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古卷,了此残生,世道如此,我亦无奈。

昏暗的灯光下,破败的草庐如此简陋,就连四处灌进的寒风都无法遮蔽,手持一卷文书,田丰皱着眉头,细细的品阅着。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能挡住乔子佑的脚步了吧?”放下书卷,田丰望着在风中明灭不定的点点烛火,脸上莫名的落寞深深映射出内心的失落。

“胜者为王,古来如此,田元昊,要怪,就只能怪你识人不明,明珠暗投。”轻轻将手中书卷点燃,明亮的火焰随着珍贵纸张的燃烧迅速拔高,这最后的光和热,也许就是它唯一能做的了吧。

“可是,扪心自问,你可曾后悔?”低声喃喃自语,似乎在问着自己,又或者,是对别惹所问吧:“即便给你一个乔子佑,你又能如何?有奉孝立在头上,一腔热血,满腹才情,你又能有何作为?”

“罢了,罢了,乱世如此,英雄辈出,妖孽遍地,以你之能,实在有限,与其自取其辱,不若就此归隐,伴着这卷兵书,燃尽你最后的妄念吧。”灰烬飞舞,犹如田丰此时的心情,万念俱灰,不过如此。

“烧吧,烧吧,纸上谈兵的东西,看了也没用,兵者,诡道也!临阵对敌,若是按着这东西上记载的方法对敌,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窗口,带着醉意的讥笑声传来田丰猛然回头,正好撞上郭嘉含着暖意问候的目光:“元昊,你不够意思,不告而别就算了,宁愿呆在这里荒废自己,也不愿意帮我一把,看来你我十几年的交情,算不得什么啊!”

“奉孝?!”大惊之下差点烧着手的田丰一把将手中兵书甩出,慌不择乱之下,竟是朝着郭嘉甩去。

头颅一偏,避过带着火星与焦灼味的书卷,郭嘉一探身子,从窗户里爬了进来,环顾了一下破败茅庐里的情况,一眼就望见了田丰搭建起来的简易木床,没有丝毫不好意思的往**一坐,手里的酒壶抛向田丰,大咧咧的道:“你小子,手艺真差,连个茅庐,也比别人搭建的差,还漏风,冷死我了!”

“你回颍川了?”伸手接过酒坛,却没有喝上一口,眉头皱起,丝毫不为郭嘉话语所动的田丰下意识的开始分析:“乔子佑刚刚称帝,正是用人之际,你此行,恐怕是为他招罗人才来了吧?”

“知道还问?”好笑的意味从郭嘉的眼里泛出,随即摇摇头:“荀彧那老头太古板了,此番荀家的人才,怕是不能为我所用了!”

“荀氏八龙,呵呵,不过如此!”摇摇头,田丰直接将郭嘉的心思拆穿:“你此行,看上的,恐怕只是荀彧和公达吧!”

“荀彧老头内政却有一手,正是主公急需的人才,公达和你,则能为我镇守一方,攻城掠地,手到擒来,其余人等,全是废材!便是跪在面前,我也懒得看上一眼!”骄狂之气从郭嘉身上散发出来,自信的象征与实力的昭显,此时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自嘲的笑笑,田丰摇着头:“我这不足一斤的才能,如何能比得上你,还是带着这里,读读四书,看看五经了此残生的好。”

“少废话,去也得去,不去我就绑着你去,来的时候我可是跟主公说好的,你田元昊,志在必得!”土匪作风很是随意,与至交论事,郭嘉向来随意。

“怎么?万人之上的威武,威风到我面前了?”眉头一挑,田丰的口气开始变重。

“息怒,息怒。”骤然变冷的气氛让国家心头一跳,连忙笑嘻嘻的岔开话题:“我郭奉孝是什么人,你田元昊还不清楚吗。”

“哼!”心头不快稍稍缓解,田丰径自在椅子上坐下,望着国家,一言不发。

“我说元昊,我大老远跑来你这深山野岭,可不是为了看你这张冷脸的。”酒意方才被驱散,郭嘉将话题一转,直接道:“以你才能,我家主公必当重用!”

“重用?如何重?又能重到何种地步?比你,又如何?”嗤笑一声,田丰始终不能从郭嘉的阴影里走出来,字里行间,带着深深的无力。

“有何才能,便当何用!若是你田元昊强过我郭奉孝,这万人之上的宝座,便是让给你,又有何妨?”心头一跳,终于发现田丰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的郭嘉不用想就出言相激,与其好言相劝,田丰的性格更适合如此。

“我知你郭奉孝经天纬地国士之材,我田丰自认不如!惹不起你,我已经躲进这深山老林,怎么?你还是不愿意放过我?”抛开一切交情,压抑许久的田丰终于崩溃,勃然大怒的他,口不择言。

“哈哈哈哈!好你个田元昊,本来我以为你即便智慧有限,终究还算得上是个出众的人物!今日一观,大失所望,比起那些庸碌无谓的蠢笨书呆,你也只强上一点点!可知,你强在哪里?”

“胡言乱语!休要在此放肆!我这草庐不欢迎你,给我滚出去!”田丰脸色涨红,对于郭嘉的侮辱,他绝不能忍受。

“寻常蠢材,并无自知之明,自己几斤几两,分不清楚,你比他们强出来的,便是你的单子更小!知道自己不如我,会躲开!哈哈,田丰啊田丰,你太教我失望了!比试尚未开始,你已经不战而逃,如此蠢材,实在不配与我郭嘉为伍!”拂袖起身,郭嘉大步朝着草庐的大门走去。

“你!你!”浑身微微颤抖,田丰指着郭嘉,寒声道:“你再说一遍!”

“无胆匪类!”郭嘉没有回头,不屑的语气令人抓狂:“即便给你机会,站在我的对面,你又能如何?”

“混账!我田元昊一身才学,哪里如此不堪?郭奉孝你挺清楚了!不要给我机会!否则我一定踩在你的身上,让天下仰视!”所有理智,尽皆化作满腔怒火,不久前才决定归隐的田丰,几句话间,已经被郭嘉挑起无穷斗志。

“能否做到,你自己心里清楚,放眼天下,能够挡住我脚步的诸侯,不复存才!此时的你,若是另投他处,即便是败了,我也觉得胜之不武,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去许昌吧,不妨与我比一比,攻城掠地,开疆辟土,谁人更快!”拉开木门,郭嘉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片刻间,隐没在茫茫夜色间。

“你等着!郭奉孝!你给我等着!”

台阶我已经给你铺下,元昊,不要教我失望。坐进马车,郭嘉淡然一笑,与方才剑拔弩张巧舌如簧的他相比,此时,无疑判若两人。

“呼!”郭嘉走了,田丰的心中却是大定,敞开的门没有立即关上,迎着扑面而来的寒风,浑身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的田丰却是摇头苦笑。

“该死的,又中了那家伙的圈套,看来,这疲惫的身躯,还不到歇息的时候。”稍稍思量,就能看出方才争辩的端倪。

到底这个台阶,是奉孝为我铺就,还是,我自己塑造?

答案,也许在踏进许昌的那一瞬间,就会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