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不带奴才走吗?”李和似乎颇为惊讶。

池木木摇摇头,道:“我离宫不是为了要跟皇上闹脾气,而是要彻底的离开这里,我是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池木木的唇角,挂上一抹决绝的笑容,道:“一个出逃的妃嫔,皇家和皇上只怕都不能容忍,万一皇上抓到我,便是死罪,我不想连累李公公随我一同死。”

“娘娘……”李和一脸悲戚,眼睛红红的。

池木木叹息一声,道:“本宫如今只怕算是这皇宫的瘟神,加上皇上的旨意,更是无人敢靠近这长乐宫。李公公若真心想助我,等我逃走之后,过几天再禀告皇上我逃走的消息,这样我能逃远一些,李公公也不至于受到牵连。”

李和是跟池木木一同被处罚,并不是看管池木木,池木木现在无人关注,只要安全逃走,必然不会有人发现,过几天之后,李和再去举报,众人会以为池木木吃了几天苦受不了,李和举报有功,就算不能重回东陵绝身边,也不至于受到牵连。

听池木木句句都为自己着想,李和心中感动,跪下来,说道:“娘娘放心,奴才就算拼了性命,也会助娘娘逃出宫,只是……希望娘娘随时注意皇宫的布告,若是哪一天皇上想通了,说不定会召娘娘回来。”

池木木叹息一声,就算东陵绝后悔,她也断不会回来。

只是不忍拂了李和的好意,当下点头道:“如果有这样的布告,我一定会回京城来。”

李和似乎松了一口气,道:“娘娘请安心休养,准备出行要带的东西,奴才这就去安排,天亮之前,娘娘趁侍卫换班之际赶紧逃走吧!”

池木木点点头,李和一走,便起床收拾了两件白荷平时穿的家常换洗衣物,又拿上上次准备去北方的毒药,将能放身上的都放在身上,不能放的收在包袱里,转而又去暗室,拿上珍贵药材和那一本《唐门秘籍》贴身藏好。

做完这一切,池木木安静下来,纷乱如麻的脑子里,恍惚间竟回忆起跟东陵绝的种种。

他们是从什么时候相爱的?

是从那一次东陵曼的暗人刺杀逼宫,还是她为救东陵绝而去东陵曼的王府里偷取解药?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了,久的她都不记得了!

若要追根溯源的话,他们之间的感情到底有几分真假?

或者说,东陵绝以往的宠爱,不过都是一种利用和表象?

是了,东陵绝是为了做给那些要投靠他的大臣看的!

池木木苦笑一声,或许东陵绝从来都没有爱过她,一切不过是她一心以为,一厢情愿呢?

“叩叩叩!”

门再次被敲响,李和在外面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娘娘。

池木木回过神来,忙拿上行李去开门:“怎么样了?”

“娘娘,今夜的守卫特别严。”

李和声音压的极低,道:“幸好奴才想办法溜出去,在奴才的徒弟那里打听到了,不知道是谁授意,宫门守卫加了好多队伍,巡视的时间也缩短了,而且各个宫门口的守卫都加多了,换班时间也改了!”

池木木想了想,道:“走南玄门。”

李和脸色一变,道:“那里平时都是送菜倒粪的低等人走的,娘娘从那里过去,岂非委屈您了?”

池木木摇头道:“这个世界上的人都一样,不管是职业还是身份,本就没有什么贵贱之分,不过是那些俗人非要庸人自扰而已,你快去准备吧,只要能够出宫,获得自由,我不在意。”

“是。”李和想了想,忙道。

“李和,你在外面等一下。”

池木木转身进了寝宫,拿起一只笔,在快干涸的墨汁里面沾了些墨水,在一张宣纸上飞快的写下一行字:你我情分已尽,若是念及旧情,莫为难无辜宫人。另,你我本就只是一场交易,如今你毁约在先,我出宫不过是意料中事。祝你幸福,夜夜不倒!

池木木扔下笔,吹干墨汁,将纸折成四四方方塞进信封中,又滴了一团蜡油封好,压在椅子下面,飞快的离开寝宫,李和早已经在外面等的焦急不已。

“娘娘可算出来了,若是再迟,只怕就赶不上换班的时间了。”李和见池木木出来,一脸焦急的说道。

“走吧。”池木木轻轻向李和颔首,低声说道。

李和匆匆在前面带路,走了两步,池木木站在院中,仔细的看了一眼院子里熟悉的场景,心中生出一抹淡淡的惆怅。

秋千架下的梨花树上,倏一声跳下来一只银灰色的胖松鼠,正是小胖是也。

“小胖,你还留在这里!”池木木惊喜的摸着小胖光滑的皮毛,从昨晚开始,她就没有见过小胖,还以为聪明的小胖感受到危险逃走了,怎知它竟一直在梨花树上等她!

“叽叽。”

小胖叫了两声,在李和诧异的目光下,钻进了池木木的包袱里面。

池木木对李和道:“走吧。”

李和收回目光,带着池木木从长乐宫的后门离开,后门的人似乎早被李和收买,对于穿着一身宫女装,特地化过妆的池木木视而不见。

池木木虽然被虏去封号,不过奇怪的是,她宫里的金银和珍玩首饰一件未少。

李和便做主拿了不少去收买守卫,而池木木也带了不少轻便的财务和收取捐官银时,得到的那些银票,都一并带走!

离开长乐宫,李和挑了一条人少守卫少的小路走,路上偶尔遇到几个守卫,多被小胖巧妙的引开了,一路上竟然畅通无阻。

看来,老天爷也觉得池木木不应该再留在皇宫,要帮着她一起逃离。

李和带池木木去了御膳房,用两锭金子收买了一个送泔水和烂菜叶的小太监,哭着送别了池木木,并且一再告罪,说让池木木受了委屈。

池木木只是不在意的笑笑,说道:“李公公为我冒此大险,感激不尽,日后若有缘再见,我一定会报答李公公的恩情。”

李和动容的跪了下来,道:“奴才从小就无亲无故,幸得皇上器重,虽然身体残了,可是好歹也有了一些做人的样子,奴才不敢忘记皇上大恩,可是娘娘此等奇女子,奴才实在佩服,奴才若有机会,一定会抓住一切机会在皇上面前为娘娘进言,娘娘就先受委屈,逃生去吧。”

池木木知道,李和以为她出宫,不过是为了逃命而已。

她以往受尽恩宠,如今失势,别说是池慕秋,宫中多的是女人要她的命。

“公公放心,我若要留在宫中,无人能要我性命。我离开皇宫,不过是寻找本该属于我的自由而已。你可知道,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便是皇宫这样的金色牢笼,可是为了皇上,我亦甘之如饴。如今皇上变了心,本宫心中难过,离开皇宫,不过是为了实现我对另一个人的诺言而已!”

池木木一脸正色的对李和说道。

李和诧异的看着池木木,深深的躬身道:“娘娘果然奇人,奴才佩服!只是不知道娘娘有何打算……”

打算?

池木木要去想办法在池家人对池映寒动手之前,去金河跟他回合,然后实现他们曾经的戏言,去江南找池映寒的师父,从此碧波天下,了此残生。

“我不会告诉李公公的,并非对公公不信任,只是我逃走若是事败,公公不知道我的去向反而更好!”池木木认真道。

李和点点头,道:“娘娘所言极是,是奴才欠缺考虑。”

李和眼睛有些红,跪了下来,给池木木磕头道:“奴才知道娘娘担心白荷和花穗两位姑娘,不过娘娘放心,皇上是个是非分明的人,他不会让两位姑娘受到牵连,顶多受些苦而已。”

池木木点点头,等跟池映寒会合之后,她是一定会接白荷和花穗出来的。

“本宫这就走了。”池木木深吸一口气,对李和道:“李公公多多保重。”

李和跪了下来,声音带着一抹哽咽:“娘娘请千万珍重,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奴才给娘娘磕头了!”

池木木心中亦是酸涩难忍,眼睛胀的厉害,险些要落下泪水。

她抬头,深深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对李和道:“再会。”

她虽然没在这个地方生活多久,不过,却将自己珍贵的初恋留在了东陵绝的身上,要说一点都没有不舍得,那也是假的。

“娘娘千万保重啊……”李和压低声音,不舍而又难过的说道,他本想多说两句,奈何随时可能会被人发现,他亦不敢多说。

池木木躲进了一个装满了臭鱼的箩筐里,一个歪嘴的老汉面无表情的往池木木的头上倒了臭烘烘的吃剩的鱼头鱼肉和咸鱼,刺鼻的臭味钻进她的鼻息,她一口气险些被呛死,差点就要呼吸不过来了。

心中暗暗后悔应该想个更好的逃生线路才是,这鱼味太大,她都快要呛死了!

等了一会儿,歪嘴老汉将剩菜烂肉全都装好,坐到驴车前面,池木木听到他挥鞭子的吆喝声,驴子啼了两声,老汉骂骂咧咧,意思大概是说那驴子好吃懒做什么的。

池木木能够听到,那老汉一边给驴子喂吃的,一边抽鞭子赶驴子走。

老汉似乎在烂菜叶里面翻出两根萝卜喂给驴子。

心烦意乱的池木木却一下被老汉的言谈举止给吸引。

他这样,反而会让守卫松懈,尤其是在换班的时候。

池木木透过箩筐的小缝隙看到,南玄门的侍卫果然正在换班,她来的正是时候。

掩下心中的跳动,池木木轻吸了一口气,见那些侍卫正在交头接耳,不知道是在说什么,还是在交接工作。

不过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离那歪嘴老汉的驴车远远的,池木木知道,这些侍卫是嫌这熏天的臭气!

“几位军爷,老汉我送烂肉坏菜出去,劳你们开个城门!”歪嘴老汉讨好的声音传来,池木木几乎可以想象,他那张歪斜的老脸是怎样的讨好,当下一阵作呕,只觉得恶心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