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红尘万丈()

赐浴洗白白后,我就要接受大汉天子的临幸,真正成为皇帝的小老婆了。太意外了,以至于我被玉蝶和如意轻解罗裳,扶入一个奇大无比的铜铸的大浴缸后,泡在散发着浓郁芳香的热水中,被热气一蒸,才完全清醒过来。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杨贵妃的命运发生在我身上了。

我从浴缸中站起来,感觉自己是从海上泡沫里缓缓升起来的维纳斯。侍浴的宫女尽管不是第一次看到我的身体,仍然不禁睁大眼睛。玉蝶低低地笑着,“谁看了娘娘的身子,都恨不得自己是男儿身。”我并不以为忤,只是微笑了一下。我低下头,水珠子滑过纤细柔软的腰肢,滑过玉般的长腿,滑过纤巧的脚踝,依依不舍地滴在地上。

用柔软的丝麻由揩干身子和又长又浓的头发。纯白绢质内衣,红『色』冰纨直裾衣,金黄『色』丝縠绕襟袍,一层层穿上,我坐在擅木桌前,飞龙纹鎏金铜镜拿过来,照出镜子的美人儿。“奴婢给娘娘穿衣服都觉得有不忍之心,仿佛这些轻柔的衣服也会压着娘娘。”如意痴痴地笑。其他拿脂粉首饰镜子的宫女也含着笑,眼睛都不眨地看着我。挽青丝,『插』凤簪,敷轻粉,描黛眉,抹酡颊,点朱唇。

如花之貌,为谁而妍!我黯然。你在时间的那一头,你在空间的那一头,可有心痛。重重帘幕。如烟如雾。眼前的男人看着我,轻轻一笑。这样的洞房,让人『迷』茫。龙凤烛高照,龙凤香轻绕。只有我和他,他是龙,我是那只凤么。我有些晕眩。“倾国,果然倾一国之『色』,朕今晚要你舞一曲,只为朕而舞。”汉成帝站起来,我这才把目光移到他面前的桌子上,桌子上放着一把七弦古琴。

这把琴深檀『色』,在烛光下简直像是黑『色』的,闪着幽幽的冷光,一看就是一把好琴。“此琴名凤凰宝琴,朕有十年没有抚琴了,今晚就为你抚一曲。”“贱妾不敢。”我敛首低眉,低声道。“你不敢就没有谁敢了。”汉成帝把琴置在一张矮几上,席地而坐,看着我,“朕已经准备好了,你准备好了吗?”我看了看自己的装束,这种绕襟袍太拘束太庄重了,不适合跳舞。

汉成帝看了我一眼,笑了,“你的衣服要换。”他轻轻拍了一下手掌,一个宫女进来,跪下。“把那套素纱禅衣给娘娘拿来。”汉成帝吩咐。宫女很快把衣裳拿来,并且当着汉成帝的面给我换上,我赤身站在这个男人面前,脸上的火直烧向全身,一直辟哩啪拉地蔓延了整个宫殿。他微笑地看着我,目光刹时『迷』离。宫女退下,我站在他面前,羞懗不已。

因为这素纱禅衣根本就只是一层透明的轻纱,这是古代的透视装,我几乎一览无遗地呈现在他眼前,我尽量用飘带遮住最最主要的地方。“少女羞『色』,无情亦动人。”他一时看得呆了。“主上请抚琴。”我微微侧过身子。汉成帝的目光更炽,我才想到侧着身子,曲线更是玲珑毕『露』,糟糕,这样更充满了杀伤力,他不会立马扑上来吧,我脸又一红,连忙后退了一步。

“光禄大夫刘向对『操』琴曾经有过高论:凡鼓琴,有七例:一曰明道德,二曰感鬼神,三曰美风俗,四曰妙心察,五曰制声调,六曰流文雅,七曰善传授。”他笑笑,“不知道朕能不能做到。”说完他低下头,开始抚琴。他抚的是一首《幽兰》,没想到他身为天子,竟然能弹这么好的琴,我倒一时有些呆住了,我以为我和赵倾城抚琴,世人已经没几人能追上了,可他的琴艺,并不在我们之下。

授雅琴以变调兮,奏愁思之不可长;案流徵以却转兮,声幼妙而复扬。贯历览其中『操』兮,意慷慨而自卯。司马相如所谈抚琴的微妙之处,他全体会到了。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我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听呆了,忘了起舞,连忙摄住心神,袖子轻甩,轻轻扭动腰肢,身子舒展开来,广袖飘动,好像是一片轻云。这支曲子很舒缓,所以我舞得极慢,就像一朵慵懒的云,又像风慢慢拂动了空谷幽兰。

“习习谷风,以阴以雨;之子于归,远送于野,何彼苍天,不得其所;逍遥九州,无所定处;世人暗蔽,不知贤者;年纪逝迈,一身将老。”孔子永恒的慨叹。汉成帝看着我,忽然双手一个起落,旋律转急,他换了一首曲子,却是我没有听过的,大概是他自己作的曲子。我的身体毫不凝滞,立刻风摆杨柳一般,开始回旋,随着乐曲的加急,我越旋越快,如果是观众,一定是怀疑我的身体是虚幻的,溶入了禅衣之中,看到的不过一抹肉『色』的急风在旋转罢了。

曲子终于停了下来,我亭然立住,罗带缓缓坠下,落在我的身子,我回眸凝睇,眼帘慢慢垂下。汉成帝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目光如火,几乎要把我焚烧起来,那是怎么样的火啊,有狂喜,有欣慰,有爱念,有**。好安静啊,只听见余音,久久缭绕在我们四周。“好一只飞燕!可惜是单的!”汉成帝喟然一叹。飞燕!我的心猛然突的一跳。

“朕在昨夜在梦中得了一曲,取名《双飞燕》,今日果然得了一燕,朕的飞燕,美丽而纤巧的飞燕。”他的脸上一片喜悦,“爱妃,从今日起,你的名字不再是倾国,而是飞燕。”汉成帝向我走过来。一步一步。那么漫长!如雷掣顶,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最空的空白。飞燕!赵飞燕!洪水涌来,狂风刮来,暴雨倾来,火焰飞来,命运扑来,我倒下来!一双手接着了我,素纱飘落,锦被香滑,罗帐低垂,我被覆盖,我无法抗拒他的眼神,他的唇和他的身体。

因为我是赵飞燕,我是他的女人,他的婕妤,他的皇后!

“没错,你就是赵飞燕,汉成帝的皇后,历史上最美丽的女人,一笑倾国,一舞倾国的赵飞燕!”老刘盯着安心的眼睛。“不!我是安心!”安心后退一步。“安心已经死了,你是赵飞燕,你从西汉来,对不对!”老刘上前一步。“不!我是冯倾国!”安心摇着头,她不知道老刘怎么知道她是从西汉来的,她只跟张莽、万今和彼特说过。

“没错,你是冯倾国,也是赵飞燕。”老刘的目光很柔和,声音却有些沙哑。“不可能,赵飞燕是皇后,是……”她想说是『荡』『妇』,终究没有问出来。“你就是皇后。”老刘有些悲伤。“你疯了!”安心睁大眼睛,看着他,“刘伯伯,你疯了。”“不要叫我刘伯伯。”老刘一伸手,握住了安心的肩膀,“不要叫我刘伯伯。”“我不是皇后,我只是冯倾国。”

安心用力地说,仿佛这样就能证明老刘是错的。“你是冯倾国,你有一个妹妹叫冯倾城,你们的爹爹是冯万金……”“他不是我的亲爹爹!”安心叫起来,原来爹爹叫冯万金,万金,万今,是的,你不能是我的亲爹爹,我宁愿你不是我的亲爹爹,这样,我就能心安理得地叫你今哥哥。“他是你的亲爹爹,听着,不要打断我,你的母亲是姑苏郡主,她生下你们,却不能亲手抚养你们,因为她是郡主。

你们爹爹死后,你们流落到长安,认了阳阿公主的总管赵临做干爹爹,改姓赵,以后的事情就不用我说了。”安心愣住了,野史上确实是这么说赵飞燕的,可是怎么会是自己!“可是,可是我已经来到了这里,冯倾国变不成赵飞燕了。”安心脑中『乱』糟糟的,她开始觉得脑子要短路了。“你就是那个赵飞燕。”老刘说。“可是,怎么会有两个我。”

安心脑子更『乱』了。“那个赵飞燕已经死了。”老刘说。“可我没长大就莫名其妙地跑这儿来了。又哪来的赵飞燕。”安心不解。“你长大后变成的那个赵飞燕已经死了两千年了,现在是另一个时空。”老刘的脸上似乎有些笑意。“…….”安心彻底糊涂,不是她疯了,就是老刘疯了。“不要想它,只想你自己就行,你就是赵飞燕,其他什么都别管。”

老刘的手从安心的手臂上滑下来,抓住了她的双手,依然柔若无骨的双手,跟两千年前一模一样。。不要想,不要想因果,不要问为什么,不要追究,不管时间,不管空间,只要你此刻,就站在我面前。安心回头,看见凤凰宝琴,静静地躺在桌子上,她开始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了,凤凰宝琴,原来就是属于她的琴。“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安心在如一团『乱』麻的脑子理出一根线。

老刘沧桑一笑,“因为我一直不停地在找你,一直在找,一世又一世,在每个朝代里找你,每次都擦肩而过,我不甘心,这是我的障,找不到你,我就会一直找下去。”“你又是谁?”安心的眼睛又开始睁大,盯着老刘的脸,变结巴起来,“莫非,莫非,你就是,就是……”“是的,我是。”老刘把安心的手慢慢举起来,放在脸颊上,他的脸滚烫。

“汉成帝刘骜!”安心一声惊叫。一滴泪滴在安心的手背上,凉的,烫的,她分不清楚。两千年,不停地错过,不停地寻觅,我找到的,真是你吗?真的是吗!不知道,不管,不顾!“可是你为什么还记得。”安心瞪着他,不是每个人都记得他的前世。“我不肯喝孟婆汤,不肯,我宁愿受记忆的折磨,也不要忘记。”刘骜的声音颤抖。

“可是”可是我终究不算是那个人啊。“没有可是,飞燕,爱妃,我的皇后,没有可是,只有是!”刘骜抱住安心。安心挣脱,不,这太荒谬了!刘骜拿出一张碟,放进碟机。画面有些模糊,夜晚,刘骜的房间,门轻轻推开,一个人进来,浅绿睡衣,是安心,她慢慢走向床边,掀开被子,躺下,躺在刘骜的身边,被子盖上。雪花,然后再出现画面,只是睡衣不一样,人还是安心,一切重演一遍。

再一遍,再一遍。天啊!安心变成雕塑,良久,问,“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什么也没做,自从出了车祸,你代替了安心的灵魂,每夜都是这样,是你自己走进我的房间的,因为你是飞燕。”刘骜的眼睛里有火,温柔的地狱之火。安心垂下头。是这样的么,是这样的么!“不要怀疑,飞燕,我是你的主上,你的男人!”刘骜再次拥紧安心。

“所以你把我带到这里,离开所有的人。”安心机械地说。“是的,因为你只能属于我,我不能再忍受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在这里,只有我们俩,这正是你想要的,也是我想要的。”刘骜说,抚着安心的头发,眉『毛』和眼睛。安心的身体很僵硬,她再次挣脱刘骜的怀抱,“我还是无法接受。”“你需要时间。”刘骜转过身子,坐在凤凰宝琴前,“我给你弹一曲《双飞燕》”轻灵的曲子响起,陌生的,却又是熟悉的。

双飞燕,燕双飞,谁落了单,谁忘了谁!世界这么混『乱』,脑子这么混『乱』,我是谁,谁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