次发出一声闷哼,云岫一把夺过秋霜手中的锦帕,“算了我自己来,你们去让莫失莫忘将浴桶抬进来准备大量的热水。”

秋霜和冬雪两人对视一眼,赶紧称是而去。自家的少爷和他夫人的感情可真是好,听说两人是逃难过来的呢,也难怪了!

“怎么回事儿?”两人刚一出来就遇上闻讯赶来的高生和梅娘夫妇,知道这是两人的寝室也没往里探头只拉了秋霜问道。

“我先去让他们备水!”冬雪极有颜色,秋霜点点头,“少夫人受伤了,少爷在帮少夫人清理呢!”说着,顿了下,“老爷,夫人,如果没其他事秋霜先退下了!”她得急着去给少夫人准备干净的净衣呢。

梅娘点点头,“你快去看看王老来了没,我去里面帮忙云岫他一个大男人懂什么!”高生点头离开,梅娘推门而入,看见那铜盆中已经被鲜血染红的热水,再看着云岫一点点替沐九儿清理手上的伤口。

因为沐九儿掉下去的时候用手撑地的缘故,伤口里不仅有野草的碎末,还有一些细小的石块儿,泥土混着血浆,只要他稍微用力些,昏迷中的沐九儿就会本能的闷哼,所以他只能很小心的一点一点清理。看着这样的云岫,梅娘禁不住嘴角一酸,看着沐九儿那被石头擦伤的额头和左脸那道黑红色的伤口,心中一紧。

“我来吧!”梅娘看着云岫双手都在发抖,拿着另外一块锦帕,替沐九儿清理另外一只手的伤口。

本来想问发生了什么,可现在明显不是问的时候。

莫失莫忘很快就抬了浴桶进来,秋霜也取了整套干净的睡衣进来。

“阿娘,麻烦你去给九儿熬一些参汤吧!”说着对秋霜使了一个颜色,梅娘看了看沐九儿从进来到现在,云岫将她照顾得很好,自己在这里,罢了,跟着秋霜去了。

云岫将沐九儿身上的衣衫尽数除去,那原本晶莹剔透的雪白肌肤此刻青一块紫一块的分布着,只让他的心揪着疼,现在已经顾不得了,在浴桶里将柔软的丝帕弄湿,小心地替她清洗身上的伤口,完了之后给她穿好衣衫才开始清理她的头发。

沐九儿的发质很好,纯粹的黑色,乌黑亮丽柔顺的发丝,解开钗钿头发一顺而下,云岫将沐九儿的头搁在浴桶的边缘处,小心地替她清理发丝里夹杂的泥土、枯草还有沾染的血迹。

那样的小心翼翼,好似对待世上最珍贵的珍宝一般,生怕自己一用力她就会碎掉。

“王大夫来了!”夏雨的声音响起时,他刚替沐九儿清洗完,头发都还没来得及擦,直接用内力烘干,将沐九儿小意地放平在**,拉过一旁的锦被盖住之后,这才开口,“请王老进来!”

云岫虽然内力高深,可不懂医术,看着王老神色有些着急。

“王老,九儿她怎么样了?”王老刚把完脉,云岫就心急地问道;一旁的高生和梅娘也都紧张不安的看着王老,他们两人好不容易有个女儿可偏偏发生这种事情,怎能不担心。

王老看着云岫,眼中有着不满。对着个浑身充满灵气的女娃娃他可是喜欢得很,可刚嫁给他几天啊,就受这么重的伤,“气色虚浮,血脉不通,脉搏轻浮,女娃娃伤得可不轻啊!”

云岫赶紧让一旁的秋霜准备纸笔。

“那怎么办?”高生有些心急,虽然知道沐九儿这次伤得不轻,可听王老说出来心里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王老瞪了高生一眼,都几十岁的人了,定力还不如一个年轻人,看了眼云岫坐到桌旁,提笔行云流水,一边还语重心长,“别看女娃娃身上伤口不多,可却伤了肺腑,需要卧床静养,还有她额头上的擦痕,要小心包养,要切忌沾水,不然可是要留疤了!我这里的药材可不够,派个人去城里吧!”

“谢谢王老!”云岫让莫忘取了药方,取出一锭银子递过去,王老却不接瞪着云岫,“银子就不用了,若是真想谢我,等女娃娃身体好了,给老头子酿两坛竹叶青吧!哈哈,老头子我就好这口!”

云岫也不矫情收回银子,点头应着,“这是应该的!”

一直在旁边担忧着的高生这才有时间cha上话,“九儿怎么会掉下狮子坎了呢?”

“我也不清楚!”云岫面色有些凝重,秋霜说沐九儿给高家送饭过去,她平日里虽然跳脱可不至于走各路还能摔了,从现场的痕迹看,九儿应该是从上面的斜坡滚下去的,可九儿去上面做什么?

他一直想不通,也没有说出来。梅娘看了眼沐九儿,看了看外面的天,想着家里面得回去做饭了。

且不说王芳被休之后家里只剩她一个妇人,就算她在时,哪日不是等着她去cao持的。

“王老既开了药,我也就放心了!”梅娘替沐九儿掖了掖被角,看着高生,“娘和高然还在家里等着,我得回去做饭了!”

想想也是这么回事,高生点点头,“也好,你先回去我送送王老!”

王老眯着眼睨着云岫,慢慢起身,徐徐道,“女娃娃这几日身子都不会利爽,且好好看着若是发热了,再遣人寻我便是!”

“那就麻烦王老了!”云岫微微躬身,“莫言送王老出去!”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急忙回家的梅娘带着老太太又过来了。

“九儿怎么样了?”老太太神色着急,梅娘一个劲的安慰着,“王老说就是受了些搓伤,好好养着就行!”至于后面说的什么发热之类的她就直接掠过去了,老太太的身体也不好,若是再着急,到时候就更麻烦了。

老太太抚着心脏,“那就好,那就好!”这个丫头,哎,心中叹口气,现在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个丫头了。说起来,若不是这丫头他们家也不会,想起被休弃的王芳,想起一直闷闷不乐的大儿子,还有那xing情明显变得有些阴鸷的孙子……

“唔……痛!”沐九儿嘟嘟囔囔的闷哼,却没有逃过云岫的耳朵,本就坐在床边,此刻更是一把拉着沐九儿的手,试了试她额上的温度,还好,没有发热,松了口气,唤来一直守在门外的春风,“少夫人快醒了,去把参汤端来!”

沐九儿脑袋晕晕乎乎,睁眼入目的确是那大红喜幛,感受着手上的温度,片头,模模糊糊看见一个人影,“云哥哥?”

那原本脆生生的嗓音此刻更是染上一层娇弱,似有似无,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一般飘渺,“九儿,你感觉怎么样?”他心中有太多的话想问,可现在却不是时候,那些话什么时候都能说,现在最要紧的是她的身子。

“无碍!”沐九儿无力地摆摆手,心中苦笑。那高然当真如此恨她,那可是二十几米高的斜坡,他这是……呵呵,她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自己当真是造了什么孽,才得这般惩罚。她自认对高家几人,问心无愧,可现在居然,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