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朝皇派来的人如约而至。

按照事先约定好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银货两讫,离府不认。

因为之前的谈判,交易进行得异常的顺利;或许是为了防止朝廷因为这药方再起纷争,这次竟然派老丞相和御史大夫同来,两大派系的人都到一处,不管是谁都不会眼睁睁看着药方落入对方手中,这看似不合理的安排,其实才是最为可贵的。

整整二十辆马车上,每辆马车上都装着数只大红木箱子,知秋和边原清点了约莫两个时辰,沐九儿陪着两位朝廷大员连茶都已经连喝了三壶,两人这才徐徐从外面进来。

“主子,主母,轻点无误!”边原对着两人躬身。

“这就好!”沐九儿竟然一本正经的点头,看得一旁的老丞相险些没一口茶水喷出来。

沐九儿神色悠悠,云岫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递给老丞相和御史大夫,“这是药方,两位可要收好了。”

看着两人宛若吞了苍蝇般的脸色,沐九儿心情大好,哼,叫那朝皇恶心她,她就是要让他们也尝尝这个味道,正所谓出来混的,都是要还的。

“那就多谢云夫人了!”老丞相和御史大夫两人四目相对,而后老丞相首先伸出手来,虽然对于沐九儿竟然真的让人一本正经的轻点银子数目的事情有些无语,不过这冰亦丹的药方那可是攸关国家的重要东西,自然得保护好了。

“担不上谢,银货两讫而已!”沐九儿老神在在,却没有错过老丞相眼中一闪而过的尴尬之色,“如此,那老夫等人就先行告辞了。”

沐九儿浅笑盈盈,“如此,民妇便不多送了。”

交易之后,沐九儿让边原和知秋关上千金坊的大门,她现在心里非常的庆幸,因为鼠疫,盛都的大街上人并不多,所以即使是朝皇如此大的手笔,也顶多以为这千金坊背后的人与太子交好而已,毕竟褚瑞可是公开替千金坊撑过腰的。

两人看着后院罗列整齐的红木箱子,不用看也知道里面不是银子就是金子。

沐九儿大手一挥,将所有的箱子都收进空间,看着云岫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之色,她也没有说什么,有些事情她本也没打算再瞒着他,只是现在她明显并不打算打破;更何况当初沐九儿既然能拿出紫戒交给云岫,自己手上没有更好的,就说不过去了。

知秋和边原两人关好大门,走回后院,看着面前的场景,险些没将眼珠子给瞪出来。

“主……主子,咱家遭贼了?”知秋眉头微蹙,怎么刚还码放整齐占了小半个院子的金子,他们不过晃了一圈儿回来居然就没有了,这,这贼也太……太厉害了吧。

沐九儿鼻翼狠狠地抽搐了下,不打算接下话头。

“传信给那个人,她的动作太慢了!”云岫看着知秋,额头上挂着几条黑线,“你去祝冥狱三鬼一臂之力吧。”

“呃,主子,不要吧!”知秋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又这两位大人物在,就算是那些人有贼心也没贼胆啊,在太岁头上动土,这不是老寿星上吊,找死么。

“嗯?”云岫双眼微眯,眼神一动不动地看着知秋。

“主子,您老人家别再等着小人了!”知秋皱着眉头,“我去还不成么。”

边原强忍着笑意,拍了拍知秋的肩膀,“作为兄弟,给予你无线的同情,去吧!”

沐九儿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心中猜测着这冥狱三鬼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够让一只比较脱线的知秋畏惧成这个样子,尤其是在看到知秋那慷慨就义般的神情。

“既然知道,还不启程!”云岫冷冷的吐出一句话。

“是!”知秋心上一紧,立刻飞身出院。

别人的话他可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对于云岫和沐九儿的话,所有知道的人都知道绝对不能不听,尤其是沐九儿的,反抗沐九儿虽然惩罚可能会轻,但一旦被主子抓到机会,肯定会被狠狠地、加倍地惩罚回去。

老丞相和御史大夫,在一队禁卫军的护送下浩浩荡荡地回到皇宫。

上书房内。

“启禀皇上,冰亦丹的药方已经到手,请皇上过目!”老丞相颤抖着双手从怀中掏出锦盒,颤颤巍巍的将锦盒递给黄公公。

黄公公双手捧着锦盒,好似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一般,郑重无比地将它交到朝皇的手上。

朝皇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张写满药名的云锦,对于药材他一向不通,甚至都没看清楚有些什么药材就将其放回锦盒,“给太医院送过去,让他们照着方子,务必在两天内研制出冰亦丹来。”

“是!”黄公公应声,原本想让个小太监送过去,想了想朝皇对这冰亦丹药方的重视,还是自己亲自送过去好了。

等黄公公从太医院回到上书房的时候,只见龙椅书案的下方,老丞相和御史大夫分左右对坐,在下面跪着兵部尚书和三名兵部侍郎,两名留守盛都的将军;一时之间气氛显得非常的压抑。

看着朝皇不太好看的脸色,黄公公想到太医院黄院首的话,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在心中叹口气,算了还是等晚一些时候再说吧。

“习将军没什么话说吗!”朝皇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低沉,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微臣惭愧!”被点名的习将军跪在地上俯首在地。

“兵部尚书呢!”朝皇的语气散发着冷冽。

“微臣……微臣……”

看着平日里伶牙俐齿的一干大臣们,个个瞬间变成了结巴,朝皇黑着脸,“说啊,在朝堂上说得不是头头是道吗,现在哑巴了?”

“皇上息怒!”坐在一旁的老丞相沉默了半晌,终于淡淡的开口,“老臣以为事有蹊跷。”

朝皇脸色稍微好看了些,看着老丞相,垂在一旁的左手却死死地捏着刚收到的奏折,“哦,有何蹊跷?”

“这天楚虽在我朝歌变成外屯军三十万可双方僵持已久,却一直都死小打小闹,前几日不还传言二皇子已经与天楚带军将领谈判,天楚国君已经同意议和了么!”老丞相声音有些低沉,现在朝歌鼠疫未除,又接连丧失了四城,若是传开只怕是民心不稳,到时候对朝歌那是大大的不利。

“这点朕也非常的疑惑!”朝皇沉声,“可现在天楚已经攻破包括变成在内的四城,因为大军爆发鼠疫,我军连连败退,若非厢廊城有天堑存在易守难攻,只怕也难逃沦陷厄运!”说到这里朝皇的心好似被什么东西揪紧。

“不知二皇子此刻身在何处!”一直沉默的御史大夫也提出自己的疑问。

“随大军退居厢廊!”朝皇轻叹口气,对于楚云承的作法虽有不满,可这也是无奈之举,明知不敌还要硬拼,无疑是拿士兵们的生命做儿戏,只是大皇子刚被打入宗人府终身圈禁,这二皇子带兵出征又连失四城,若是传了出去,只怕是……

“哦?”御史大夫丝毫不掩饰眼中的不满,“那天楚现任国君既然与二皇子有血缘之亲,为何会突然出尔反尔?”

“朕也非常的疑惑!”要知道一国之君那可是金口玉言,说出的话岂有反悔之理。

老丞相抿着唇,“皇上,老臣以为,二皇子与天楚现任国君虽有血缘之亲可毕竟隔着一辈,不如让湘妃娘娘以探亲的名义回天楚与天楚**好好谈判谈判如何?”

一来湘妃本就是天楚的和亲公主,二十年来也是该回国探亲了;二来这湘妃与那天楚国君乃是一母同胞,想来总会比其他人要好说话得多。

朝皇突然噎了一下,“这,恐怕不太好吧?”

“难道皇上有更好的办法!”老丞相可是三朝元老,看着皇上面色一沉。

“这!”朝皇抿着唇,可现在有些事情的确不适合摆到明面儿上来说。

“既然如此,又有何不可!”老丞相冷哼一声,“湘妃娘娘既是和亲公主,本就肩负两国和平的使命,现在两国交战,她难道不应该担负起自己应有的责任吗?”

御史大夫也默然了,虽然对于老丞相的话他不太赞同,但却不得不说,这的确是目前他们能够想到的最好解决办法了。

“老臣同意丞相的作法!”半晌御史大夫才徐徐开口,听说当年这湘妃娘娘可是天楚国君最疼爱的妹妹,为了这事儿他甚至还与上任天楚国君没少闹矛盾,险些丢掉自己储君的位置。如果湘妃娘娘开口,或许昔日那个疼爱妹妹的哥哥会退兵也不一定。

就算不能退兵,给朝歌争取一些缓和的时间也是好的。等太医院研制出大量的冰亦丹,解除了鼠疫大患,至于到时候天楚态度如何,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朝皇抿着唇,在心中稍微盘算了下,湘妃若是以探亲的名义回天楚,自然是要按照和亲公主的仪仗,从盛都到天楚国都凉城至少有三个月的路程,在这其间他派人将君湘恬找回来应该不成问题,点点头,“好吧,朕明日便颁旨下去!”有些事情,能拖一日是一日了。

到了第二天,朝皇、老丞相还有御史大夫一干人等收到消息之后,这才明白所有的未雨绸缪都是浮云啊,浮云。

朝皇甚至连让湘妃回国探亲的圣旨都还未来得及颁布,就收到天楚国君议和的修书;名义上虽是征求朝皇的意见,可那书信上却明明白白的写着,天楚使队于日前已经出发前往天楚,望朝皇妥善待之。

那轻描淡写的话语险些没让朝皇气得吐血,都已经准备议和了还攻占了朝歌四城,天楚的态度如今非常的明显,这四城要换回来已经是不太可能了。

将天楚国君的修书当场宣布之后,朝皇无力的瘫坐在龙椅之上,看着下方众位朝臣,“众位爱卿以为如何?”

众人默然。

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皇上,臣以为现我国的当务之急应以研制冰亦丹解除鼠疫为主!”一名官站出来。

“臣同意方大人的意见。”

“臣等也同意方大人的意见。”

“……”

一干大臣附和着,朝皇又何尝不明白,看现在这样的情形,也只能如此了,“罢了,今日就先到这里,退朝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位朝臣跪倒在地,恭送朝皇。

就在朝皇因为天楚的事情坐卧不安的时候,太医院的黄院首又送来了一个更为劲爆的消息,他们按照冰亦丹药方研制出来的药丸与千金坊贩卖的冰亦丹药效相差十倍有余,更重要的是冰亦丹所需要的药引千年冰参,皇宫的杏林阁也只不过珍藏了一株而已,他们之前熬药已经废了半株,剩下的药引顶多能研制五十颗药丸,能治好一个鼠疫病人都算不错了。

听到黄院首的汇报,朝皇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他只觉得眼前发黑,好久才恢复过来,看着黄院首呈上来的两枚药丸,左边那个莹白剔透,散发着药香的是荣贵妃献上,从千金坊重金购来的;至于右面这颗黑不拉几还散发着腥苦之气的,显然就是黄院首等人这两天的成果了。

“黄院首!”朝皇是深吸一口气,沉吟一声,“依你的看法,这冰亦丹的药方可是真的?”

也不怪朝皇会这么想,只要是人看到这么明显差别的两粒药丸,只怕都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个!”黄院首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准主意,不过这冰亦丹的药方的确能治疗鼠疫,每一味药看起来杂乱无用,但实则环环相扣,能研制出这个药方的大夫,医术绝对在他们太医院每个太医之上,“老臣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