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心道:这条死色狼,向来喜欢用强,我若是严辞拒绝,只怕他又要生出什么古怪来,还不如换一种方式对付他,也许还更好些。想到这里,我放缓了语气,向他拱手笑道:“王爷真得想和下官好好谈一谈?”

王爷道:“那是自然,前面不远便有一座茶馆,我们到那里坐坐如何?”

我笑道:“王爷诚意相请,本无不从之理,只是下官这几日身体不适,方才在席上又多喝了几杯,头有些昏重,只想早些回去歇息,不如下次再谈如何?”

王爷闻言看着我,沉吟不语。

我笑道:“王爷不会不同意吧?”王爷正欲答话,这时,吏部尚书从里面出来,看到我们,拱手道:“王爷,张大人。”

王爷回头看了他一眼,想了想,笑道:“也好,就下次,你先回去吧。”

我拱手道:“下官告辞。”王爷轻轻点头。

我迅转过身,飞快地上了自己的轿子,催促轿夫直往御史府而去。

王爷望着张好古远去的轿子,含笑不语。吏部尚书走到他身边,低声道:“王爷,此次张好古立下大功,明日皇上定会升他的官职,我们可要联合其他朝臣出面劝谏?”

九王爷低声道:“不用了,以后张好古的事,你们都不必再插手,本王自有安排。”

吏部尚书拱手道:“是,王爷。”

我坐在轿子里,悄悄掀开轿帘的一角,只见王爷还站在原地,看着我远去的方向,眉头微皱,似乎在想什么。我忙放下轿帘,心中暗道:“这个大变态,今天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暗藏机关,分明是在暗示我什么,难道他也看穿了我的身份,他和我只见过寥寥数面,而且每次都极匆促,比不得二哥对我那么熟悉。要认出我来,并不容易,不过此人心智极高,又颇有手段,被他无意中认出,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倘若真是这样的话,大都对我来说,就成了龙潭虎穴,随时可能殒命于此。一定要早些设法脱身才是。

王府中。

九王爷下了轿,大步走进府门,刚来到前厅,一个侍卫迎上前,在他耳边低声道:“启禀王爷,地道已经挖好,那些工匠也已照王爷的吩咐,全部处死了,不知王爷打算何时离京?”

九王爷看了他一眼道:“本王在大都还有些事要办,离京之事以后再议。”

侍卫道:“王爷,当今皇上已经成立了和林,如今除了王爷和北地的晋王,蒙古的十四王,其他四位王爷的军权,都已被皇上收归和林统管,时间紧迫,王爷需早作决断才是。”

九王爷皱眉冷哼道:“有太后在,本王手中的军权,他暂时是收不回去的,其他的事,本王自有主张,不必再说了,你下去吧。”

侍卫只得躬身退了下去。

九王爷背着手,慢慢走到后园,进了密室,站在那幅刺绣前,看着它,眼中射出两道锐利的光芒,总是带着淡淡笑意的薄唇忽然抿得很紧。

我回到府中,天已经很晚了,我抬头看看天色,正准备迈步进房,忽见张渔从院中走过,见了我忙拱手道:“大人回来了。”我看他行色匆匆,心中一动道:“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做什么?”

张渔偷偷看了我一眼,低声道:“没什么,只是一时睡不着,所以起来走走。”

我点头道:“哦,是这样。”言罢看了看他,又道:“你跟随皇甫将军有多久了?”

张渔道:“属下从皇甫将军到北地之日起,便一直跟随将军左右,算起来有一年多了。”

我道:“北地气候如何?”

张渔道:“北地气候恶劣,风沙极大,冬日滴水成冰,昼夜温差大,如今虽已是夏季,白天酷热难当,晚上却十分寒冷。”

我惊道:“这样的天气啊?那你们在那里驻军岂不是很辛苦?”

张渔道:“皇甫将军治军甚严,又对部下极好,与我们同吃同住,一同操练,条件虽苦,下面的军士并无半句怨言。”

我闻言看着他,半晌无语。

张渔拱手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我低下头,目光落到他手上,见他手腕上似有淡淡的旧伤痕,心中一惊,忙道:“你的手怎么了?”

张渔道:“不瞒大人,这都是手腕上的铁甲磨出的伤痕。北地土质坚硬,空气干燥,有这些擦伤也很平常。”

我听了心下黯然,对他道:“好了,你下去吧。”张渔躬身施了一礼,转身退了下去。我望着他的背影远去,低头想了想,快步走到房中,到柜子里取出一卷棉纱,搓成丝线,又到院后柴棚里找了一节竹子,削成四根长针,便回到卧房中认真地织了起来。

织了许久,天渐渐亮了,远处响起一声鸡鸣,我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竹针,和棉纱一起藏到柜子里,伸了伸腰,站起身穿好官袍,望宫中而去。

大殿中。铁穆耳坐在龙椅上,远远地看着我笑一笑,抬手示意太监宣旨,太监展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监察御史张好古此次前往五县救灾,开山挖渠,筑池,建造水车,造福千秋万代,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升为正二品中书省事,入中书省理事,钦此。”

我忙跪下道:“臣领旨谢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铁穆耳道:“张爱卿,朕听闻你从灾区回来之后,一直抱恙在家,如今可好些了?”

我道:“谢皇上关心,臣已经好了。”铁穆耳闻言微微一笑。我站起身偷眼看着他,心中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