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虎,好久不见了!”

我笑着招呼范存虎落座,他把背上被粗布包裹着的朴刀解下来靠在沙发上,一坐下去立刻陷入了沙发的柔软中。

这样好像坐在棉花里的感觉可能让范存虎更加不适应,他动作微小的调整了自己的坐姿,只有半个屁股搭在沙发的边缘。

范存龙倒是习惯了这样,他拿起茶几上的紫砂茶壶给我的茶杯重新续上水,又给他跟范存虎各自倒了杯茶。

“嘿嘿!其实也没多久。”范存虎挠着头嘿嘿一笑

我愣了下,也不禁笑出了声,想想可不是并没多久吗?但是这段时间所经历的,却让我现在回想起来,有种恍若多年的感觉。

看着范存虎。

跟范存龙如出一辙的精干短头发,虽然看着还稍微有些稚嫩但是神情却异常坚毅的脸庞,有七成相似的面容更是无一不证明着他跟范存龙是同一血脉的至亲。

至于个头,范存虎比范存龙稍微矮一些,但这样的提醒看上去却更加灵活,而且更重要的是范存虎应该还有两年长头,也就是说他的个头到现在还未彻底定型。

“别太拘谨!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我给范存虎说道,他点点头。

我又问道:“存龙给你说让你出山的目的没?”

范存虎点头说道:“我哥说让他有一些别的事情要做,所以让我平日就跟着郑哥你。”

“嗯,倒是有些委屈你了。”

想想可不是么,原本这应该是一个生活在大山里跟自然搏斗,跟猛兽厮杀的一把好手,现在却脱离了那个最能打磨人的环境而整日里要跟在我身边,去跟着我做一些在我看来意义非凡他却并不一定喜欢的事情。

范存虎听到我这样说,连连摆手说道:“不委屈不委屈,能跟着郑哥挺幸运的。其实一直都想来外头看看,就是没有机会,而且一个人也不大敢出来,嘿嘿!”说着又笑了两声。

“外头可不一定有大山里好玩,你可别被你哥给忽悠了。”我大笑,记得范存龙刚刚出山,在渭城找到我的时候,不也是跟范存龙差不多的模样?而现在,跟赵七九厮混,又在长安一段时间的磨练,范存龙已经很快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而至于喜欢不喜欢,这个大概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吧。

外头的世界很精彩,甚至五颜六色浓墨重彩。而大山里的世界则相对单纯,是清清淡淡超然物外。各有特色,倒也分不清楚孰好孰坏。

范存龙说道:“郑哥,我可真没有忽悠存龙

。我就给他提了一句,他就高兴的跟出来了。存虎在很小的时候就说他想出来走走,这次可算是得偿所愿了。”

听着范存龙的话,范存虎只是笑,他也跟范存龙一样,话并不多,他们更加崇尚的是直接去做吧。

随意闲聊一阵,我又问范存龙:“存熊呢?他难道都没有以他二哥为榜样,也出来玩玩?”

听着我的话,范存虎脸上闪过一些怪异,而范存龙的脸色更是郁闷。

他先说道:“族长不让存熊出来,说他哈不到走出大山的时候。”想了想,他继续说道:“其实存熊也很想出来,我们今天出来,他本来是想偷偷跟着溜出来,但被六叔提着耳朵截了回去。”

想想一个大小伙,被人拧着耳朵往回拉的场面,我也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这倒是一个长辈教训晚辈的经典动作,无数人在少年时候恐怕都没有少吃拧耳朵的痛苦。

“老村长既然这么说了,肯定就有他的道理!这小子,还真是不安分。”我摇摇头,觉得有些可惜。

不过在范家庄一言九鼎的老村长都发话了,想来范存熊要是能出来才叫有鬼。老村长应该很不简单,不然他也不会说现在不是范存熊出山的时候。

可能老村长是在等什么吧!我隐隐记得赵七九说过一些大山里面特别讲究的事情,但是当时并没有太往心里去,所以这突兀之下,也想不出来这其中的原因。

“天色也不早了,存龙你跟存虎去洗洗,然后咱们出去吃饭。”

白马寺的晚钟早就已经敲过,现在那些僧人应该都在主殿里面对着大佛做晚课吧。

外头天色已经逐渐暗淡,刚才还显得明亮,现在已经带上了一些夜晚的色彩。

范存龙跟范存虎简单洗漱过后,我载着他们找了个地方解决了饭碗。

车在长安城里行进,在夜幕下漂亮的霓虹灯跟来来往往的车流,让范存虎满目震惊。

他眼睛有些忙不过来似的,坐在车窗旁,把头伸出车窗左看右看,而一个广告牌上衣着稍微有些暴露的美女模特,更是让范存虎一眼就羞红了脸,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把头转到一边,过了两秒又偷偷回头看了一眼

这样欲露还遮的巨幅海报,对无数男人都有着莫大的杀伤力。但凡从这里经过的人,不管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总会朝着那个广告牌撇两眼。当然,几乎每个人都会默默在心里给自己找一个心安理得的接口——我就是朝那边看,不小心看到的。

“存龙,明天你过去的时候,给老吴说一声,让他找个人过来带着存虎在长安城里走走转转,顺便给存虎买几身衣服,总这样穿着也不想那么回事。”

范存虎身上这身有些复古的衣服,在吃饭的时候倒是招来了不少注视的目光,倒也谈不上什么瞧得起瞧不起毕竟长安的民风还算淳朴,虽不及渭城那般看着有种其乐融融的精致,但其粗犷的风格却是渭城拍马难及的。

让我没想到的是,跟范存龙这个旱鸭子不同,范存虎当看见二楼那个中型游泳池的时候,神情明显变得兴奋了不少。看得出来,他是个喜欢水的人,很想进去游两圈。

游泳,最能缓解人精神上的压力。于是我把范存虎推入了水池中,让他在里面肆意畅游几圈,好好消化一下这短短一天时间所见所闻给他带去的震撼。

我相信他能够很快适应这样的生活,只要没有自闭症,人类其实是适应能力十分强的一种动物。虽然没有蟑螂那般强悍的生命,但是却比其余的生灵适应力强了太多。

第二天,吴怀亲自过来,他说正好放松一天,就由他带着范存虎好好熟悉一下长安,而我则一个电话找来了周老二,把范存龙推给了他。

“老周,帮我带我这个兄弟一段时间。”

我很直接的给周敦颐说着,周敦颐目露惊讶的看了我一眼,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明白了我的意思。

“跟着我不合适!”周敦颐直接切入了技术层面,他说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所以跟着我不合适,方向差的太远。”

“那你给指条路子。”我递了跟香烟过去,又给周敦颐点上。

他想了想,说道:“去老鼠门,从最底层做起,最起码要先掌握一些基本的东西,明白一些最基础的规则,等明白的差不多了,我想你这个小兄弟自己就明白应该怎么做了

。”

我看了范存龙一眼,又看了周敦颐一眼,忽然问道:“老周,我这一直没问,你丫到底是干嘛的?整天看着神秘兮兮。”

周敦颐看了我一眼,神色有些无奈,他说道:“这种事情一般都是不往外说的,不过谁让我跟郑起桥成了朋友么,说说倒也无妨。”说着,周敦颐指了指脚下。

“帮人做足疗?”我怪声怪气的问了句,顿时把周敦颐噎得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他赶紧拿着纸把身上的水擦了擦,有擦嘴擦了半天,才阴阳怪气的回了我一句:“我帮人的祖宗做足疗。”

“你也净干一些缺德事。”我调侃了一句,这家伙也是吃一口死人饭,不过跟赵七九不同,赵七九人家那是安顿死人,而这个家伙是专门去打扰死人。也不知道长年累月做这种事情,他的心理有没有什么压力。

不过想到这货称自己半人半鬼,而他也的确是半人半鬼,我心中再次释然。

自己都有一半是鬼了,而且见不得阳光,那还害怕那些死人么。

“滚蛋!”周敦颐撇嘴骂了一句,他又问道:“那你到底怎么想的,赶紧给个具体的话,我这边事儿还多呢。”

“还能怎么想,这方面像我这种五讲四美的好青年怎么会明白其中的道道?自然是先按你说的来了。”我说着,范存龙捂嘴发笑,周敦颐翻了翻白眼,说道:“你这脸皮比长安的城墙还厚。”

“那是,咱这可是要跟京城城墙比厚度的。不过这个道道上我人不熟,你看着给安排。”

“行!这好办,我过去给宗盛打声招呼,在他手底下放个人不碰触他的利益核心,问题就不大。”

“嗯!那拜托你了。”

周敦颐做事雷厉风行,他说完又倒了杯茶给自己,也不嫌烫的一口闷掉就带着范存龙走了。

至此,范存龙正式开始接触地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