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元集团董事长杜盛元家的书房内,一台录音机正在播放着《真实》的乐曲。杜盛元仰在一张英式的沙发里,双眼微闭似乎睡去。

杜家六十多岁的老保姆李阿姨端着杜盛元的茶杯从门外进来,她把茶杯放在沙发旁边的茶几上,轻轻叫了一声。

杜盛元一动不动。李阿姨俯身下来,又轻唤了一声:“杜总……”

杜盛元依然没有反应。屋里除了《真实》如泣如诉的流淌,没有其他声音。李阿姨用手摇摇杜盛元的肩膀,杜盛元双目不睁。李阿姨慌了,直起身子向门外跑去。

“快,快,快来人啊!杜总又犯病啦!快来人啊,杜总又犯病啦!”

几个杜家的工作人员和杜盛元的秘书从不同的屋子里跑了出来,连同一个护士模样的中年女人,一起跑进了杜盛元的书房。

一架大型客机缓缓降落在银海机场。

候机楼前车水马龙,韩国时代银海公司的两辆轿车停在门口,几个公司的要员将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子迎出候机大楼,上了恭候在此的轿车。

两辆轿车一前一后抵达万乘大酒店门口,门童打开车门,五十多岁的男子和时代银海公司的要员们一起下车,被前呼后拥着走进酒店。

万乘大酒店的驻店经理陪同这几位韩国客人参观酒店,驻店经理与那位刚刚飞抵银海的贵宾在前面边走边谈,饭店的销售总监及公关部的杨悦亦步亦趋地跟在后边。

驻店经理说:“感谢朴元圣先生对我们万乘大酒店的信任。我们会全力安排好时代公司董事长的接待,请朴先生放心好了。”

听完翻译,朴元圣点了点头,用韩语对驻店经理说道:“我们公司的金董事长这次到银海来,主要是休养身体,所以可能会长住一段时间。”

翻译同样快速地翻译过去,这时他们走进一间会议室里,万乘大酒店的客务总监、餐饮总监与保安部长等高层干部,已经在此等候,驻店经理向朴元圣一一介绍。

介绍完毕,翻译完毕,彼此握手,大家围着会议桌坐了下来,朴元圣依然使用韩语,客气地发表了开场白。

“再次感谢各位对敝公司董事长即将到达给予如此的重视,我们金董事长对酒店的要求最主要的就是安静和安全。希望饭店安排合适的人员专门为董事长服务,不要让太多的人过来打搅。进入董事长住房的服务人员请固定一个人。如果贵店能够这样安排,我们不胜感谢。”

听完翻译以后,驻店经理马上答复:“我们饭店的行政楼实行贴身管家服务,对尊贵的客人全部都是专人服务。”

客务总监补充道:“朴先生可以放心,我们选定为贵公司董事长服务的这位贴身管家,既有良好的服务技能,也有充分的服务经验,我们相信金董事长一定会感到满意的。”

朴元圣向驻店经理和客务总监点头表示了感谢,但又说:如果可以的话,这位贴身管家可以让我提前见个面吗?

客务总监回答:“当然可以,昨天贵公司银海分公司的人已经专程来过,他们和我们这位贴身管家还单独谈了很久,谈完后他们对他表示非常满意。”

当翻译刚刚把这句话翻译出来,朴元圣便奇怪地愣了一下,情不自禁地问了一声:“哦?我们分公司的人已经看过吗,谁来看的?”

陪同在一侧的时代银海分公司的一位要员解释道:“对董事长的整个接待方案,我们都是报公司驻中国总代表林载玄先生认可的,林载玄先生前两天一直在银海关心此事,昨天才回北京去的。董事长要住的房间就是林总代表亲自选定的,酒店的这位贴身管家,也是由林总代表单独面谈的。”

朴元圣思忖片刻,迟疑地点了一下头:“哦。”

渝城医院的一间干净明亮的单人病房内,杜耀杰的夫人、李阿姨以及杜盛元的几位亲信,关切地围在一张病床前。躺在病**的杜盛元,神志已经完全清醒过来。

杜耀杰和一名医生走出病房。两人来到病房外的走廊上单独交谈。

“这一次主要不是心脏的问题,杜总这一次发的是肝病。从临床症状上诊断,显然有脑中毒的迹象。”

“脑中毒。”

“肝病的病毒侵入大脑,导致中毒,这种病也叫肝脑病,也叫肝昏迷,是一种突发性疾病。你们幸亏送得及时,否则,这个病是有生命危险的。”

“我父亲……怎么会得上这种病?”

“可能是受到什么情绪的影响,也可能是有遗传的因素。”

“这个病……还能治好吗?”

“从理论上说,如果治疗得当,肝脑病是可以彻底逆转的。病人如果年轻体质好,是完全有可能恢复的,但你父亲毕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而且还有其他疾病,体质非常不好。肝脑病的死亡率毕竟高达百分之八十。所以对你父亲来讲,治好治不好现在都很难说。”

杜耀杰听完医生的话,脸色难看地惊讶了一句:“百分之八十?”

佟家彦带着潘玉龙推着一辆餐车,走进了十九楼朴元圣下榻的套房内。他们把餐车推到客厅后,掀起餐车两侧的面板,餐车就变成了一张餐桌。桌面上摆着鲜花和餐具,桌面下是暖箱和冰箱。潘玉龙在佟家彦的指挥下,把菜一份一份地拿出摆好,又拿出了酒和酒杯,然后搬来一把椅子,放在餐车的一旁。一系列的服务完成之后,佟家彦请朴元圣入席,同时用英语问了一句:“需要我们为您倒酒吗?”

朴元圣用英语答道:“不用了,我自己来。”

佟家彦微笑着用英语道别:“那祝您用餐愉快,再见!”

朴元圣拿出二十美金递给了身边的潘玉龙。潘玉龙摆手欠身,用英文表示了谢绝:“啊,谢谢,不用了。”

朴元圣仍然伸手将那二十美金递了过来,并用英语说道:“不要客气,你们的服务很好!”

潘玉龙尴尬着,仍然欠身致谢:“不用了,谢谢您的夸奖。”仍然没有伸手去接。这时佟家彦赶了上来,双手接过了小费,并对朴元圣再次表示了感谢。

朴元圣说道:“不用客气。”同时移目注视了一下潘玉龙,他显然看出潘玉龙是一个忠厚朴实的新手。

佟家彦和潘玉龙退出房间,来到了走廊上。佟家彦把那二十美金,全都塞在了潘玉龙的怀里。

佟家彦说:“对待小费的态度,是不主动索要或者变相索要,但如果客人坚持给你,你一再拒绝并不礼貌。正确的处理方法是应当收下,并且向客人致以谢意。”

佟家彦说完,转身朝前走了。潘玉龙站在原地,手里拿着那二十美金的小费,半晌才闷声说了一句:“噢。”

潘玉龙下了班。他在酒店外的一个街边电话亭里给父亲打了电话。

“爸,我马上就要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了,八百块钱。这是实习生的工资,转正之后还能涨呢。我马上寄五百块回去,赶快给我妈治病……我剩三百块钱足够了。饭店每天都管两顿饭,如果我们工作做得好,还能有些小费的收入……”

潘玉龙刚走进院门,就看见楼上的汤豆豆正趴在她家的窗台上看他。

汤豆豆关切地问:“怎么才回来?”

潘玉龙冲她笑了笑,上了二楼,朝汤豆豆挥**了个招呼,然后沿着走廊走向自己的小屋。汤豆豆从窗户里翻身跳出来,右手拿着一个“随身听”,左耳带着一只耳机,那首名为《真实》的曲子,从另一只荡在胸前的耳机里隐约传来。她跟在潘玉龙的身后,也朝左边小屋走来。

他们相跟着走进潘玉龙的小屋,汤豆豆又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潘玉龙答道:“过一阵我们要接待重要客人了,可能回来的更晚。”潘玉龙一边用脸盆在水龙头下接水,一边继续说道:“要是加班太晚了,可能就得让我们住在酒店的倒班宿舍了。”

他拿出一把房门钥匙,交给汤豆豆,说:“哎,你拿我一把钥匙吧,我要是加班回不来了,你进来给房子开窗通通风好吗?要不老有一股霉味。”

汤豆豆接了钥匙,笑道:“钥匙给我不怕丢东西啊。”

潘玉龙也笑了:“随便拿,什么值钱拿什么。”

汤豆豆顿了顿说:“你这屋里除了你之外,还有什么值钱的呀。”

潘玉龙用毛巾擦了把脸,说:“哎,我要是住在酒店的倒班宿舍回不了家,万一想你了怎么办?”

潘玉龙这样说,汤豆豆就开心地笑一下,看看手中的“随身听”,顺手便放在潘玉龙的怀里了,还把另一只耳机塞进他的耳朵里。《真实》的旋律立即在两个人的心里沟通共鸣起来。汤豆豆把“随身听”递给潘玉龙:“那你就带上这个吧,每天夜里我都会在家听这支曲子的。咱们现在就约好,每天夜里十二点,咱们两个同时听,这样就和见面一样了,你要想我你就听它吧。”

潘玉龙的神态专注起来,他已陶醉在音乐之中。汤豆豆接着说下去:“我没想到在酒店工作原来这么辛苦,干酒店你真觉得有意思吗?”

“对。酒店的工作其实和你们的舞蹈一样,也是一种艺术,也是一种表演。如果你做优秀、做得完美,客人就会用欣赏艺术那样的眼光,欣赏你的表演,你自己也会像欣赏艺术那样,欣赏自己的表演。”

“我还以为只有我们跳舞的人才那么自恋呢,原来你们也是。”

潘玉龙歪过头来:“自恋?”

汤豆豆说:“是啊,我一上台就兴奋,台下有没有观众我都兴奋。”

潘玉龙想了想也点点头:“那我也是吧,我一看到我们酒店的大厦,我就克制不住地兴奋,克制不住心里激动,心里总想喊:‘啊,万乘大酒店,我们的万能之都!’”

汤豆豆也笑着大喊:“啊,踢踏舞啊,我是你的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