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闻言心中大惊。忙镇定心神,笑道:“在下也从未去过杭州,不知王爷是否记错了?”

王爷笑道:“哦,是吗?”说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忽然作势欲抛,我忙闪身。王爷道:“张大人好身手。”

我拱手道:“见笑了。”

王爷又道:“张大人的步法本王好生熟悉,莫非是九宫八卦步。”

我忙道:“这是皇甫兄教授我的,我们本是好朋友。”

王爷道:“原来如此,只是张大人的模样,本王确实曾经在哪看过。”说完转头对那弹琴的女子道:“惠姬,你可认得这位张大人。”我回头看着惠姬,背上渐渐渗出汗来。惠姬默然看了我一会,眼中有光芒一闪,旋即道:“奴婢从未见过这位大人。”

我松了一口气,再看王爷脸上掠过一丝奇怪的表情。我忙拱手道:“下官还有事,先行告辞了。”

王爷想了想道:“你去吧。”我转身下阶,飞快地走了。王爷在后看着我的背影,良久,忽然回头对惠姬道:“贱人,你竟然敢说谎。”

惠姬跪下道:“奴婢不曾说谎。”

王爷上前狠狠地扇了她一耳光道:“这个张好古,分明就是上次在杭州为你解围的丫环小红,你以为你不说,本王便想不起来么?”

惠姬颤颤道:“奴婢确实不记得了,当时那小红分明是个女的,这张大人却是朝廷命官,奴婢怎敢冒认。”

王爷看着她,良久道:“上次这张好古闹了本王的杭州别院,当夜便失踪了,本王曾去追他,却被两人拦下。让他轻易逃走。这次本王一定要好好查查他的来历。”

惠姬道:“奴婢确实不曾骗王爷,请王爷饶了奴婢吧。”

王爷想了想道:“本王就相信你这回,你下去吧。”惠姬弯腰施了一礼,轻轻地走了。

我回到府中,心里犹自烦恼不已,看那九王爷的样子,分明是认出了我就是闹他杭州别院的那个丫环小红,不过当时我是以张好古的模样与他见了一面,他未必猜得出我的真实身份。如今在大都,知道我是孟丽君的只有小兰和李正风。而这两个人都是我可以用生命去信赖的。还有那个玉姬,这次多亏了她,我才能躲过暗杀,看来这个知己我是交定了。

我慢慢站起身,在书房中踱了几步,又返身坐回椅上,把自己成为张好古以后的经历仔细过滤了一遍,感觉并没什么破绽,特别是麦香村已被屠村,又有红英的坟墓在那里,墓前还有我亲手立下的墓碑,王爷若按这条线查下去的话,一定会很失望的,想到这里,我心下稍安。

那日那些画工笔画的人都已来了,我又考了他们一回,录用了其中六人,并把地图的要义再对他们详细地讲解了一番,这才放心让他们走了,目的地是北方和南方沿海地区。

看着他们走远,我回身跌坐在木椅上,只觉得自己心力交瘁,疲惫不堪。我忽然想起李知栋大哥临走时对我说的那番话:世途险恶,官场黑暗。每日不仅要操心政事,还要对付那些对我虎视眈眈的蒙古官员,还有防不胜防的暗杀,和九王爷的勾心斗角,真得好累啊。我对自己道:“傻瓜,你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啊。”

这日晚间,李正风闻听我遇刺的消息,忙上门来拜访我,我心情不好,只得推了,他也不勉强,只托管家嘱咐我好生歇息,注意身体,便走了。

第二日,我低着头站在朝班中,默默想着心事,铁穆耳看了我一眼,轻声道:“张卿家。”我忙出列道:“微臣参见皇上。”

铁穆耳道:“朕闻昨日有人行刺张卿家,不知张卿家可知是何人所为?”

我闻言悄悄抬头看了九王爷一眼,见他脸上神色自若,恍若未闻,心想:这人倒会掩饰,就算明知是他干的,没有证据又能如何?想到这里,我轻轻叹了口气道:“启禀皇上,那杀手箭法极高,轻功也很好,微臣带了几个手下前去追捕,还是让他跑了。”

铁穆耳听了微微颔,刑部侍郎忽儿赤上前道:“微臣昨日带人去大都府和张御史遇刺的地方仔细查探了一番,并未现什么线索,,只知那些箭的箭尾都刻了一个郑字,箭上还淬了剧毒,毒性极烈,见血封喉。”

铁穆耳闻言脸色一变,很快又恢复常态,对忽儿赤道:“你要多派人手彻查此案,一定要把刺客缉拿归案,以便早日找出幕后指使者,予以严惩。”

忽儿赤忙道:“微臣谨遵圣上旨意。”言罢缓步退回朝班。

这时礼部尚书阿里上前道:“启禀皇上,集贤院众位院史联合向皇上请旨,从国库拨银修建司天台。”

铁穆耳疑道:“修建司天台做何用?”

礼部尚书道:“自我朝开国以来,一直天灾不断,百姓苦不堪言,臣恳请皇上修建司天台,以祭天上诸神,保我大元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铁穆耳闻言想了想道:“各位卿家以为如何?”

枢密院事陈国杰上前道:“皇上,司天台耗银颇多,费时又久,且是人工建成,最高不过几十丈,天神都住在渺渺天际,怎能迅上达天听,还不如学当年开创贞观之治的唐太宗李世民,大唐开国之初,也曾屡遭天灾,唐太宗为此率领文武百官几次前往泰山设坛祭祠,拜山封禅。从此后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礼部尚书道:“陈大人,李世民不过是个汉人,而当今皇上是高贵的蒙古血统,岂能学汉人拜山封禅,不如修建司天台,就在京中祭祠,岂不方便,何必千里迢迢地远赴泰山呢?”

户部尚书也上前道:“泰山离大都路途极远,若要赶去那里,路上花费恐也不在少数,而且皇上每日都有许多政务要处理,岂能轻言离开。还不如修建司天台,以后四时都可以祭祠,至于陈大人所说的司天台不够高,所以不能上达天听,完全是一派胡言,天上众神法力无边,岂会在乎高低远近。”

铁穆耳想了想道:“伯颜爱卿以为如何?”

伯颜出列道:“两位大人说得都很有理,老臣并无异议,但凭皇上定夺。”

我听了不由暗道:晕,迷信。这些人毕竟都是古人,难免要弄些封建的东西出来。只不知这司天台又要花去多少国库银两,若要建得高的话,恐怕不会少于几万两,若是去泰山的话,花费银两恐怕也在万两之上,有这些钱还不如修堤筑坝,挖河开沟,还有点实际用途,祭天,那能有什么用?想到这里,我脸上不禁露出不以为然之色。

铁穆耳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阵,笑道:“张爱卿莫非有什么话要说?”

我转头见其他大臣都默不作声,心想:若是现在跟二哥说天上没有神灵,劝他不要迷信,恐怕不太可能,还会被大臣们弹劾,不如退而求其次,给皇上想个花钱少的法子吧,想到这里,我犹豫了一下,只得出列道:“微臣有几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铁穆耳道:“但说无妨。”

我道:“方才尚书大人说得有理,天上众神法力无边,根本不会在乎高低远近,又何须修建什么司天台。只要在宫中觅一处净土祭祠即可。况且司天台工程浩大,需花费大量银两,而且费时极久,若要等它建成再行祭祠,便如取远水救近火一般,十分不妥。至于枢密院事陈大人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当年的唐太宗李世民确实曾几次前往泰山拜山封禅,创下大唐几百年基业,皇上天纵英才,是千古难得一见的仁德之君,比之李世民有过之而无不及,若要祭天,自然不必拘泥于小小司天台。”

铁穆耳笑道:“那么以爱卿之见呢?”

我道:“不管是修建司天台,还是前往泰山拜山封禅,费时费银都不在少数,微臣愚见,其实祭天之举,重要的并不是这些身外之物,而是皇上的诚心。如今大都城外三百里处便有一处高山,名唤九龙山,山高百丈,地势险要,由十几座山峰组成,最高峰名叫朝天门,山顶终年祥云笼罩,每当日升之时,放出万道霞光,正是封禅祭祠的最好所在,皇上若能前往此处拜祭,定能感动上苍,为万民赐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