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家出来后,段溪桥和傅倾饶在马车上悄声商议一番。眼看着再过一条街就到平王府了,却临时改了主意,让车夫改了方向,去了大理寺。

这天是休沐日,大部分人都休息在家,唯有几人恰好当值,不得不来。

眼看着天色渐晚到了下衙的时间,段溪桥与傅倾饶忙加快步子前行,寻到今日负责管理证物之人,说要拿出刑部纵火案的证物看看。

谁知那名评事一听此话,顿时为难起来,“大人,这个怕是不成了。先前都察院的佥都御使大人来,说要我们协助查案,已经将证物要了去。”

左少卿大人眯着眼盯着他瞧,硬生生把个七尺男儿看的下巴贴到了胸前,方才抱胸往他桌案前一靠,笑得十分和蔼可亲,“他问你要你就给?你这差事,办得倒是真好啊!”又扭头去看傅倾饶,“看来我得把自个儿的东西统统收好全部扣上锁关严实了才行。不然赶明儿都察院的人让人去拿我的东西,有些家伙也能二话不说给人乖乖送了去!”

评事猛地抬头,苦了脸,“大人,这事儿真的不能怪下官。陛下发了话,我们还能怎么样?”

“皇上?有圣旨吗?口谕呢?……呵,要什么都没有,算哪门子的发了话!”

“可是……可是黄公公跟着来了啊。”那评事委屈地说道。

“黄公公?”段溪桥一听这话,倒是相当吃惊。

傅倾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黄公公是皇帝的心腹,无需置疑。他的到来,便表明了那位帝王的态度。

只是这案子虽说牵扯到了刑部两名高官,也没有让皇帝一而再再而三地如此关注的道理。

最重要的一点,当初是他的意思,由大理寺来接管此案。

如今为何又反悔了?

搞不到原件,令二人十分郁闷。好在他们做事细心,当初拿回证物后,就将它们一一细致记录了下来。

从那处离开后,两人转去段溪桥的屋子,将记录的书册拿了出来,一页页细细翻看。

段溪桥指尖点着书页细细思索,傅倾饶却还在分析皇帝的用意。半晌后,压低声音问他:“大人,会不会是因为我们查的方向不对?”

她口中所说,指的是楚涵宣换人调查的缘由。

查案这种事情,一般都是由同一拨人从头查到尾方才妥当。因为案件当中的很多细节都有可能成为破案的关键,换了新的一批人后,许多细节之处便无法领会到了。

因此,除非是没能破得了的陈年旧案,又或是办案人能力不够、解决不了关键问题,有相当不得已的理由了,才会换人。

可他们这次遇到的情况,显然不在此例。

段溪桥明了她的意思,翻着书册顺口说道:“探查的方向怎会不对?自杀的伤口,刑部的火折子,一件件捋下来,都是重要的线索。如今又多了个手镯……”

他说到此处,滞了下,扭头去看傅倾饶。

傅倾饶颔首,“没错,那镯子的事情,是我们今天才发现的。如果我们一开始就能发现它是李夫人送给李将军之物,必然也会先去找李将军详细询问了。”她想了下,又道:“会不会就是因为镯子的来源发现得太晚了,所以那位觉得我们‘不够得力’……”

“可是还有一点很重要。”段溪桥打断她的话,用指节扣扣书册,点着画了镯子的那一页,“我们不是没查过,而是没查出来。这东西是李夫人母亲留下的遗物,将来要送给儿媳的,哪会随意给旁人看?且李夫人是外族人,那花纹是她们本族所有的,旁人根本不知道。”

“但是都察院的人知道。”

方才在李家的时候,李老爷和李夫人说过,都察院带走李长亭时,讲的很清楚,人证物证都有。只是物证是什么,佥都御使没有明说。楚里那边只是听传话的人大致说了几句,故而不知物证一事。

如今看来,物证极有可能便是这镯子。

段溪桥单手支颐沉默片刻,忽地笑了。

他眉端微挑,侧过脸问傅倾饶:“按理说我们下的功夫也不少了,都没查出来东西是谁的。怎么都察院的人不过是看上一两眼,就能明白该去抓谁了呢?忒的神通广大!”

傅倾饶迟疑着,“莫非有人本来就知道证物里有李将军的东西?”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段溪桥把书册往傅倾饶怀里一丢,“你把这些东西一个一个地都记清楚了,半点儿也不许落下。我们需要找李将军亲自问问。看看上面除了那手镯外,还有没有旁的东西是他的。”

傅倾饶刚要答应下来,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她愕然说道:“大人的意思是有人要……”

她后半句话刚要脱口而出,被段溪桥似笑非笑的一眼给堵了回去。

默默将书册拿紧,傅倾饶垂下眼帘,一颗心正慢慢往下沉。

栽赃嫁祸。

这很有可能,是栽赃嫁祸。

……

平王府乃是先皇后在世时就寻了专人设计建造好的,而后平王搬出宫住到此处后,又依照自己的想法修葺了一番。如今这处地方,倒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景致极佳之处了。

如今已经是寒冬腊月,旁的地方大都是枯树荒草连成一片,呈现着颓败之色。这里却因着种植了许多能够抵御严寒的草木,依然绿荫成片,现出勃勃生机。

“听说这些树种好多是王爷从北疆带回来的?能够种活,倒也难得。”段溪桥边往里行着,边感叹道。

楚里躬身说道:“刚开始也是不成的,能成活的不过十之一二。不过主子说绿色看着舒爽,每年都命人带了好些回来。后来大家摸着这些东西的脾性了,枯死的就少了一些。如今攒了这十几年,才有了如今的光景。”

傅倾饶笑道:“他倒是能折腾。可苦了你们了。”

楚里听出她话里没有恶意,就也笑了,“主子向来是想到了就必须做到。只要主子高兴了,小的们便没什么累的。”

一行人正往里走着,楚里突然停住了步子,回身行礼,唤了声“王爷”。

傅倾饶和段溪桥回头去看的时候,才发现楚云西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几人的身后。

抬手示意楚里退下,楚云西负手行至傅倾饶身边,上下打量片刻,问道:“方才出去了?”

“是,李将军那边出了点问题,我们过去瞧了下。”傅倾饶说着,又问:“你去哪儿了?寻你半天也寻不见。”

楚云西便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宏岳那些人甚是难缠,我去寻詹玉郎说了几句话。”

傅倾饶想到詹玉郎说起平王时那不屑的语气,不由就笑了。

果真不怕楚云西的话,还需要带那么多高手来么?如今楚云西专程去找了他,也不知道那个臭小子还能猖狂多久。

此时气氛不错,段溪桥觉得时机恰当,便将李长亭的事情大致说了下,又道:“我们还有件事情想请王爷帮忙,不知王爷可否行个方便。”

楚云西微微颔首,“进屋说吧。”

两人身高腿长步子又大,傅倾饶在后面小跑着才跟得上。

楚云西顿了顿,回身看她。

她莫名其妙地抬眼看他,见他不动,赶紧说道:“没事,我认得路。”

楚云西点了下头,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却停在了那里,显然是在等她。

傅倾饶硬着头皮走过去,旁边段溪桥十分自然随意地往旁边挪了挪,她便站在了两人的中间。

一个小小的七品和两个‘高’官同时并行走在一起,压力很大。这种压力主要来自于……身高。

眼睁睁看着身边两人越过自己的头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傅小哥觉得自己就像凹字中间塌下去的那一块,欲哭无泪。

进到书房后,三人落了座,段溪桥便提起先前的打算。

楚云西听了后,细想片刻,不太赞同,“你说要我引开都察院的人,你们二人潜进去问长亭?恐怕不妥。若是被那些人发现了,你们的处境反而更为尴尬。倒不如你们将想要问的事情直接告知于我,由我去问。我若想见长亭,他们再怎样做,也拦不住我。”

傅倾饶说道:“不一定。或许你去的话,更不合适。”

“怎讲?”

“因为这事十分蹊跷。刚才路上我们想了很久,都想不通李将军为何会被那些人盯上。直到刚才到了王府,才有了点眉目。”段溪桥说道:“会不会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看似被盯上的是李将军,其实最后的目标……却是殿下你?”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卿卿妹纸投的雷~~么么哒!~

ˉ_ˉ

↑脑补了下,三人同行时候,差不多是这个模样。然后就写出来了。聪慧的妹纸们应该是看明白了。没错!突然矮下去缺了的那一块就是傅小哥。哈哈,给她点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