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阳看着自己的这个学生,心里快速的想了想其中的利害。秦淮玉这么做恐怕是害怕这婚事一成,不但连刘谨得罪个透了,他两到是也已经没交情可言,得罪就得罪罢,只是这么做恐怕连皇上也得得罪了。

以如今秦淮玉的处境想护着这个女婿恐怕真是力不从心,李东阳很快就将秦淮玉的心思琢磨了个**不离十,手捋长须拧眉想了想,最后舒了口气,道:“子瑕用心良苦啊,可怜天下父母心,好吧,老夫答应你就是”

秦淮玉听到老师答应了自己,心头一喜,作势又要跪下扣谢,李东阳忙双手扶住他,道:“先不要急着感谢我,老夫还有些问题要问你”

秦淮玉知道自己护犊的心思瞒不过老师,如今老师既然已答应了自己肯定须得把一些问题说明白,否则不管是老师还是自己都心有不安。秦淮玉站直了身子,看着李东阳的双眼,恭敬道:“老师请说”

“子瑕先告诉老夫,这李月轩家住何处,哪里人氏?现今可有功名在身?”老人家一副眼睛炯炯有神,盯着秦淮玉缓缓而问。

秦淮玉不敢隐瞒,将李月轩对自己说过的他家住海外,因遇难被钟家老小救下而后遇到自己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至于功名,那是肯定没有了,秦淮玉说完一遍,眼睛紧张的注视着老师,看着老师那沉思的模样,秦淮玉仿佛个等待训斥的学生一样。一个四十多岁的人还能流露出这种神态,可见秦淮玉对于老师倒是真真尊重到家了。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这个李月轩在我大明尚未登记入户,在我大明户部也没有户籍”老人说到这眼中精光一闪,凝视着秦淮玉,见到秦淮玉点了点头,继续道:“如此的话,子瑕将此子过继给老夫,说不得老夫可以将他变成真孙儿”

秦淮玉听到李东阳话中之意,很快就明白了过来,这没有户籍的人,便如同一张没有写过的白纸,你想在上面画些什么写些什么都随自己,也就是说,现在李月轩想添到哪家的户籍上,只要那家人同意,疏通一下户部官员,便就行了。

户部尚书韩文和李东阳关系匪浅,若是老师前去说道这事,断然没有不成之理,想到这,秦淮玉实在有些激动的手足无措,激动之下,又要跪下拜谢恩师,李东阳一个快七十的人了,三两次的要躬身去扶他,腰实在也不好受,索性就不去扶了。

秦淮玉跪于地上,三扣首后,道:“老师大恩,学生终身不忘,老夫只有月儿这么一个女儿,她的一生幸福便是学生的头等大事,如今月儿有了好归宿,又有了好夫家,学生即便和刘谨拼个玉石俱焚也再无所惧”

李东阳看到秦淮玉如此重视自己的子女,眼中闪过一丝暖色,古来父母者,无不是一心一意为了子女的,子瑕经历江南一事果然已成熟多了,这件事虽然是出于私心,却能未雨绸缪,不错不错,日后若是刘谨倒台了,自己卸甲归田后,自己的位置由他来接替也总算放心了。

李东阳心里虽然深感赞同学生的做法,但是脸上却仍不动声色,又问道:“那子瑕有没有想过这事阉贼会查到老夫头上吗?”

“老师乃三朝老臣,威望极高,即便刘谨想查月轩的底细,恐怕也会顾及老师的情面,何况老师和刘谨如今……”秦怀玉恭敬的向老师回道,说到那“如今”二字却再也不敢说下去了。

尽管知道李东阳对刘谨假意迎合,周旋委蛇,但这话秦淮玉还是不敢说出口,当初朝中三位大学士里,刘健和谢迁对于李东阳这样的做法十分的不齿,就连六部中的几位天官都已经有了闲言碎语。依附奸宦的名声实在太差了,李东阳虽然问心无愧,这要是当面提起,恐怕也不会好受的。

李东阳听在耳里,自然知道秦淮玉接下来的话,微微叹了口气,李东阳满是皱纹的脸上闪过一丝浓浓的苦色,如今朝中的形势放在那里,刘谨是皇上的近臣,宠信到了已经无以复加的地步,一味的上表弹劾不但不能起到作用,反而引来皇上更大的不满。只有对方出现致命漏洞之时,一击而中才能除去祸患啊。

李东阳沧桑的脸上露出个淡淡的笑容,自己的想法已致士的内阁两位大学士恐怕不是不知道,只是接受不了而已,李东阳无奈的叹了口气,缓缓而言“子瑕不必如此,公道自在人心,老夫不在乎别人说什么。明”李东阳顿了顿,道:“明日让老夫与月轩见上一面吧”一个人的路上始终是孤独的,何况还有这么多昔日的同僚不理解自己,心里怎么又能好受。此刻,李东阳说到心伤事,也没有兴致再问里月轩的问题了,反正该问的也问清楚了。

秦淮玉自知说错了话,不敢多嘴,忙恭敬点点头。

李东阳将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该商量的也商量的差不多了。此时已过亥时,李东阳起身告辞,秦淮玉恭敬的将老师送出了宅子。

走出秦府,李东阳轻轻叹息一声,刚才秦淮玉的那句话实在说到了他的痛处,难道当真要和文武百官一起死柬到底才能算是忠吗?于事无补又有什么用处?老夫事事为公,即便不得同僚理解但为了大明即便背负千年骂名又有何惜载?李东阳望着浩瀚的星空,脸上透发出一股刚毅之色,随即上了轿子而去。

翌日,李月轩一觉睡到自然醒,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朦朦胧胧睁开眼睛的一瞬,李月轩会心的笑了,身旁传来两个女孩匀弱的呼吸,让他心里一阵塌实。

秦月儿,钟灵秀自从和李月轩分离之后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整天担忧着哥哥的安危,思念着哥哥的身影,半月下来已经憔悴不堪。秦淮玉瞧着两个女儿(秦淮玉在钟宁海过逝后将钟灵秀收为了干女儿)不吃不喝、憔悴消瘦的模样,心急如焚,心急之下,却让他想到了一个主意。

秦淮玉素闻龙虎山道教至尊张天师卜卦精准无比,恰逢那几日张天师进京为太皇太后炼丹祈福,秦淮玉便请张天师到家中与自己合演一出双簧,以解女儿的心结。

张天师名为天师,其实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长的眉清目秀,穿上一身官身道袍也看不出点仙风道骨。张天师乃正一嗣教掌教真人,道号致虚冲静承先弘占真人,可是皇帝亲封的道教正宗,掌管天下道教事,是有品秩的,大明朝的“国师”便是他了。

张天师这次来京除了给太皇太后炼丹祈福外,还有就是想和朝廷多亲近亲近,正德皇帝虽然对道家颇为看重,但是他也同样对佛教有兴趣,见着道佛两家此消彼长,张天师也只有来京城走走后门了。

受到秦淮玉之邀倒也干脆,张天师当即应允,这秦淮玉是当朝内阁首辅李东阳的得意门生,拉拉关系也不是坏事。两日后便到秦府上为秦月儿卜上了一卦。由于事先和秦淮玉早有商定,张天师的专业技能倒没用到多少,张口就说“小姐夫郎乃大富大贵之人,如今已经平安无事,小姐只需安心静等,不过月余,便能重逢”

秦月儿从前本来对卜卦之说还不甚相信,但上次那个老道士说自己会遇到神仙般的夫君,后来真让她遇到了李月轩后心中对这神鬼卜算之法倒越来越信了,此刻听到赫赫有名的张天师都说轩哥哥安然无恙,心中总算没以前那般担心受怕了。

看着女儿似乎相信了,终于肯吃些东西,秦淮玉一颗心总算放下了。后来的这一个来月,秦月儿和钟灵秀就在这种欺骗中度过的。不过也多亏了秦淮玉善意的谎言,否则照着秦月儿钟灵秀那不吃不喝的过日子,恐怕早就成神仙了。

不过等待的日子总算是过去了。

李月轩贪婪的看着熟睡中的秦月儿和钟灵秀,心里第一次这么充实满足,第一次感到原来有个家,有亲人是这么开心。想着自己刚到这个世界来时,那惊慌无措,扑到钟灵秀身上痛哭流涕的样子,心中就止不住想笑。再想到后来秦月儿为了自己而和父亲绝交,乃至绝食的事,李月轩更是最这个小妮子疼爱的无以复加。

倭寇一事之后自己真是仿佛失去了生存的意义,人海茫茫中,也不知道何去何从,心中唯一的一点期望就是找到秦月儿和钟灵秀,她们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唯一的亲人,也是自己的爱人。若是不能找到她们,李月轩或者便没有勇气,也没有乐趣再活下去了。这也许也是他在见到黛小楼的那一瞬间忽然说出“你是我的女人”的原因。

李月轩的手在秦月儿和钟灵秀妩媚,秀丽的脸上轻轻的抚摸着,眼中尽是柔情。

太阳已直直射入了房中,明朝的北京虽然没有李月轩所处的那个年代那么炎热,但现在正好八月间,阳光已然开始放肆的考验人们的抗热能力了。

秦月儿缓缓睁开一双妩媚明亮的眼睛,好久都没这么安稳塌实的睡上一觉了,她满足的将脸在李月轩胸膛蹭了噌,吃吃一笑。

李月轩瞧着眼前这个为了自己消瘦单薄的女子醒了过来,宠爱道:“怎么不多睡会?”

秦月儿摇摇头,展颜一笑,“月儿怕睡的太久了,等醒来时哥哥又不在了”

李月轩嘴角露出个迷人的微笑,道:“哥哥保证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秦月儿轻轻“恩”了一声,又缓缓闭上眼睛,伸出手将李月轩的腰抱的紧紧的。

钟灵秀似乎听到了秦月儿和李月轩的对话,也悠悠醒来。瞧着李月轩和秦月儿都醒了,小秀儿忽然大叫一声,“呀,都这么晚了”

李月轩有些疑惑的看着小秀儿,现在虽然是有点晚了,不过也没什么事要做吧。“什么这么晚了?”李月轩含笑问道。

“秀儿还要和爷爷出海捕鱼呢---要---”钟灵秀话说到一半嘎然而止,俏丽可人的脸上爬上一股浓浓的忧伤。

李月轩看的心中一疼,立时明白了过来,将钟灵秀搂在怀里,温柔一笑,“秀儿,爷爷已经不在了,不过哥哥还在,哥哥会一辈子照顾你的”

钟灵秀低着头,额前的刘海遮住了她双眼,过了半晌才点点头,缓缓说道:“哥哥,秀儿做了个梦,梦见爷爷和哥哥我们开心的生活在一起,爷爷说要秀儿陪他出海捕鱼,秀儿很高兴的答应了,可是……”

眼泪从钟灵秀的眼中缓缓滑落,让李月轩心里一针心疼。

“不哭,秀儿,有哥哥在,还有哥哥在---”李月轩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如今孤苦伶仃的女孩,只希望自己能给她的心灵带来些慰籍。

秦月儿似也被钟灵秀感染了,也换上了一张伤感的表情。李月轩将两个女孩紧紧的楼着,虽然有些事不能改变,但可以让她们知道自己就在她们身边,从来不曾远离。

钟灵秀抹了抹眼泪,终于露齿一笑,看着李月轩道:“哥哥不要担心,秀儿没事了”

李月轩温柔应了声,心中却轻轻一阵叹息。

巳时,

李月轩拉着秦月儿和黛小楼才从房中走了出来,刚一出门,发现一个身影矗立在门外的花丛边,李月轩看着这个熟悉不能再熟悉了的身影,忙上前一步,唤道:“月儿---”

黛月儿听到叫唤,忙转过身来,见到李月轩,如归巢的燕雀扑进了他怀里。

“相公---”黛月儿将李月轩抱的很紧,虽然只有一晚不见,黛月儿却想他都想疯了。

李月轩轻轻搂住黛月儿的肩头,笑道:“一直在这等着相公么?”

黛月儿不肯丝毫松开他,在他怀里点点头,“恩,月儿刚刚想来见相公,只是见到相公和两个姐姐还未起身,便在这门口等着”

李月轩心里一暖,在黛月儿脸夹上轻轻一吻,秦月儿顿时一羞,偷偷看了一眼正在边上含笑看着自己的秦月儿和钟灵秀,嗔怪道:“两个姐姐还在边上呢”

李月轩瞧着黛月儿那可爱羞涩的模样,噗嗤一笑,真是个妙人儿啊。随即转身拉过身后的秦月儿和钟灵秀往偏厅走去。

秦府的这宅子比小渔村那个宅子稍微大上一点点,装潢却差不了多少,偏厅是用饭的地方,古朴而干净。墙上挂着一副秦淮玉书写的唐朝诗人李绅的“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李月轩领在三个女孩刚走进偏厅,独孤玉、独孤明和赵嫣儿正端坐在桦木椅子上,身前的雕纹木桌上摆着丰盛的早点。三人却迟迟没有动筷。

瞧见李月轩领着一大帮子人走了过来,独孤玉不满的说道:“李月轩,快点,等你都等的饿死了”

李月轩闻言一愣,怎么都在等我吗?随即不好意思的笑道:“你们何必等我?我是个懒虫,不日上三竿是不会起床的”

独孤玉撇撇嘴,道:“你以为本小姐想等你吗?还不是嫣儿姐姐说一定要等你来才准吃的”

“玉儿---”一旁的赵嫣儿向独孤玉的喝止还是晚了一步。不免心里一羞,脸上飘过一片红云。

李月轩感激的看了赵嫣儿一眼,一路上过来,对于这个大小姐对自己的感情,李月轩心里知道,这么一个大美人若说李月轩不喜欢那是假的,只是眼下自己已经有了三个老婆了不说,就是黛月鹅那里也过不去,何况如今自己进了秦家的门。恐怕也是自身难保,又何必去害了人家。

瞧了一遍偏厅除了没看见秦淮玉外人倒是都齐了,转头向下人问道:“岳父用过早点了吗?”

下人还没回答,独孤玉又抢道:“秦伯伯早就吃过了,你以为秦伯伯像你那么懒吗?”

李月轩尴尬一笑,这丫头还真是不给人留点面子。

几人坐下,开始用早点。七八个人将一张圆桌围的满满的,人多似乎吃东西也格外的香,平日只是喝上几口粥就饱了的秦月儿和钟灵秀也乘了两碗粥,把一旁伺候的下人高兴坏了,还是姑爷有本事,一回来小姐就肯吃饭了。

独孤玉、赵嫣儿、独孤明也是半个多月都劳累不堪,此时吃的也是不亦乐乎。

一顿早点吃的欢欢喜喜。

“姑爷,老爷请你用过早点后去书房一躺”刚刚结束早点,下人便向李月轩恭敬的说道。

李月轩点点头,想着岳父应该有事情找自己吧,向着三个爱人,独孤兄妹和赵嫣儿说了声,便随着下人来到书房。

书房在主卧室旁边,从偏厅过去只需穿过回廊就到了。

李月轩轻轻敲门,道:“岳父,月轩来了”

房内传来秦淮玉的声音,“门没锁,进来吧”

李月轩推开门走进书房,秦淮玉身着一身宽松的青绿色长袍,看上去悠然清闲,正捧着本书斜靠在靠椅上看着。

瞧见李月轩走来,秦淮玉放下手中的书,看着失而复得的无双女婿笑道:“月轩,昨日睡的可好?”

李月轩憨厚的笑笑,回道:“多谢岳父关心,月轩睡的很好”

秦淮玉点点头,让李月轩坐下,继续道:“月轩,老夫叫你来,是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老岳父找自己商量事情?什么时候这么看重自己了?李月轩微微愕然后道:“岳父请说”

秦淮玉含笑凝视着李月轩,笑道:“老夫想,三日后把婚事给办了”

李月轩心里一跳,结婚?这么快就结婚?自己还没准备好勒,是不是太急了些。

“岳父的意思是三日后就成亲?”李月轩怕自己听错了赶忙向秦淮玉问清楚。

秦淮玉点点头,笑道:“怎么?月轩就不想早日把三个美娇娘娶进门吗?”

李月轩怎么会不想,只是现在自己没地方住,又没什么活计,怎么养活老婆,不免有些底气不足道:“月轩自然是想的,只是眼下月轩一无功名,二无财产,三无住宅,恐怕---”

“哎---这些月轩不用担心,无功名日后可以考取,无财产,无住宅却是多虑了”李月轩话还未说完,秦淮玉便含笑打断了他。

听得秦淮玉这么一说李月轩有些蒙了,难道自己还有财产和住宅不成?李月轩心中怀着疑惑,问道:“岳父的意思是?”

秦淮玉哈哈一笑,昨日老师求答应的事可不就是为了眼前这女婿和自己的宝贝女儿吗,此刻不免有些得意道:“月轩,老夫给你找到了一个家,一个你自己的家”

淮玉这么一说就更蒙了,自己在这个世界哪有什么家还是自己的家?唯一能叫做家的地方在小渔村就被毁了。不过看到秦淮玉不似说笑,李月轩道:“恕月轩愚钝”

秦淮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李月轩身前,认真而激动道:“月轩,老夫为你找到了一个爷爷,一个能保护你和月儿的爷爷”

“爷爷?”李月轩心头一震,看着秦淮玉那激动的模样,有些茫然起来。钟爷爷已经过世了,自己在这个世界还有哪个爷爷?李月轩有些困惑、情绪低落,轻轻问道:“不知岳父说的是谁?”

秦淮玉看着李月轩颇为神秘的一笑,缓缓吐出七个字:“内阁首辅李东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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