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至,云希一步步走近,将手中洁白的花束放到墓碑前,照片里的脸早已模糊不清,可是他的模样早已刻在了她的心里。

她扑通一声跪在墓碑前,泪水噼里啪啦往下掉,黑色的大理石上,水渍点点,异常的清晰。

所有人都难过地沉默着,四下里,除了清风拂过,就只剩下云希低低的呜咽,“骁骁……骁骁……我来迟了!对不起……对不起!”她不停地摇着头,泪水纷纷坠落,“骁骁,为什么要这样?这是为什么?你想让我一辈子都活在不安与怀念中吗?那么……你的愿望达到了,这辈子,我都不会活得安心,也永远不会忘记你了!骁骁,你何其残忍?来之前,小轶还念叨着你,还说好想念……骆爹地,可是……他不会知道,他的骆爹地……已经不在了,他永远永远……也看不到骆爹地了!骁骁,你要我如何去跟小轶解释?我要如何面对孩子啊?”

容湛静静地立在一边,听着她一声声地低泣,他的心仿佛裂开了千万片,亦好像是放在搅拌机里,一瞬间就变得血肉模糊。

这些话,她从来没在他的面前说过,如若不是来拜祭骆骁骁,他可能永远都不会听到她的这些话。

没有人知道,听到这些话,他心里有多么的难受,可是,他却不能表现出丝毫的情绪,云希现在的样子,让他担忧不已,他必须要撑住,因为他是云希最后的依靠了。

秦大使看云希哭得如此伤心,他面露难色,手足无措,他不断地看容湛,容湛却是没什么反应,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云希哭了好久,直到最后,她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了,容湛才叹了口气走上前,蹲在她的面前扶住她肩膀,轻轻说道:“云希,别哭了,身体要紧!你跟骆骁骁说的这些话,他一定会听到的,可是,他也一定不会希望你这么难过。听话,我扶你起来,我相信,他一定希望你坚强起来。”

云希颤抖着身体,泪眼朦胧地抬起头,与容湛对视的瞬间,她哇地再次哭了出来,“阿湛……阿湛……来之前,我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可是,此时此刻,我一定要相信了对不对?骁骁他死了,他真的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容湛一阵心酸,搂紧云希,他动了动薄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云希,此时,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的。

他望着骆骁骁的墓碑,却在心里低吟,骆骁骁,你知不知道,如果让我选择,我宁肯你活着跟我争夺云希,不管怎样,那是一种公平竞争,可现在你就这么悄悄地走了,你把满心心伤的云希扔给我,这算什么?算什么!

云希哭倒在容湛的怀里,良久,她才抬起头,沉默了很久的秦大使小心地说:“容先生,乔小姐,呃……你们要不要去看一下骆翻译官以前的住所?”

云希愣了一下,但很快回神,“你……你说什么?他的住所?我……可以去看吗?”

“当……当然!”秦大使点点头,“在这里工作的时候,骆翻译官就是住在那里的,那里……有很多是他用过的遗物!如果你们愿意,我现在就带你们过去。”

“愿意,我们愿意的!”云希的心跳有些加速,她瞪大眼睛,睫毛和脸颊上还挂着泪珠,头用力地点头。

带着云希和容湛二人,回到大使馆后院的宿舍区,在走廊的最尽头,他打开了一个房间,“容先生、乔小姐,骆翻译官在这里工作这段时间,他一直住在这里,他出事后,没有人打开过这个房间,噢,对了,门边上……这是他的邮箱,好像前两天还有人送信过来。不过……我们都没有动,你们是骆翻译官的朋友,你们来处理再合适不过。”

云希站在门口,静静地打量着周遭,目光有些呆滞,倒是容湛礼貌地说道:“谢谢你,秦大使。”

“容先生,您太客气了!”他不经意地看了云希一眼,“这样……那我就先回避了,你们有什么事随时开口。”

“好的,秦大使!有劳了!”

望着秦大使走远,容湛转身看着云希,然后轻轻叹口气,拉着她的手,“走吧,我们进去吧!”

房间里的布置简单、干净却书卷气很浓,她知道,他一直是个很喜欢学习的人,而作为翻译官,学习也是时刻不能缺少的,因此,这些年来,无论是在哪里,他的住处里,书房总是他最看重的地方,而在眼前这个小小的房间里,除了床和一些必要的生活必须品,能够存放书籍的地方少之又少,靠窗的角落,有一个不大的书架以及书桌,放眼看去,基本都是一些翻译记录、原版书籍以及学习材料,显然为了存放好这些东西,他也是用了些心思的。往的样线。

云希在心间里转了一圈,她微微地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似乎可以感觉到,空气中依稀有他身上清洌的味道,两人在一起三年多之久,早已熟悉了彼此的习惯和气息,她相信自己的感觉,那一刻,眼泪抑制不住地从眼角无声滑落,心痛再次将她袭卷。

她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把眼泪控制住,她抬头仰视着天花板,直到情绪稳定下来,才缓缓向窗口走去。

容湛一直站在一边,静静地陪伴着她,他知道,此时此刻,不需要他任何言语,云希从走进来的那一刻起,她的灵魂就融入了这里,她不会希望别人打扰,而他也确实不想影响她,她需要一个人静静的感受和回忆。

窗前,云希缓缓伸出手,纤细柔白的指尖落下,缓缓地抚摸着,从书桌到书架,再到书籍和材料,动作很小心,生怕会将之碰坏一般,她的目光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长而卷曲的睫毛上沾着湿意。

这里的一切都是骆骁骁最后碰触过的,上面仍然沾着他的气息,她这样轻轻地抚过,就仿佛在跟着他做着最后的交流以及告别。

从此之后,天上.人间,再也无法相见。

她从书架上拿下一份翻译材料,轻轻地翻动,看着上前面的日期,那是骆骁骁一个月整理的一份翻译初译稿,上面有很多红笔标注的勾勾圈圈,她了解他的习惯,那是他对这句话的反复推敲。

骆骁骁是一个对工作极度认真的人,工作上的事情,他容不得自己有半点马虎,他曾告诉她,外交事宜无小事,哪怕是一点点的差错,都可能会导致影响两国交往的重大失误,所以,认真的态度极为重要。

翻看着这些材料,云希仿佛又回到了他们曾一起学习的那些日子,他循循善诱,小到一个单词,大到各种社交礼仪,他总是会不厌其烦地一遍遍纠正,耳边和脑海里总是回荡着他的叮嘱和告诫。这一切的一切,云希又怎么能忘呢?

看着她站在那里泪湿衣襟,容湛叹了口气,他觉得,她需要一个独自的空间去缅怀骆骁骁,而他愿意退到一个角落里,静静地等着她,不管多久,他都会一直等下去,直到她需要他的时候。

悄悄地走出房间,又轻轻地带上房门,容湛站在长长的走廊尽头,迎着窗口,他点燃了一颗烟。

青烟袅袅,随风而逝,容湛眯着眼睛,仿佛在思索着什么,但笼罩在烟雾下的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却越发的迷雾重重,令人无法参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边垃圾桶里的烟蒂已经堆得似小山,连他的腿都有些站麻了,他这才转头看了看房间的门,犹豫了一下走过去。

他刚想推开门,目光落在一旁的邮箱上,耳边响起了秦大使的话,前两天,还有邮差来送信,而仔细看那邮箱,也还真有封信露出的一角,他踌躇了一下,抬手去碰那邮箱上的小锁头,本以为是锁的,没想到,那么一拉,竟发现那个小锁只是挂在那里,却根本没有锁。w7j6。

他想了想,终究还是将信箱打开,里面真的躺着一封信,信封上的字迹是英文,容湛自然看得懂,这的确是给骆骁骁的信。

他捏着信封,转身敲响了房门,“云希,我可以进来了吗?”

“嗯……”里面传出的声音有些低,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容湛知道,她刚刚一定是又哭了一场。

轻轻叹气,他推开门,一眼就看到站在窗口的云希,仿佛还维持着他之前离开时的样子,就那么一直背对着他,目光一直停留在书架上。

容湛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信,轻声说道:“云希,这是我在门口邮箱里发现的。信是写给骆骁骁的,现在他既然不在了,你就……替他看.看吧!看看……是什么人写给他的。”

云希的背部一僵,转过头的时候,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但很快还是伸手接过,但只低头看了一眼,他就听到了她的吸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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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