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胡老一路保重!”风墨牵着马,“风夜一路上好好照顾胡老!”

胡老摆摆手,“老头子我还没老到连走个路都要人照顾,倒是你自己,这万里之遥,一路小心!”

“嗯!”风墨点点头,翻身上马,飞奔而去。

“既然如此,我也先离开了,爷爷还在青州等我!”薛遥翻身上马,“胡老,一路顺风!告辞!”话音落,整个人只剩下远远的背影。

胡老叹了口气,“罢了,我们也走吧!”

而此刻骑着追风的沐九儿,早已经远离无忧谷,出现在一个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哪儿的地方。

昨夜下了大雨,今天仍旧阴雨绵绵,不过倒是因为这场雨,一些药草发出了新芽,到是采药的好时机。山野林间,一个萧索的身影走走停停,空荡山野,却因为那抹暗绿而染上一抹暖意。

褚瑞蹲下身,扒开草丛,轻笑出声,果然这一趟没出来错,抖掉草药根部的泥土,随手扔进背后几乎装满的药篓,起身,看看天色,朝着林间的小溪边走去,他极爱干净,采药时手上沾了泥土,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洁白纤长的手指搅乱一池清水,绿水白手,褚瑞直起身,也该回去了。

“哒哒哒——”

马蹄声由远而近,褚瑞黛眉微蹙,这么个偏僻的地方难道还有人路过不成,看着那条小道,心中嗤笑,难道自己这是出现幻觉了。

可下一刻,一匹浑身通透的红马朝着溪边疾驰而来,马背上一名白衣女子险险抓着缰绳,一只手捂着小腹,整个人面色惨白。

“姑,姑娘!”褚瑞话未说完,那名姑娘竟直直地由马背上栽倒下来,他再也顾不上其他飞身而上,险险接住那名女子,替她把脉,心中一紧。

那红马原本还望溪边奔跑,可在白衣女子跌倒下来的一刻竟然停了下来,径自俯下身,呜呜低鸣,仿若做错了事的孩子。

褚瑞取了些水喂给白衣女子,看着那伏低的红马,也只能如此了,将白衣女子抚上马背自己在翻身上马坐在女子身后,双手由女子的腋下穿过拉住缰绳,让女子背靠着自己,他面色微红,从小到大,他从未这样亲密地接触过女子。

“驾!”他扯着缰绳,鹿皮小靴轻踢马背,马儿直直地朝前走去。

好一会儿,褚瑞才让红马在一处草庐前停下,不用他说,那马竟通灵到了自己伏低身子,生怕背上的女子再摔下来一般。

褚瑞将女子抱回草庐,这才回来牵了红马将缰绳捆在一处木桩上,拍了拍它的头,“马儿啊马儿,你到是衷心!”说到这,望着不远处他心中划过一道苦涩,人xing脆弱不堪竟不如这个世道上的一匹马吗?

马儿鼻子里打出一声轻响,褚瑞嗤笑一声,当真是成精了。

进了草庐,看着躺在榻上的女子,将她扶坐起,靠在自己的臂弯,望着双眸紧闭的女子,褚瑞只觉得呼吸一顿,好美。在对面的药架上取了一颗药丸,放在女子唇间,她却不能吞咽,想了想,他是医者,在心中道,姑娘冒犯了。

将药丸放在自己口中嚼烂,伏低头,覆上女子苍白的唇,用舌头撬开贝齿,知道口中已经融化的药汁悉数喂了进去,倒是不知谁那般狠心,竟然对一名身怀六甲的女子下此毒手。

直到女子将药汁吞咽他才缓缓放开,这药丸配置的草药太过难得,来这个地方两年他也只得一粒,若她吐出来,再也没有下一粒了。

女子的身子底子极好,可内伤太过严重,褚瑞想了想,又在药里加了一位宁神助睡的药,她若能安安稳稳地睡上几天,对身子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可自第二天夜里,她开始发热,这让褚瑞有些为难。

他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子,总不能替人家姑娘宽衣解带,只好唤了平日里村子里常来药堂帮忙的夏杏用酒替她擦身、用纤细的芦苇管替她喂药,这般折腾了十来天,女子的脸色总算好看了许多。

沐九儿脑子昏昏沉沉,只觉得自己好似从无忧谷出来,后又不知道被谁偷袭,伤上加伤,好在追风带着自己一路奔逃,一名男子,对了自己这是在什么地方。

“瑞大夫,这位姑娘的手指动了!”夏杏惊叫出声。

褚瑞立刻放下手中的药杵,替沐九儿把了脉,“嗯,脉搏沉稳,这胎儿算是保住了!”他大松了口气,看起来这位姑娘要醒了,若是再不醒,这孩子只怕会发育不良,胎死腹中,甚至很有可能会危机母体本身,他前两日还盘算着要不要打掉胎儿,医者仁心,虽然这样做有违天道,但能保住一人总比一尸两命来得强。

“去将药堂第二个炉子上的药端来!”褚瑞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子说不清楚的清萧,浑身散发着青竹的味道,让沐九儿觉得很安心。

“咳,咳咳!”沐九儿轻咳一声,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看着面前的清瘦男子,一袭墨绿长衫,清冷俊美,长发披肩,两耳鬓的梳向脑后,两缕合在一起用玉环扣住,余下的编成小辫柔顺的垂下,还有那双清澈透明的眸子,精致的五官,“我,这是什么地方?”

许是因为昏睡了太久,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褚瑞拎了一个靠枕放在沐九儿身后,让她靠在床头,夏杏端了药,见沐九儿醒来,不禁眼前一亮,“姑娘可是醒了,这是瑞大夫特地为你熬的药,姑娘趁热喝了吧!”

沐九儿冷冷地看了眼褚瑞,那汤药是上好的补气之药,以她的水平光靠气味便能认出其中的药材。

“这药对你和胎儿都有好处!”一向寡言的褚瑞难得的解释了一回。

“谢谢!”沐九儿接过药碗,一口喝尽。

褚瑞只是淡淡地点头。

“姑娘家住什么地方,为什么来了我们这里?你告诉我,我哥是这村子里唯一出过巫山的人,等你病好了,我好央我哥哥送你回家!”夏杏看着沐九儿,来时看她那一身衣衫的布料便知道绝对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还身怀六甲,难道是被赶出来的?

沐九儿低着头并不言,家,她还有家吗?

那个人已经抛弃了她,兰州城又是个只有算计阴谋的地方,沐家,她回去的机会渺茫,似是感受到沐九儿身上散发出的哀伤,夏杏拍了拍她的肩,心中了然,看来这姑娘是没处可去了。

她看了看一旁专心捣药的褚瑞,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是不好,虽然这位姑娘身怀六甲,但不可否认她那精致的口鼻,绝美的面容,孱弱的微笑,连身为女子的她都忍不住的心动,更何况他这名男子呢。

“姑娘若是不嫌弃,就随我住我家可好!”夏杏陡然开口。

沐九儿微微抬首看着夏杏凝视着褚瑞的目光心下了然。

“这姑娘伤势严重,随时需要照顾,安置在草庐便好!”褚瑞抬首看着沐九儿,若有所思。

夏杏咬着唇,“可这,你们……”

“将隔壁屋子收拾出来便好!”褚瑞声音清萧,宛若一曲萧瑟的咏叹调,在人心中吹拂地点点涟漪。

其实沐九儿并不需要人照顾,心脉上的伤确实严重,若伤在别处,她一粒丹药便好,可那里却是无能为力,只能勉强缓解伤势,想要痊愈却得一点点养回来。

这里既是药堂,她留下来也好,反正也无处可去。

“可你们孤男寡女的总是不便,姑娘还是住我家吧,有我照顾着,你只需要隔日里去瞧一趟就好,也不会耽误很多时间!”夏杏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沉,“更何况,你一个大男人,照顾人家一个姑娘,难免的不便……”

看着眼前两人,沐九儿在心中摇摇头,这男子明显对那女子无意,若是强求,最后又难免落得个如她这般的下场,当初信誓旦旦的云岫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对她完全无意的男子。

褚瑞的眸色越来越冷,夏杏悻悻的,“那我去把隔壁屋子收拾出来!”

连日来,有她在这里倒还无妨,现在这姑娘醒过来了,褚瑞肯定要赶她走的,总不能让他们今日晚上还共处一室吧。

“我跟你一起吧!”沐九儿咬着下唇,夏杏刚眼前一亮,褚瑞清冷的眸光扫过,“你刚醒来,身子尚还虚弱,躺着便是!”

沐九儿低着头,“多谢公子搭救!”

“嗯!”褚瑞难得地应了一声。

却说隔壁正在收拾着房间的夏杏恨恨地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自从褚瑞到这村子里开始还从未见他对谁这般好过,她每日缠着他,他都难得与她主动说话,现在却对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这般的细致入微,只是她却忘了,当初褚瑞到这里时,同样的,也是身份不明。

或许正因为如此,褚瑞才对沐九儿起了怜惜之心吧。

“你暂且住下,不必担忧!”褚瑞看着沐九儿紧皱不放的眉头轻声道。

“多谢公子!”沐九儿声音很轻,带着飘忽感。

很快夏杏便收拾完了屋子,“姑娘,那屋子已经收拾好,你可以搬过去了!”

“谢谢!”沐九儿轻声道谢便要下床,却被褚瑞拦住,一把将她打横连着被子一起抱起,看得夏杏目瞪口呆,这,这是冷清的瑞大夫?

将沐九儿在**放下,又将窗帘撩起。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夏杏,今年十六了!”夏杏唇角微勾看着沐九儿,“看姑娘的样子应该比夏杏大些才是,那夏杏就唤你一声姐姐可好?”

沐九儿半躺在**靠着软枕,“我今年冬才十五,夏姑娘唤我九儿便好!”看着房间内的陈设,明显久未有人居住,可看起来却是非常的整洁,对面那一排排的药架,靠门的地方还有一张桌案,看起来应当是间书房。

“十五?”夏杏看着沐九儿,确实绝美的小脸,精致的五官还有那尚且透着稚嫩的两颊,“那我就托大了,不知九儿妹妹日后有何打算?”

褚瑞在一旁看似无意的翻查药架上的草药,可对两人的谈话却听得明白。

“我!”沐九儿低着头,绞着手指,“不知道!”

她当初只是想要静一静,好好想一想,关于她,关于云岫,甚至关于秦忆的身份。

自从她醒过来,纵使恢复了之前的记忆,她也不再是单单纯纯的秦忆了,她是沐家的天之骄女,是沐家百年难遇的修炼奇才,那个遥远的时空才是她认可的家,这个山村听起来与世隔绝倒是很好。

“要不姑娘就在我们山村住下吧!”夏杏看着沐九儿可怜兮兮的样子一时冲动,说出口才方觉得后悔。

沐九儿抬头看着夏杏,“我这身子也只能如此了!”

看着褚瑞身形明显一顿,她咬着牙,“我不会白吃白住的,我也略通医理,可以帮公子处理药材,打打下手,就当是还债,可好?”

那怯生生的语气,让褚瑞想要拒绝都显得不忍。

就连夏杏都觉得拒绝这样一位姑娘简直就是作孽,褚瑞点点头,从外面端了一个簸箕进来,里面都是晒干的莲蓬,“剥子抽芯,可会?”说着,取了一个莲蓬就要示范。

“放心,我会剥!”沐九儿点点头,纤细的手指取了一个莲蓬,两只手掐住中间飞快往两侧一掰,莲子掉落,两只手轻轻一捏,莲子、莲心分离出来,分放在两个小篓中。

这些事情,在她跟大长老习医之处就做惯了的,动作极为麻利,褚瑞点点头,行医之人哪有不会做这些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