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月,无声无息,浅云轻如烟雾,承载着清辉,渐行渐远。WwW。QuanBeN-XiaoShuo。cOm凉风缓缓,在暮色之下穿行而来。深夜已临,喧嚣依旧,那是原军为击败盗派而举行的庆典。

柳烟在这深夜之中清醒异常,是因为庆贺之声太吵,还是她心中之伤太痛?挣身下床,心如缺了一口,不禁又想起沙地之上朝廷与盗派相战一幕,这一幕侵入梦中,如同恶魔啃嗜**,但梦中再痛,亦是比不过醒来时的现实之痛!

柳烟一阵捂心而泣,靠在床沿,几欲摔倒。

想必是柳烟的泣声之故,惊醒了窗前圆桌上扑睡的丫鬟。

那丫鬟一惊而醒,慌忙的对柳烟施了一礼,又忙着去端起桌上盛这一碗黑汤的玉碗,在帐脚之边的炉子中换了一碗热的,动作利索的端到柳烟之前道:“公主,这是释大人吩咐做得千年参汤,给你补身子的,你快喝下吧。”丫鬟语音虽是低细,话语说得倒是让人听得清楚。

柳烟醒来之时便是沉溺于白天相战之事,倒是未注意到这丫鬟,听见她说话,低眉瞧了她一眼,十四五的年华,脸色虽是黝黑,却给人干爽清净之感,对着柳烟,双眼闪烁,捧着参汤的双手微微颤抖,一副惶惶之态,柳烟忽然的飘想起释国亲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做威做历一幕,轻笑一声,伸手去接过那碗参汤,往地上一摔而碎。

那丫鬟被柳烟这一举吓得如失魂魄,一把跪在地上失声而道:“卑奴不知哪里做错了,请公主责罚!”抽泣的说了几次,却是不敢说出声来。柳烟不知那丫头会这样失措,忽听丈外传来一语道:“是谁砸烂了药碗,小翠,我让你好生照顾小姐,你却不听!”将言语说完,人也进了帐内声色具历,正是释国亲。

那叫小翠的丫鬟听到释国亲的声音,更是如鼠听到了猫叫,哆嗦着身子,柳烟一把将她拉起,几步向前将他挡在身后,一脸漠然的对释国亲道:“你身为我父亲,却又是一军的将领,此处是军营,你倒和我说说,我该叫你父亲还是叫你将军大人?”

柳烟自小知书达理,素来皆是以礼相问,如此之举,到让释国亲吃了一惊,对道:“既然知是父亲,何不以礼问候!”

柳烟默默一阵,不但不以礼问候,反是转身在床沿边上坐了下来,道:“释将军,情是情,规矩不能忘,你自小都是这么教导我们的,是也不是?”

释国亲血涌双颊,道:“无论是将军还是父亲,你皆是要叫我一声大人,长得这般大了,却还这般没规矩!”

比起释献媚来,柳烟素来是更懂事,更听话的孩子,她从不撒娇,更不会对他的话语有半分违拗,今日神情反常,释国亲心中大是诧异,不得不将昔日的威严压制下来。

柳烟又轻声冷言的道:“此处是你的军营,但我并非你的下属,理应我该叫你一声父亲大人,但我亦是当今皇上册封的公主,是王室之人,君子脚下,皆为臣子!你是我黄兄的臣子,亦是我皇室的臣子,是也不是,释大人?”

柳烟话语中的“天子脚下,皆为臣子”引自释国亲话中之字,释国亲心头气炸,又不能博她言语,只能退后一步,对柳烟施礼道:“公主晚安。”

柳烟棋高一着,虽使得释国亲帐下称臣,心中却无半点优越之感,反是一阵怅然,泪水忍不住的簌簌流下,两人默默无言,唯有那暗黄的烛火娓娓闪动,许久之后,释国亲才摆手对小翠道:“将那参汤热了,再打碎了,我就打碎你的手!”小翠慎慎退去热汤。

虽出身贵族,柳烟却素来听不惯这些蛮言横语,冷看了她父亲一眼,淡淡的道:“我手脚麻痹,玉碗是我拿不稳打碎的,怪不得她人。”

释国亲看了看帐前下被摔得粉碎的碗,略一定神,也不多言,轻步走向柳烟,又在她床沿边坐下,抚着柳烟的肩头,以一父亲的口吻说道:“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和委屈,我曾答应过大哥,要将你抚养成人,帮你找一个好的归宿的。”

柳烟心中的伤痛,足已当下释国亲所有的威严,但这温柔的一抚,忽让柳烟一阵的感动,眼泪又稀里哗啦的流了出来,心中对他又敬又怕的感觉再次又生,却转念一想,道:“为我找好的归宿,难不成是嫁给王爷!”此念一起,又想起了沙场之战。

归宿,归宿,我何需你帮我找一个归宿!寒气心生,对释国亲道:“我不明白父亲所说的归宿!”

释国亲道:“你不明白世事的艰辛,我向皇上请求出兵围剿盗派,一半是为了扬我国威,一半则是为了将你救出,只怕你落入盗派之手,沦落江湖,自毁了前程!”

柳烟轻轻地哈了一气,软软的道:“原来如此。”

释国亲听出了柳烟心头的不快,口中仍是伤感的道:“此次将你从盗派之中救出,八王爷甚是欢喜,自是比嫁到查国要好了十倍。”

柳烟不语,清泪下流,释国亲又道:“王爷愿意纳你为妾,真是我们释家之幸,你的荣耀,将来恐怕不亚于你姐姐,如此好的归宿,也算是我对大哥的一点报答了,王爷待你甚是宠爱,他还叫你明日与他一起去游山玩水。”

“不,我不会嫁给他的!”柳烟冷语破空,僵立了释国亲的热情,释国亲双眼向柳烟瞧去,但见她脸若冰霜,傲气袭人,一时将释国亲的威严稳稳压住。

释国亲只得摇头而道:“柳烟,你变了!”

柳烟冷冷对到:“是的,我变了,今日得柳烟绝非昔日被你养在释府中的柳烟!”

释国亲道:“释府是我们家,柳烟,你又何苦绝情如此!”两人说话之时,小翠已是将热好的参汤端了过来,释国亲接过汤药,取了一勺,吹了一下就要往柳烟口中送去,柳烟避了过去,对释国亲道:“父亲大人,你还记得那日吗,你让我嫁到查国,我不从,你说倘若我不依你,你我关系就像被你摔碎的那鸳鸯白玉杯!”

释国亲将药放在桌上,装做自然地笑了一下道:“过去往事,你有何必再提,你那时一时任性,但终究还是会明白为父的一片心意的。”

柳烟也笑了一下,笑靥如冷夜之下一朵凄婉的花,她道:“你可知,我也曾对自己起了誓,若从了你之言,你我的关系就像被我摔碎的另一只白玉杯!”柳烟的话语轻描淡写,几乎是不带修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