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子断臂而逃,鞑靼大军退去,马花池上下顿时欢声鼓舞,声震寰宇。

李月轩立即下令打开城门,杨博领着五百轻骑杀了出城去。现在小王子受伤不知生死,鞑靼大军定是无心恋战,此刻一路掩杀,必收奇效。

终于击退了小王子,李月轩终于松了口气,尽情的笑了起来,虽说他这个钦差没有帮上杨一清什么忙,不过最后能一炮炸断小王子一条臂膀,也是值得高兴的了。不过唯一让李月轩遗憾的是,他手头骑兵太少了,只有仅仅五百骑而已,否则让杨博领着几千骑兵沿途掩杀,说不定可以把这些逃兵一锅端了。

鞑子败逃了,边军这边损失却也付出惨重的代价。吴江领出城的三千士卒,经过一场血战只剩下一千人不到,马花池城下,尸横遍地。吴江也身中两箭,虚脱倒地。

李月轩、丛兰几人看着城下惨烈的场面,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战场从来都是残酷的,古来征战几人回,边疆的安定和平往往都是在生命和尸体上建立起来。

马怜儿不堪眼前那血腥残忍的场景,刚看了一眼,花容顿时吓的惨白,小手不由自主的紧紧拽着李月轩的袖子,紧闭着双眼不敢睁开。

“太师---”丛兰命人将吴江扶下去治理,向李月轩无声一叹,道:“今日要不是太师一炮轰掉了小王子一条右臂,这三千将士恐怕就全完了”

李月轩苦苦一笑,都说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仿佛打仗死人就是理所应当一样。但真到了临死关头,谁真个愿意去死。自然是能不死还是不死为好。想起那些朝中大臣,一天到晚就知道在那指手画脚,斥责边军无能,李月轩心下悲凉,如果让他们上回战场,恐怕早就吓的尿裤子了,还能那么趾高气昂的说这些么?这个时代始终是士子的天下,他们动动嘴皮,写篇折子就能得到皇帝的嘉奖,反倒是这些用命拱卫家园的士兵,最后却被人遗忘了。

无声一叹,李月轩并不是赫梅尔准将,也没有那种为死去的士兵不能得到应有尊重和报酬而挟持当权者的气魄,但见着眼前那些与他这般年龄大小的稚嫩脸上那恐惧的神情,却忍不住深深心悸。

“丛大人,现在杨大人那边情况不明,你先带人去阳子沟看看吧,这边有本座就行了”李月轩轻轻闭上眼睛,喟然道。

丛兰点了点头,领命而去。

雪越下越大,入幕时分终于变成了鹅毛大雪。士兵们正在清理战场。老兵脸上已经变的冷漠。对于死人来说,他们已经习惯了。只有一些新兵忍不住露出悲戚的神色,在没人看见的时候,悄悄抹抹落下的眼泪。寂静苍凉的黄昏压抑的让人窒息。

李月轩看着一具具尸体被搬上冰冷的木车上,脸色深沉的如一口枯井。他心头一片无尽苍凉之感,长叹一声,久久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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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林总兵衙门里前堂放了三个大火盆,熊熊燃烧的碳火,让整个房间温暖的三月阳春。房间里一张加大号的圆桌上,摆放着香喷喷的菜肴,火炉上架着的狗肉火锅,香气四溢,光看着就让人止不住胃口大开。李月轩、杨一清、丛兰、吴江、马昂、杨博、杭雄几人大战过后,开怀畅饮,正喝的兴起。杨一清打了个酒嗝,捧着一大碗的高粱烈酒向李月轩敬去。

李月轩没有海量,见着人家那一大碗起码有半斤多,急忙微笑推辞道:“本座不善饮酒,杨大人和诸位随意尽兴吧”

杨一清已经和丛兰、吴江喝了几大碗,此刻微有醉意,举止上便有些大大咧咧了。见李月轩温言拒绝,他微微不悦的眯着眼睛,一把拉住李月轩的手,大嗓门说道:“昨日没有太师那一炮,延绥危矣,这一碗,下官替三军将士敬太师,太师怎么能推辞不喝,大家说是不是?”

丛兰、吴江、马昂几人心里高兴也是喝的有点高了,难免不会起哄,便都大声嚷了起来:“喝,太师海量,这么点酒怎么会难得住您,下官可是听杨小将军说过,太师喝酒就跟喝奶一样,呃~”

“丛大人,末将什么时候说过太师喝酒就跟喝奶一样了,分明是杭将军说的,嘿嘿,太师,你就喝吧,这酒够劲,比起京城里那些白开水似的清酒好喝”杨博显然也是喝多了,英俊稚气的脸上一片熏红,眼神也开始迷离起来。

李月轩不由一阵苦笑,见大家众志成城,看来今日这碗酒他不喝是不行了:“好吧,既然大家都说喝,本座就喝了”说罢,李月轩眼睛一闭,也不去尝那酒的滋味,张开嘴就是一通猛灌。一大碗酒还生生让他喝完了。

“好酒量,太师果然是真人不露相啊”杨一清见李月轩一口饮尽,顿时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一旁的几个醉鬼也都拍手叫好起来。

“呃~胸口好烫,给我碗水”李月轩刚喝完还不觉得这就如何烈,可是没过片刻,胸口便如火烧一般难受起来。一帮西北汉子见他一张英俊的脸涨的通红,都哄笑了起来。

“马大人,你怎么不去敬未来的妹婿一杯?”吴江神色有些怪怪的看了一旁喝的脸色熏红的马昂一眼,显然是已经知道了马昂复职献妹的事了。

昨日马怜儿从马花池回到家中,一身血迹,马昂虽名利心十分重,但对这个妹子还是真个心疼,顿时吓的手忙脚乱,忙叫人去请大夫。马怜儿本来对大哥为求富贵不惜卖掉自己还心有不满,但此刻一见大哥真情流露,实在不忍让他担心,便把自己跟李月轩去马花池,并救下他一命的事说了出来。

马昂一听自己妹子救了巡边钦差太师不说,还和他同生死、共患难过,顿时欢喜不已。而且更让马昂高兴的是,妹妹言语中对那位小钦差似乎颇有情意,马昂是过来人,怎么会看不出。

这下,马昂不只看见自己重回总兵府了,更还看见自己的大好前程。今日见李月轩亲自上门道谢,并邀请自己到总兵衙门吃饭,马昂更确信自己妹子和小太师之间有戏了。

此刻,马昂虽听出了吴江的戏谑之意,但他丝毫不在乎,心想反正自己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还怕你们这些出于嫉妒心里的人几句风言风语不成?

“哈哈,吴将军莫要取笑我了,那事八字都还没一撇呢,言之过早,言之过早啊”马昂心里虽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太师姐夫,但李月轩还未表态,却还不敢表现的太露骨,只是打了个哈哈,笑道。

“马大人日后攀上太师这棵大树,有李家在朝中照应,定是前途无量啊,哈哈,来,来,本官敬马大人一杯”这边马昂刚向吴江说完,一旁的丛兰也哈哈笑着向他端碗敬酒来了。

马昂以前官居总兵,但三边仍有两人在他上面,一人是杨一清,另一人便是丛兰了,马昂好功利,事事喜排场,这点丛兰深为不齿,然而个人有个人的活法,世上万事万物也不是一个人能管的过来的,丛兰心虽不满却也不去理会他太多。不过现在马昂献妹求官的事弄的人尽皆知后,丛兰确是忍不住要奚落一下了。

他这句马大人,平日可是从来不叫的,今日在这酒席间叫来,显然是有意笑话马昂了。

马昂一听说的话的人是丛兰,微微一愣,以他的精明自然听的出他话中之意,马昂微微一笑,也不生气,急忙端起酒碗回敬道:“丛大人愧煞下官了,往日多得丛大人照顾,下官尚未谢过,今日便借着这个机会,向丛大人表达谢意”

说完,马昂昂头一口饮尽,当真是豪气干云。

丛兰冷冷一笑,轻抿了一口,便放下了酒碗,不再说什么。

这边冷嘲热讽,李月轩那边确是喝的热火朝天。李月轩一碗下肚,顿时酒意上脑,脑子也热了起来,拉着杨一清咿咿呀呀的,一同唱起陕北小曲,好不热闹。

后宅的四合院的偏厅内,刘良女正架起了个小灶,几个精致的小菜摆上桌,配着一锅热气腾腾,香气浓郁的火锅,与前堂那些大老爷们的大快朵颐相比,别有风味。

“夫人,马姑娘,来吃饭吧”刘良女把碗筷放好,便转过身向一旁正蜷缩在炭火旁的黛红玉和马怜儿轻轻唤了一声。

黛红玉一双美目正凝视着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女子,听到刘良女叫唤,才嫣然一笑,道:“嗯,就来”

“怜儿姑娘,来,咱们去吃饭吧,这些菜都是刘姑娘做的,相信你会喜欢的”

马怜儿刚刚就一直被黛红玉那一双让男人神魂颠倒的眉眼盯着,浑身都不自在。她以前或多或少听说过李月轩的风流韵事,传闻这位风流公子才情高绝,貌美无双,成婚两次,一次娶四女,一次娶三女,共娶七女进门,可谓天下少有。而且更让人称奇的是,七位女子中其中四女竟都是青楼女子。当时马怜儿还深为李月轩的放浪形骸而深为不齿,但此刻见着黛红玉那绝世的妖娆妩媚,却止不住心生惊羡。

刚刚黛红玉虽然只是随便问了一下她的家里情况,年方几何,婚配与否,然后又有意无意的提了一下李月轩的事。但以马怜儿的聪慧,如何看不出黛红玉这是在故意试探。她与李月轩相识虽短,但从门前相遇,虎口救人,再到城头相依,心底已悄然生一丝情素来,如今在他的妻室面前,多多少少有些心虚拘谨。

马怜儿小心的陪笑着,模样略略有些羞涩。少有的显出深闺小姐的模样。两人来到桌子旁,黛红玉亲自给她夹了块肉,嫣然轻笑道:“承蒙怜儿姑娘救命之恩,我们李家上上下下都感激不尽,等回了京后,我一定会跟爷爷说的,到时候他老人家在陛下面前说两句好话,令兄官复原职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说着,黛红玉又笑容可拘的为他斟了一杯花酿,轻声道:“自然了,仅这些并不足以表达谢意,怜儿姑娘若是喜欢什么金银首饰,只管跟我说,只要有的,我一定为你弄到”

黛红玉看似满心感激的模样,其实心里却是时刻都戒备着这个容貌不在自己之下的马怜儿。黛红玉在风尘打滚多年,马怜儿那点心思哪瞒的过她。刚刚他有意无意的提起李月轩的事,马怜儿就听的两眼放光,显然对家里那位多情侯爷有暧昧了。

黛红玉态度一向强硬,至始自终都不愿意李月轩寻花问柳,为了家里少添双筷子,这棒打鸳鸯的坏人角色,她也不介意多做的。只是马怜儿何等的冰雪聪明,哪听不出黛红玉的意思。她从小在北方长大,那性子也是跟野马一样倔。看着黛红玉有心阻拦自己与李月轩在一起,心里不由一横,笑道:“李公子吉人天相,就是没有小女子相救,也定会转危为安,只是正所谓相见便是有缘,有些是既然已经发生了,想必便是上天安排的,非人力可以阻拦,夫人说是么”

黛红玉微微一笑,优雅清馨,缓缓道:“怜儿姑娘说的是,天意自然非人力能所企及,只是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还是不要自寻烦恼的好”

“夫人怎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夫人又不是流水”马怜儿看着黛红玉脸上带着讥笑,暗喻李月轩对自己没意思,不由脸上一寒,针锋相对道。

“我虽不是那个流水,却是拦江之堤坝,呵呵,怜儿姑娘以为流水的心思,是你比较懂,还是我比较懂呢”

“你---”马怜儿听的脸色一变,黛红玉这话已经十分明显了,分明就是在私自替李月轩拒绝她。拦江之堤坝,好一个拦江之堤坝,马怜儿冷哼一声,娇颜含霜,道:“再坚实的提拔也休想困住奔流之水,否则只会水满而溢,自绝坟墓”

说罢,马怜儿撒下筷子,起身愤愤离去。

瞅着马怜儿走了,刘良女这个好好姑娘可慌了,忙起身想去劝回来,哪知黛红玉一把拉住她,嘻嘻笑道:“别追了,这个丫头脾气倒刚烈,跟我年轻时候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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