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之中,凉风回转,翠绿的竹叶尖下,露珠欲滴,折射着初升的朝阳,一闪一闪,如孩童调皮的眼睛。wWw、QUAbEn-XIAoShUo、COm

竹林之下,一个身穿黄袍的僧人,满脸的慈笑,正在拿着一盆谷物喂鸽子,那地上的鸽子,红白掺杂,叽叽咕咕,少说也有上百来只,不知是鸽子顽皮还是僧人将手中的谷物洒得太慢,只见不少的鸽子争着要飞到他的手臂之上,伸着脖子向僧人手中的谷物啄去。

当然,有些鸽子还飞到了僧人的肩上,对地上的谷物无动于衷的鸽子,它们闭眼闲着,偶尔因为僧人洒谷物时将它们的身子突然摇晃,这才突然的张开一下翅膀,眼睛睁开一下,又慢慢地闭上了——僧人旁边站着的,是一个二十上下的青年女子。女子手中捧着一只鸽子,双眼却是目视着前方,像是看着僧人的一举一动,又像是看着地上窜来跳去的鸽子,又像是思索着身外之事,容颜貌美,仿若降尘仙女。

那位喂鸽子的僧人,原来是静虚和尚,而那貌美的女子,原来是释柳烟。

静虚一边喂鸽子,一边对释柳烟道:“释姑娘远临寒寺,难道只是为了随处走走,散心?”

柳烟低头,抚摸着手中的鸽子,轻轻的点点头道:“嗯。”

静虚缓缓的笑了一下,将手中的盆子放在了地上,回身过来对释柳烟道:“你皱眉苦脸,体不附神,想必是满腹心结,既是如此,何不说来听听,你来着青灯古寺,难道真只是为了走走么!”

柳烟看了看绿林中飞来飞去的鸽子,又缓缓点头,对静虚道:“师傅是世外高人,不惹凡间俗事,想必是觉得凡间之人,十分可悲可笑。”

静虚慈脸一皱,呵呵的笑了起来,又望着柳烟道:“你真是大错特错了,一来,我不是世外高人,二来——我独守这青灯古寺,却也是为了躲避世俗情意的困扰,细说起来,我倒是像世间的懦弱之辈。”

小浪对柳烟讲人魔大战时,倒是添油加醋的讲了一些静虚和叶青的情史,于是低下头笑了一下道:“是和叶前辈的事吗?”

静虚愣了一下,随即又有些木讷的笑了笑,显得有些憨厚起来,回道:“是我那侄子告诉你的吗?——这孩子!”他又笑了一下。

柳烟瞧了瞧他有些不自然的神情,心中对他的敬意丝毫不减,但心中仍是暗道:“静虚果然和他说的一样,又和蔼,又可爱。”

静虚走到一木头凳子上坐了下来,不忘本意的道:“想必你们的心事都是繁琐的紧,何不细说一下出来,可不要像我一样了!”他说的有些随意,淡然,却是认真。

柳烟明白他说的“你们”指的是小浪和自己,道:“我若是说出来,你会告诉他吗?”

静虚道:“你若是想让我告诉他,我就告诉他,你若是想我不告诉他,我便不告诉他。”

柳烟道:“我心中已是有了他人,总是觉得对不住他,又伤害他。”

静虚道:“你总是知道的,他总是爱你的,是吗?”

柳烟道:“自然是知道的——但我始终是不能接受,而他却——”

静虚道:“你心中所爱之人,是红影,红侠士吧!”

柳烟点点头道:“我爱他太深,始终是忘不了他的。”

静虚点了点头,道:“若是没有红影,你会喜欢我侄儿吗?”

柳烟低下头沉思不语,但听静虚又道:“你伤害了他,你也伤害了你自己,不是吗。”

柳烟摇了摇头道:“一个人,怎么可以分担两个人的爱!”

静虚道:“可是红影大侠已经死了,理应另当别论。”

柳烟道:“我终会钟爱于他——”

静虚倒是没有接她的话语,又问她道:“你们练会了仙乘剑法,是吗?”

静虚道:“你们为什么要练仙乘剑法?”

柳烟想起了那日在山谷之时两人连剑法的情形,随口答道:“闲来无聊,便练了。”

静虚双眼奇奇的看了她一下,道:“但你们终究还是练成了,是吗。”

柳烟道:“那又如何,反正又使不上,我再也不会和他练了。”

静虚突然破口一笑,道:“我只听说过两男女练不成的夫妻剑法,却从来没有听说过练成了夫妻剑法之后不再练下去的!”

柳烟秀眉一蹙,奇道:“夫妻剑法?”静虚见她脸上诧异,自己倒是也好奇起来,问道:“那仙乘诀剑法便是夫妻剑法,难道不是吗?”他见柳烟脸上之情又是怪异又是冰冷,道:“相传是那样的,谁人知道,想必是我弄错了——”

回想起昔日练剑之时,那些缠绵的招式,除了夫妻剑法,还有什么剑法能如此的暧昧?难怪仙乘诀的第一页缺失,原来是他故意撕下藏起的秘密,回想出来,心中一阵的不快意,只听她回道:“你说得没错,那是一套夫妻剑法,但是——我再也不会和他练半招!”声音虽是不大,但却带着愤怒绝情。

静虚只是在旁边微微一笑,好像事不关己一样道:“这可苦了我那侄儿咯——”

柳烟脸上的神情稍变,又道:“总之,我是再也不想见到他了。”她又伪装似的笑了一下,不知为何。

静虚也在一旁微微一笑,柳烟看了他一眼,心中暗道:“他们性情都一样,好生的怪异。”静虚笑完之后,又对柳烟道:“今后若是再也看不到他,想必你更会心伤难过。”

两人不再言语,陷入了沉默之中——

过了一阵,静虚突然道:“听说柳姑娘的剑法很好,是吗?”

柳烟道:“没有,哪有——”她本想说哪有小浪的天赋那么好,但又不想念及小浪的名字,话到口中,又吞了回去,但静虚好似已经听到了她后边的言语,接她的话语道:“他的剑法都是以前学的,这两年,除了悟出了一些仙乘诀的剑招,其他的,倒是毫无进步。”静虚停了下来,看在柳烟的脸上,见她的神情有些木然,向她道:“释姑娘不明白我言中之意?”

他也不管柳烟明不明白,只顾自己继续说道:“其实武学是很有灵性的,人以什么样的情感放在它的身上,它便会以什么样的形式藏在人的体中,侄儿痴情的忘乎天地,自然剑法之上再也没有进展,至于那仙乘诀本是情爱之剑,理应另当别论了。”

柳烟道:“大师寄形天地,也难怪神功盖世——”想必她也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只知道听了静虚的言语,胸口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静虚对他那恭维之语如似未闻,继而又道:“武通人性,就像那仙乘剑法,唯有心有灵犀,情投意合之人方可练就,若是一对同床异梦的夫妻,纵然摆在她们面前的是一本再厉害的剑法绝学,也是形同一张废纸。”静虚缓缓的转过身来,看在柳烟身上,显得有些严肃的道:“你心底是在意他,深爱他的,只是你没有意识到,或是你不承认而已。”

柳烟显得有些低沉的道:“但——但——”她本想再说一个人怎可分享两个人的爱,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静虚道:“说到武学的灵性,或许真的就要以仙乘诀为代表来说了,并非说每个人付出多少的努力就能得到多少的收获,武学若是不能以感情作为投注,一切也只是个空谈,情爱是真是假,一切也折射在了剑招之上。”说到此处,他用余光看了柳烟一眼,正见她低头无神,似乎在想些什么。

“当然,武学除了要投射感情,自然也要讲究心境,这就是说什么类型的剑法适合什么样的人,就像浪子剑法适合潇洒不羁之人,素心剑法适合庄重谨慎之人,当然,无论什么类型的剑法,都需要遵循剑法的品性,这就需得躯无负担,心无寄托,做到身心释放,此之谓武之‘放’诀!”

柳烟听得入迷,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自然法则想通,武亦人,人亦武,人虽不分贵贱,却分层次,若是要做到人上之人,还需的做到放浪形骸,若是背负太多,心疲体累,人又何需为人?释姑娘总是对过往念念不忘,实有辜负生命本质之重托——”

两人又陷沉默,柳烟突然嫣然一笑道:“多谢大师指点——”

静虚呵呵笑道:“他刚下山去了,你还不快去将他追回来?”

柳烟脸上突然大惊,道:“他——”

静虚道:“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到的这寺中,想必也是刚到的,在那边的丛林偷听了一阵你我的谈话,又离去了。”

柳烟脸上一阵的惶急之色,望了望旁边不远之处的丛林,几个快步过去,正见丛林边的草木叶子上挂着一张雪白的手绢,手绢之上绣着一枚翠绿的柳叶,岂不是自己曾经给他包扎伤口的那一条!以前一直想要问他给回,却是一直开不了口,如今挂在眼前,风吹摇晃,心头一阵失落,竟是不想伸手去拿。旁边的地面之上,正是仙乘诀缺失的那一页纸,上面写着‘夫妻剑法’四个大字和一些小字。

此时,静虚已是走了过来,柳烟黯然神伤的道:“他来了——却又,走了。”

小浪口中虽说是要到江南中去找师傅,实则胸口因情而伤,借酒浇愁,醉以度日,几日之后,忽然又惦记起了师叔来,悄然独自的来到了这个寺中。

自和柳烟从查**营之中逃出分离后,又与小浪分别,背影一路向东而逝,柳烟亦是心头空空,伤心烦恼,救父不成,心底烦闷,苦恼之下记起了曾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静虚,望了望两边山上的青灯古寺,正想独自清静一翻,于是便到了这个寺中来。

小浪信步悠悠,来到这古寺的竹林,正遇见师叔和一女子相谈,而那女子正是自己肚中牵挂的心爱女子,慌忙躲到了一旁听他们谈话。

岂知听了之后,竟是越来越伤“什么一个人岂能分享两个人之爱,什么始终忘不了他,什么我再也不会和他练剑的话语尽是收到了小浪的耳朵之中,伤心绝望之下,誓言再也不想见她,将他一直珍藏着的手帕和偷偷撕下的那一页纸丢在了当地,他当然心中明白静虚已是知道他在旁边偷听,让柳烟最终知道自己再也不会再去向他纠缠,让她难为。

静虚见柳烟望着枝头上挂着的手帕怔怔无神,对她道:“你还不捡起来将它们还给我的侄儿——”

柳烟清泪下流,将地上的纸和手帕捡起收了起来,望了一眼下山的路,又看了一眼静虚,欲说无言。

静虚呵呵的笑了一下道:“那浑牛的性子我了解的很,他一时伤心离去,不久之后仍是会回来找你——纵是你一时寻不到他,他终究是要回来认我这个师叔的,到时候我再叫他去找你——”

柳烟含泪点头,向静虚深深的鞠了一躬,告别他之后,速速下山准寻小浪而去——

(全书完)

附:写到此处,【武放】就告一个段落了,谢谢您的翻阅,或许某一日,我会再写【武放续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