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友留步!”一个请菊未然进山的大祭急切喊道,但菊未然根本就没给任何人面子,连头也没回,便施施然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这等于是公开抽了苗疆众人的脸,在祭台上的那几个老人虽然神色平静,但我知道这个时候他们心里肯定已经掀起了很强的怒意。我看看他们,又看看菊未然离开的方向,这个男人还真不是一般的骄傲,他好像根本就没有将苗疆之人看在眼中的意思。

“菊未然肯定发现什么了。”郑无邪看着菊未然离开的方向轻声嘀咕,“可是他究竟发现什么了?为什么说这些老家伙办事不地道?”

“等会咱们过去看看就知道了,菊未然这个人太邪气,还是不要招惹。”雷仁耀对郑无邪的性情十分了解,似乎是能够猜到他的心里这时候在想什么。

“这个菊未然,你们一点根底都摸不清楚?”我问郑无邪跟雷仁耀,他们两个都是摇头。

“菊未然,这人一向独来独往,几乎不怎么跟我们发生交集。也许家里的老人们对这家伙很了解吧,所以应该每家都告诫过自家孩子,要是碰上菊未然,能不招惹,尽量别招惹。”

“年轻一辈第一人?”我惊奇,竟然能让各家的老人们都说出这样的话,那么这个年轻人还真是不得了。最起码,我以前就常听赵七九说一句话:没有三十年生死阅历,不能竖阴阳界一杆名旗。这是说,一个天才就算再妖孽,人生不到四十岁都无法真正让那些老前辈们认真相待,这是吃阅历饭的,更是吃年龄饭的。

“现在看来应该是,但也不是绝对,谁知道是不是还有人深藏不漏?”郑无邪很不愿意承认,但是在事实面前他就算再能说,也没办法否认。他郑无邪在他们那个行当的年轻一辈中很出名,但是在那些老人眼里,顶天也只是一个很不错很有发展潜力的后生晚辈,可这个菊未然,已经隐隐有让那些老人们忌惮不已的本事。

这就是差距!

“你也不用太灰心,我倒是听家里老爷子说过,就算在阴曹地府挂职了也不见得一定是什么好事儿,比如林家,他们可是跟阴曹地府作对的专业户,根本就不怕底下上来的那些东西

。”雷仁耀拍了拍郑无邪的肩膀,郑无邪眯了眯眼睛,没有多说什么。

“你们怎么都知道这么多事儿,就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终于忍不住嘀咕,觉得在这种场合我真的只是沦为了一个看客,很多话都插不进去嘴。

郑无邪摇头说道:“郑叔叔不想你介入这个圈子,肯定什么都不会给你说,但以后你会了解的越来越多……其实知道多了,也不见得就是什么好事儿。”

“可不是么!”雷仁耀再次说道:“前段时间,秦南秦家的一个小辈就惹上了一桩大麻烦。”

“配阴婚配出事儿了?”郑无邪随口问道,“要我猜的不错应该是秦向南那小子吧,生冷不忌胆大包天,要是秦南那个秦家小辈出事,还真的只有他了。”

“可不就是那哥们么!惹到一个死了将近三百年的凶神,结果差点被弄死在自家门口,秦家花了很大的代价才把这事情摆平,不过那孩儿估计这辈子也废了。”

“说点我能听懂的!”我受不了他们两个在这里打哑谜,听得我云里雾里又心痒难耐。

“几位小友,你们试试吧。”我们在这边交谈,又有三拨人脸色惨白的退了回来,上溪那位大祭脸色平和的对我们开口。

我们几人对视了一眼,郑无邪说道:“大祭,我跟我几个朋友一起吧,看着样子很棘手,一个人怕是搞不定。”

“行,快来吧。”大祭点头,很爽利的答应。

我们五个人上前站在小圣女的旁边,这一靠近,我便能立刻察觉到小圣女这时候的状态,已经接近油尽灯枯了。就好像一个已经把生机彻底燃烧殆尽的老人,随时都有可能撒手人寰。

“小心点,不要贸然出手。”郑无邪警告,他蹲下去在小圣女精致的脸蛋上按了按,“起桥,做一个困煞的阵,只能进不能出的那种。人妖,你跟你的两个兄弟把她的身体跟外界打通,然后跟我们几个人连接起来。”

“行。”我不知道郑无邪为什么这么说,也许他从这个小圣女的身上看到了什么,所以我很干脆的打开了装着生肖兽的盒子。不得不说,十二生肖兽真的拥有莫测的力量,用不同的手法摆放,就能发挥出不同的效力,而我掌握的这种困住煞气的法子,只需要用到十二生肖之中的猴,马,龙,蛇

猴居八卦震位,主凶,主震慑。马居乾位,贯通生肖兽之间的力量神秘力量传输。龙在离位,浴火而守。蛇行艮位,开方便之门。

“震仰盂。”我诵着口诀,将长着獠牙的玉猴按在了地板上。“乾三连。”奔马落在乾位上,我在马屁股上轻轻一弹,用上了巧劲,立刻感应到了冥冥之中那种奔腾不息的感觉。

“离中虚,艮覆碗!”我快速默诵,在怒龙的逆鳞跟蛇的毒芯上狠狠一按,趁着那种怒气跟阴损的狠气冲出来之前,就将他们迅速分别放置在离位跟艮位。

红绳,这种东西几乎是什么时候都不能少掉的。沟通冥冥之中的气息,沟通活人跟死人的世界,这种东西本身就是一种十分神奇的物件。用红绳围着小圣女转了一圈将四个玉兽连接起来,再往小圣女的头顶位置燃起一根红蜡压在红绳上,这个弥漫着诡异气息的困煞阵便算是成了。我闭眼感触一番,一条龙在烈火中怒气勃发阵阵怒吼,跟他遥遥相对的,一只青面獠牙的猴子仿佛狂暴,通红着双眼死死盯着他面前的一具女尸,那女尸在这种另类的世界里好像也被扩大很多倍,赫然正是小圣女的尸体,但是跟躺在祭台上的小圣女不同,在这种另类世界中的小圣女脸上的表情一直都在发生变化,有恐惧,有不甘,有愤怒,还有屈辱。

一匹马精神抖擞,它在不断的奔腾,来回奔跑在龙猴蛇之间,每一次奔跑尾巴后面都带着如同波浪一样的力量。蛇则是静静的盘在另一个方向上,它不断吐着毒芯发出嘶嘶声,但看上去却的确要比猴子跟怒龙安静许多。

睁眼,我回归了现实世界,对郑无邪说道:“好了,只要这不是个超级的凶神恶煞,那煞气就冲不出来。”说着,却赢上了雷仁耀那张漂亮脸蛋上惊叹的眼神。

雷仁耀将折扇一收,说道:“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手法,这在阴阳界中属于什么分支?”

我摸了摸鼻子,这让我怎么回答。想了想,我还是说道:“这不是你们那个行当里的手法,那种玩意,我不会,这……算是我家里祖传下来的吧。”

“你家里?你跟无邪同姓,你家是……?”雷仁耀更加惊奇,他追问我,郑无邪却打断了他的话。“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反正又跟咱们不是一路,就算知道也没用

。”

我明白过来郑无邪的意思,他这是让我不要暴漏了自己的出身来历。也许这其中还有什么别的说法,比如郑氏十八房其实并不是广为人知而知?我在这个时候的猜测,其实正好跟事实相符,一直到很多年后,其实郑氏十八房依然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其中的关联。

“快做你该做的事情,你弄扎实点,这次要是再弄那种半吊子玩意信不信我抽你。”郑无邪对雷仁耀说话很不客气,让雷仁耀那两个小兄弟都瞪了他一眼,但雷仁耀对郑无邪这种语气却并不以为意,反而很认真的回说道:“只要跟我小命有关系的,我从来都没有出过差池。”

“贱人!”郑无邪骂雷仁耀,雷仁耀将折扇插在脑袋后面的衣领里,回骂道:“你才是贱人。”

雷仁耀的做事手法很特殊,当然,也有可能是我见得太少,而他们这个行当里,每个家族跟每个家族的做事方式都有不同。

比如现在,正在我面前发生的一幕。雷仁耀从他的一个小兄弟的背包中,掏出了许多一模一样的瓶瓶罐罐,是一模一样,最起码再我看来是这样,而就算是若干年后,看到这些长相明明一模一样的罐子,我都觉得一阵阵的迷糊。

每个罐子里面都装着血液,当然,是不是人血我分辨不出来,但能肯定的是,其中有一样肯定不是人血,因为盖子打开之后那种冲天而起的腥味实在是太过刺鼻。

我观察着雷仁耀在那里安静的做着事情,他的那两个小兄弟跟他配合十分默契,很显然三人不是第一次合作。各种鲜血,在地上交织绘在一起,围着小圣女的衣裙形成了诡异的图案。

仔细看去,这竟然好像是一张绘在大地上的符篆,祭台的地板便是符纸,而这各色的鲜血便是绘符用的丹砂。

“雷家的这些血液都是宝贝,每一罐都有大用处,很多人求之而不得。”郑无邪小声给我说着。就在这个时候雷仁耀抬头看向那些大祭们,问道:“取小圣女一点血没问题吧?”

咯噔!我心中一跳,就在他刚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浑身的汗毛都倒数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