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已经是季春跟孟夏的交接点,白天时候太阳照在身上能感觉到丝丝的热意,但是在这深夜里,还能最后体会几次这短暂的料峭春寒。

出站口的对面是一个长途汽车站,顺着大路往前走,能看到几家装修并不算很豪华的宾馆。长时间的赶路让我有些不舒服,虽然一直都是坐着或者躺着的,但从古至今,流传到现在依然被人们挂在嘴边的舟车劳顿这一个成语,自然是有它存在的道理,所以现在在我想来,应该先去好好休息一番,等到明天了,再乘车去十七房所在的地方,荥阳。

荥阳,郑氏第十七房。我琢磨着这个地方跟这个姓氏,荥阳郑跟并州李一样,同样是当年浮沉天下,让历代君王都很头疼的五姓七门阀之一,以前,我曾经在看一些杂记的时候还感叹过荥阳郑跟我家同姓,却根本就没有想到过他们会跟我们家有这样深刻的渊源,现在想起来,我不禁想要说一句这果真是世事无常。

那三个男人依然还跟在我跟范存虎的身后,可能是因为越往前走大街上越是人迹稀少的原因,这三个人就慢慢变得不讲究起来,连这样的跟踪都是这样肆无忌惮,他们好像是生怕我不知道他们在跟踪我一样。

“走那边,先把这几个人解决掉。”我给范存虎低声说了一句。要是让这三个家伙一直就这么跟着,今天晚上就算他们不对我动手,我的觉都不会睡的安稳,与其提心吊胆的防贼,不如给贼一个偷窃的机会,然后关门打狗瓮中捉鳖。

快步走入了一个小巷子里,实则在这个年代,每个城市中这样没有灯光的小巷子都很多,甚至不需要去寻找,一般在你想要看到小巷子的时候不远处就一定会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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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小巷子也是则样,漆黑的看不到任何踪迹,巷子里每户人家的大门都是紧闭着的,当我跟范存虎快步走进来是偶,才给这幽深寂静的小巷子中带来了一些响动。

我们步伐加快,后面三个人的步伐自然也跟着就快了起来。顺着这一条小巷子一直往里面走,在巷子的尽头的一堵墙之下,我转身,看着正好把出路堵住了的三个人。

我现在看不清楚他们的模样,除非有能在晚上看清楚东西的夜眼,否则在这样没有任何一丝的光亮的地方,最多也就是像我现在这样,只能看到三个颜色比夜色略微深一些的人影。我相信他们现在肯定跟我一样看不清楚东西,但我却有一个他们都没有的优势,地花。看不清楚一个人不要紧,但这三个活生生的生命就这么大大咧咧站在我的面前,我自然能很清楚的感觉到。

没人说话,在这种时候不管说什么都是废话,其实大家都知道对方的目的,我把他们三个人引来这个小巷子里就是向他们传递了一种信号,进来这个没人的地方做了结。

悄无声息的,在平静之中一声骤然响起的机括声显得异常刺耳,但早早就发现了它们组装弩箭的动作,我跟范存虎自然是从容不迫的躲开,一根弩箭扎在砖墙上,箭身还在嗡嗡作响,便有很多的小虫子在空中抖着翅膀无声而又迅速的朝我跟范存虎扑了过来。

有了上次用天花对付这些蛊虫的经验,这次我自然不会傻傻的再去用地花额力量试图扰乱这些虫子,地花撑开一小片空间护着尚未成型的天花,天花毫不客气的就把这些蛊虫那细微的灵魂全都逼出来吞了,蛊虫无声自落,那三个苗疆的人却还对此一无所知。

范存虎再次展现了他那凌厉的速度,本身就是黑色的朴刀在这样的黑色中比鬼魅还要可怕,手起刀落间没有寒光,却瞬间就带走了一个人的生命,在剩下的两个人还在错愕为什么我们没有被蛊虫杀掉的时候,范存虎再出两刀,两具尸体就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好弱。”范存虎对我说了一句,他这次几乎是一点点抵抗都没有遇到,这不像是在杀一个人,更像是拿着刀在砍生长在地里不会逃跑不知道反抗的大白菜,顺利的让人都不敢相信

“不见得。”看到那三个倒在地上已经没了任何生机的尸体,我摇了摇头。不能说这三个人很弱,只能说这次我们占到的优势实在是太明显了,首先就是因为用蛊王开启的天花,它的力量能完美的克制这些苗疆的蛊虫,甚至以这些蛊虫为食来孕养壮大自己,其次就是因为这夜色的缘故,对面三个人看不清楚我们的动作,但我却能很明显的知道他们都在做什么,这此消彼长之下,被范存虎近身的三个人当然都没有任何一点幸存的可能。

在黑夜中收了三条人命,没人善后的情况下我当然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否则将要面对的肯定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想到这点我觉得有些头大。干脆利落的送别人去死是个痛快的事情,但是在此之后的善后处理,却十分麻烦。这毕竟不是在自己的地盘,在这种全然陌生的地方,就算是有翻江倒海之能,所能感受到的也只会是深深的束缚。

看来只能打个电话了。我拿出那个小纸条,上面不光写着一个地址,同样留着一个电话号码。这个号码我没有打过,不知道这是郑屏自己的还是十七房的电话,但此刻想要尽快解决掉这桩麻烦,也只能把这个电话打出去了,看看能不能找到郑屏。

“你好,郑屏。”电话在响了很长时间之后,对面接通了,那边的电话里有微微的电流声,应该是信号不是非常稳定。但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我心中还是微微松了口气,既然是郑屏自己的电话,那么一些事情就好说多了。

“是我,起桥。”我告知了郑屏我的身份,没有跟他寒暄什么,听他那语调,在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应该正在休息,是被我这个电话给吵醒的。“我现在在商都,碰到了点麻烦。”

“怎么回事?”郑屏那边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

“有人想对我不利,在这边干掉了三个人,你现在在哪里?帮我处理一下后面的事情。”

“你在商都?正好我也在,把你的位置告诉我,我这就过去。”

挂了电话之后能再等了将近半个小时,一个拿着手电筒的陌生男人出现在这个漆黑的小巷子里面,我皱眉看着这个男人,从他看我时候那种平淡的神色跟他魁梧的体型上,我能断定这人并不是郑屏。郑屏虽然十分擅长易容,但一个人的体型是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发生太大的改变,除非这人练过一种功夫——缩骨功

我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他也在看我,范存虎不着痕迹的上前一步挡在我的前面,手里的黑色朴刀一直都没有收回去,那漆黑的颜色在对方手电筒的照射下都没有丝毫的反光。

陌生男人看到范存虎的动作,几乎是本能一般的伸手从自己腰间掏出了一把手枪,但这个时候,却有一只手出现在了男人的肩膀上,男人让了让身体,郑屏用他本身的面目出现在了我的眼前,他显得有些小心翼翼的。

“怎么来了也不先给我打声招呼,我都给你留了电话了。”郑屏看都没有看地上那三具死尸一眼,他朝我说了一句,用脚捻了捻躺在地上已经死掉的蛊虫,那些在地上密密麻麻好像都铺了薄薄一层的蛊虫在他的踩踏下,立刻就彻底碎了,之残留下一些黑色,看不出原有的形状。他好像对这件事情很喜欢,不断的用脚踩,地上那一大片的虫子的尸体就没了踪迹。

“你踩那些东西干什么?”我没有回答郑屏的问题,没法回答,难道我能告诉他是因为在十三房时候郑无邪母亲对我说的那些话,让我对他们家不明朗的态度保持着一种警惕性?

“不光要踩,等会还要倒点汽油再把这些东西全都烧了,一点点痕迹都不能留下来。”郑屏看了我一眼,眼神玩味,又说道:“商都这边的情势有些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不过我说你这是得有多遭人恨的?竟然让这些苗人追着杀,啧啧,他们到现在还都没有完全从大山里走出来呢,正在跟山外头的那些人挖蘑菇的讨价还价,这种时候竟然还派人出来,虽然只是小猫两三只……”

“我不跟你废话了,现在我很困,这些东西你解决一下,我先去宾馆里小睡一觉,明天去你家。”我给郑屏说了一句,准备带着范存虎走人。郑屏喊了我一声,给我丢过来了一章房卡,然后告诉了我一个酒店的名字。

“别的地方不要去,这个酒店是我的产业,别的地方不安全。”郑屏又看了看那漆黑的巷道,继续说道:“你以为我给你留电话是想做什么?你来之前就通知我一声肯定没有坏处,不然你一个人过去路上出了事怎么办。得,明天坐我车跟我一起去吧。”

“嗯。”我拿着房卡平淡的答应了一声,然后离开了。郑屏短短话透露的信息量似乎有些大,去他们家还会碰到什么麻烦么?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