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站起来,身子却因为长久保持着一个卷缩的姿势有些僵硬,她便干脆坐着,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灰蒙蒙的一片,马上就要天亮了!

她脸一沉。

她竟然在这里等了那么久!

“皇上在秋水宫待了一夜么?”池木木冷冷的说道。

东陵绝一脸歉意,道:“慕秋伤口复发,腹内的胎儿有些不稳,林太医一直在救治,她很不安,一直在喊叫着,朕离不了半步!”

听东陵绝这么说,池木木的心变极度不舒服,非常难受。

曾几何时,东陵绝竟然这么关心池慕秋了?

看着满桌子的菜,池木木决定还是好好跟东陵绝谈谈,无谓吵架!

“皇上还想吃吗?若是想的话,我让人把菜再热热!”池木木强压下心中的不痛快,低声问东陵绝。

“饿,你的一片心意,朕就算不饿,也要全吃了。”东陵绝立刻说道。

池木木忙叫人热了一遍端上来,东陵绝似乎真的饿了,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说:“真好吃,放的久了,更入味,竟比新鲜的炒出来还要好吃,你真是好手艺。”

池木木认真的看着他吃,听他这么吃,当下笑了起来:“那你多吃点。”

东陵绝点点头,仿佛饿的没有空说话一样,风卷残云般,不一会儿,就将桌上的几个菜吃的所剩无几!

他看着池木木面前唯一放着的一碗鸡汤也没怎么动过,担忧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池木木道:“看着皇上吃就够了。”

东陵绝扒下最后一口饭,作势摸了摸肚皮,才问池木木:“怎么忽然想起给朕亲自下厨?怎么?你有话要跟我说吗?”

池木木沉吟片刻,一脸正色看着东陵绝,道:“皇上,请你过来确实有事,这件事情只怕你不喜欢听,虽然你不喜欢,臣妾还是要对你说的。”

东陵绝的脸色明显滑过一丝不悦,或许因为池木木等了一夜,他有些内疚,便耐着性子道:“你是想说池家的事情吗?”

被东陵绝看透,池木木也没有惊讶,而是轻轻的点点头,道:“冤冤相报何时了,皇上就算杀光池家的人,可是有想过池家还有众多女眷,不说别人,大嫂就曾经给皇上偷过龙虎符,皇上不怕温氏报复吗?池冥河是大逆不道,可是一切都是他跟太后主持的,池冥河已经死了,太后也被关在慈宁宫,皇上就不要再添杀戮了!”

东陵绝面色立刻变得毫无表情:“那依你的意思该怎么处理?杀了太后一人就够了吗?”

“杀了太后?”

池木木一脸不赞同的摇头:“太后扶持皇上登基当皇,养育您那么多年,这十二年来,都是太后亲政,培植了大量的朝臣和势力,皇上贸然杀了太后,只会让那些人诟病,天下人也会觉得皇上不孝!”

一个孝字,在这个时空,可是占有很重的份量。

东陵绝脸色难看,沉声道:“太后也不能处置,然后放了池家活下来的这些人吗?”

池木木还未说话,东陵绝却忽然烦躁的站了起来。

池木木大惊,忙道:“皇上,池家这些人都是无辜的,我愿以性命保证,他们绝对不会再掀起什么风浪,他们不过是些女人而已,能做什么?”

“不能做什么?你莫非不知道东陵曼的势力多数来自女人吗?何况还有池傲涵,他可是池家的长子,朕绝对不会放过池家任何一个人,还有你,你不是一心想要杀了池家人报仇吗?”东陵绝道。

“杀了他们?”池木木惊讶的摇头:“我是想报仇对付他们,可是我不想要他们死。皇上,大哥一向听大嫂的话,他们不会再……”

“住口!”

东陵绝低喝一声,声音冷若冰霜:“你一口一声大哥,一口一声大嫂,他们是你的谁?他们是罪人,莫非你也要跟他们认亲,被打入天牢?”

池木木彻底愣在那里,许久才说:“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若真要这么算起来,皇上还是池家的女婿,娶了池家的三个女儿,你要诛九族,是不是连你自己也要杀了呢!”

东陵绝愤怒急了,举起手就要扇下来。

池木木墨瞳满是惊讶和诧异的看着他,许久都说不出话来,似不敢置信一般,满是受伤和心痛的看着东陵绝。

东陵绝似被她的神色灼伤,手如何都扇不下来,片刻后,便无力的垂了下来,道:“木木,你变了!”

池木木怔在那里,她变了?变的人不是东陵绝吗?

为什么他反而说自己变了?

“这是朕的天下,你们池家是如何都不想让安心是吗?你既已经嫁给我,就不应该向着池家,就像以前一样,你的心里没有池家,一心为朕!”

他有些烦躁的看着池木木,长叹一声,道:“就像慕秋现在一样,她就从来不提池家之事。我相信,你们两姐妹,她应该对池家的感情要深厚的多,而你从小在庵堂长大,本就对池家充满怨恨,更别提有什么血缘感情了,你这样……反而让朕奇怪。”

池木木大惊,久久的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一场好好的晚膳不免不欢而散,东陵绝见池木木伤心的不说话,却也没有安慰的意思,而是转身离开。

池木木恍恍惚惚的回了寝宫,拆下头上的珠宝,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躺在床榻上。

整个脑子都在“哄哄”的响,不一会儿,她便睡了过去。

她已经一天一夜没睡了,又赶路受伤,睡的特别死,只是梦中不停的噩梦连连,她又没进入深度睡眠,不一会儿功夫,就被噩梦惊醒,冷汗湿透了衣襟!

白荷在一旁忧心忡忡的看着她,一脸担心的说道:“主子,要不要叫太医来?您一直噩梦不断,睡的不太安稳。”

池木木缓缓的摇摇头,说:“不必了,我不睡了,你去给我打水来沐浴吧。”

白荷忙去给池木木打水沐浴,洗完后,池木木倒觉得整个人清爽了不少。

换上衣服问白荷东陵绝去了哪里,这段时间可有派人来看过她,问她的情况。

白荷吞吞吐吐的说东陵绝离开长乐宫后,径直去了秋水宫,再也没有出来过,更别说派人来问池木木的情况了!

池木木黯然的点点头,对白荷道:“你留在宫中,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白荷不敢多言,只差人远远跟在池木木身后,由池木木一个人在皇宫信步走着。

不知不觉间,池木木竟走到了皇宫的御花园,走的累了,便选了一个幽静僻静的亭子坐下,一个人趴在倚栏上,看着亭子下面的锦鲤游过,羡慕不已。

此时正值午后,不知道是因为池木木心烦气躁还是天气忽然变热,她整个人都觉得气闷不已,仿佛很难呼吸。

脑子里不由浮现着跟东陵绝的种种过往和曾经,想起跟东陵绝说的山盟海誓以及一次次的亲密和误会、玩笑,越想越伤心,只觉得喉头一阵腥甜的气息涌来,让她几欲作呕!

她拼命压下那翻涌的气息,脑子里忽然出现东陵绝吐血的一幕!

那是有一次,东陵绝让她制作真话丸的毒药,她一时兴起,做了真话散给东陵绝吃,想套问出他的话。

当问到东陵绝为何不能喜欢自己时,他是宁愿吐血,也没有说出实情。当时的他极度抗拒说出实情,在中了毒的情况都没有说出来,可见那件事情他隐藏的有多么深!

难道他真的不能爱自己吗?

现在天下太平,池冥河被剿灭,太后也失势,他却不能爱自己吗?为什么呢?

她伤心欲绝,眼泪滔滔滚了下来,她也浑然不觉!

她努力的看向远处,只觉得眼前的场景越来越模糊,她的泪水早已经填满了眼眶。

胸腔一阵难受,她忽的张口,“哇”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星点鲜血落在她的干净的衣襟前,犹如开了一朵绚烂却又刺眼的血花。

她用丝帕擦干净嘴角,抬起手,目光却落在手上的金刚钻手镯上!

心不由愈发的痛了。

不知道小胖帮她对付完秦夫人后,跑到哪里去了,它就像忽然消失了一样。

也不知道池映寒现在怎么样了,她抛下池映寒不顾,将他留在秦夫人身边,赶来救东陵绝。

不但跟东陵曼做了交易,从此都不能再回京城,更是失去了东陵绝的心!

她跟东陵绝之间似乎真的变了,再也回不到那种感觉了。

是啊,他是皇帝,又怎会为她六宫无妃?

二十一世纪哪个男人不幻想三妻四妾,更何况美女对他来说唾手可得的皇帝呢?

心痛如绞。

眼泪流的愈发的凶猛了。

看来,皇宫已经不是她能够呆下去的地方,那么,等池家的人处置有了结果,她就跟东陵曼走,永远的离开皇宫!

她正伤心欲绝的想着,身后却忽然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既然如此伤心,不如早点离去!”

东陵曼转了出来,一张妖孽般的俊颜出现在池木木眼前。

只见他狭长的凤目里满是忧虑,幽幽叹息一声,道:“本王都知道了,你为他如此牺牲,他却不可避免的被池慕秋给感动了。”

作为此次擒贼的功臣,东陵曼是可以随意出入皇宫的,只是他此刻出现在这里,是巧合,还是他有意为之?

池木木整个脸色垮了下来,对东陵曼忿忿说道:“什么意思?你想挑拨离间吗?”

东陵曼碧瞳染上忧伤,难过的看着池木木:“你就那么为他伤心吗?那么不相信我吗?”

池木木无声哭泣,根本说不出话来。

东陵曼心疼的看着她胸口的那片血迹,又是一声长叹:“其实我早就知道,你若回来,便是这么个结局。池慕秋太爱他了,而他其实是个最心软的人,池慕秋只要稍作手段,你这个笨蛋根本不是对手!”

“什么意思?”池木木又问。

东陵曼道:“你虽然聪明,在感情上却是个大傻蛋,难道看不出来,东陵绝已经变心了,已经被池慕秋感动爱上了她,只是他是个好面子而且念旧的人,所以才对你如此吗?”

他语重心长的总结了一句,道:“其实……他对你,也只剩下内疚,你再留下,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