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合丹,竟敢背叛朝廷。”皇上在朝堂之上怒喝道。伸手将一道奏折掷于地上。堂下的百官见状都不敢吭声,这时伯颜出列道:“合丹狼子野心,皇上将北地封给他,又封他做了王爷,他竟然还要犯上作乱,实是罪不可恕。”

皇上闻言道:“爱卿可有何良策。”

伯颜道:“九王爷武功盖世,战功赫赫,若能派他前去讨伐叛军,定能手到擒来。”

皇上道:“爱卿此言,正合朕意。着人宣九王爷上殿。”

此时的王爷正坐在绣楼之中,看着墙上的一幅刺绣,默然不语。白衣女子走到他身边道:“王爷,云姬看您日日看着这幅刺绣出神,不知这刺绣有何玄妙之处,能否告知云姬。”王爷闻言转头看着她,眼光寒光一闪道:“你出去,下次再提此事,本王严惩不贷。”云姬听了,慌忙躬身施了一礼,轻轻退了出去,合上门,眼中已泪光闪闪。

王爷复回头看着那刺绣,轻轻叹道:“孟丽君,这世上除了你,还有谁能配得上本王。”正在冥想。门外一人道:“九王爷,宫里来人了。”王爷闻声迈步出去,只见门外一个太监躬身道:“王爷,合丹反叛,皇上准备派您领军前去。”

王爷道:“有这等事,派本王出征是谁的主意。”

太监道:“是丞相伯颜提议的。”

王爷道:“这个老匹夫,总是跟本王作对,想我海山为父皇立下赫赫战功,父皇却只知疼爱那个病秧子,连太子之位都封给他,此次本王是绝不会去了。”

太监为难道:“圣命不可违,王爷要三思啊。”

王爷道:“本王自有办法。”

太监回到宫中,跪下道:“皇上,九王爷病重,不能前来。”

皇上大惊道:“还不快叫御医前去探视。”堂下的伯颜见状,轻抚长须,若有所思。

皇上又道:“众卿家,九王儿病重,还有谁能领军出征。”

伯颜又出列道:“老臣以为皇太孙铁穆耳也可担此重任。”

皇上听了,犹疑道:“只是铁穆耳年纪尚轻,虽然熟读兵法,但临敌经验毕竟不足。”

这时,铁穆耳出列道:“皇上,孙儿愿意领兵前往,此次一定要砍了合丹的人头,为皇上祝寿,扬我天朝军威。”

伯颜又道:“皇上,这正是皇太孙殿下在战场上历练的机会,老臣还可举荐一人,随同殿下前去,必保万无一失。”

皇上道:“是何人。”

伯颜道:“便是威武将军皇甫驭风。”

皇上闻言大喜:“此人最好,正合我意。”言罢颁下圣旨,着皇太孙铁穆耳掌帅印,带领五万精锐之师,浩浩荡荡前往北地平叛。

将军府中,皇甫少华来到父亲房中道:“爹,孩儿也要同去。”

皇甫驭风含笑看了看他道:“少华,你也长大了,好男儿便该到战场上厮杀,只是刀枪无眼,你心中可有惧怕。”

皇甫少华道:“孩儿受爹教导多年,只知道拼搏沙场,不畏生死,方是大丈夫本色。”

皇甫驭风道:“好,好孩子,明日你便随爹去吧。”

皇甫少华点头出来,站在院中,抬头看到那一棵大榆树,忽然想起丽君,不由心中一痛,叹一口气,将怀中一个锦囊掏出来,从里面倒出两块玉石,拿在手中看了许久,方才又放回怀中。再看了看榆树,终于猛回头向房中走去。皇甫驭风在窗前看到他如此,也不由摇头叹息。景物犹存,伊人何在。

我趁夜离了麦香村之后,便沿着官道走了起来。赶了半日的路,心想红英定然不会再追来了,这才松一口气,在道旁拣了块大石头坐下,一边扇风,一边歇息。忽然看见前面烟尘滚滚,来了许多人,走近一看,却是一群百姓,或推着板车,或赶着马车,车上有老有少,还有许多包裹家什。人人脸上都是忧急之色。

我不由大惊,走上前扯住一个老者问道:“老伯,你们这是往哪里去?”老者望我一眼,叹口气道:“你是外乡人吧。合丹已反了朝廷,如今叛军一路烧杀抢掠,眼看就要到达此地。你还是赶快逃命吧。”

听了他的话,我放开手,怔怔地站在路旁,看着人群渐渐走远了。忽然想到麦香村的人还不知道这个恶讯,忙离开官道,走小路急往村中而去。

看看天色晚了,我额上渗出了汗珠,肚中实在饥饿,想想叛军也没这么快到达。便找了块平地,坐下来拿出包中的干粮,啃了几口。略略填了肚子,又起身向前赶去。

方走到岔路口,忽听得风中传来隐隐的哭喊之声,想想正是麦香村的方向,我不由心中大急,顾不得拐弯,直冲入高梁地中,向前飞奔而去。待走到村前,望着眼前的情景,我再也迈不动步子,只觉得自己的心在往下沉,一直沉下去,沉向无底的深渊。

眼前的村子火光冲天,黑影幢幢,大人的怒叫声,小孩的哭喊声,还有女子的尖叫声,纷纷传入我的耳鼓,我却如定住了一般,抬不起脚,喊不出声。只有无尽的悲哀慢慢扩散开来,将我裹在其中,仿若突然坠如冰雪,全身无比寒冷。

不能这样,我一定要救他们。我在心中默念,双手握拳,纵身便想扑入那一片火海。一双手从身后将我一把抱住,使劲往后拖,我想开口,嘴也被捂上了,直拖出村口,拖入远远的高梁地中,此人才放开手。我回头看着他道:“你为何拦我,让我去救他们,能救一个是一个。”男人看看我,皱着眉道:“就凭你,不过是让地府多一条枉死的冤魂吧。”我怒道:“你是什么人,莫非也是叛军一伙。”

男子闻言忽伸手一掌拍来,我不及躲闪,被他打个正着。脸上登时红了半边。不由怒道:“你不让我救人,现在又打我,却是何道理。”男子沉声道:“我今日便打醒你来,叛军人数众多,你前去不但救不了人,还要赔上自己一条性命。若留得命在,将来自然有机会为他们报仇。”

“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受难,却什么都不能做。”我叫道。

男子看着我道:“莫非兄台有什么好主意,可以一人救出这许多人来。”

我听了这话,慢慢冷静了下来,想想我不过是个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人,又如何救得了别人,不由默然。复抬头看他脸上一片坚毅之色,,一双眼闪着刺人的光芒,便道:“这位兄台可有什么法子报仇。”

男子道:“我闻皇太孙已经率军前来平叛,不如去投奔他。”

我听了叹一声道:“也罢,我便与你同去,”复又道:“在下张好古,还不知兄台尊姓大名。”男子听了,看看我道:“在下林永斌。”我又道:“在下听得百姓说,这支叛军的头子是合丹。可是真的。”男子道:“正是,此人生性残暴,手上沾满百姓的血,人人得而诛之。”

这里说着话,前面村中哭喊之声已渐渐平息,林永斌扒开眼前的高梁,朝远处看了看道:“叛军已经走了,”我闻言忙向前急奔而去,希望能找到几个幸存之人。

及到了村中,只见眼前一片凄惨景象,男女老幼的尸身交叠缠绕,身上尽是刀砍剑刺的痕迹。房屋尽皆烧毁。我急急跑到断墙之内查看,见到的却都是一堆堆的死尸,年轻些的女子更是全身**,死相极惨。我想到红英,急往那篱笆前奔去,打开烧剩半边的门,我大声唤道:“红英,红英。”

房内一片寂静,没有人回答我。我找遍各个房间,都不见红英的身影,再转到门后井边,却看到一个雪白的人斜卧在井后,我慢慢走过去,轻轻叫道:“红英,是你么。”没有人回应。

走到近前一看,果然是红英,全身一丝不挂地躺在那里,双眼紧闭,满身都是淤痕。我忙脱下长衫,盖在她身上,一边伸手到她颈上探了探,还有一丝轻微的脉动。我急忙抱着她,托起她的上身急叫道:“红英,红英,快醒醒,我是张好古啊。”

红英在我怀中慢慢睁开眼睛,看到是我,眼中顿时露出一丝惊喜之色,很快又变得黯淡。我把她紧紧抱入怀中道:“红英,我回来找你了,你要坚持下去,我一定会治好你的。”言罢我鼻中一酸,落下两颗泪珠。

红英看着我,微微笑道:“先生,你能回来,我很高兴,可惜红英与先生无缘,只有留待来生再侍奉先生了。”

我心中大急道:“红英,你会好起来的,相信我。”看她气息渐渐微弱,忙放她下来平躺。一边伸手在她胸前按压,一边又俯身下去想给她做人工呼吸。红英别过脸道:“先生,红英的身子已经不干净了,不要毁了先生的清誉。”我忙道:“别说傻话,好古根本不在乎。”红英闻言望着我轻轻一笑,眼中却有泪珠滚动。我又在她手上搭了搭脉,脉息已弱不可言。红英挣扎着仰起头道:“若红英好了,先生可愿娶我为妻。”我听了不由犹豫。红英看着我,又笑了笑,忽然双眼一闭,向后倒去。我急道:“我愿意。我愿意。”不见她回答。伸手到颈上再探,触手冰冷一片。我心中一痛,颓然坐倒,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张兄,该走了。”林永斌走进来道:看见我怀中的红英。惊道:“她是你何人。”我抬起泪眼看看他:“是我未婚妻。”林永斌闻言默然许久道:“我们要快些离开此处。倘若叛军去而复返便糟了。”我闻言呆坐了一阵道:“我要把他们都埋了。”林永斌道:“好,我帮你。”

天色依然漆黑,我和林兄拿着锄头挖了个深坑,用破被裹了这许多尸身,放入坑中,开始填土。我又拿起锄头对林永斌道:“我去另挖个坑。”林永斌望了望我道:“你去吧。”我走到红英家房后,在一棵榆树下挥动锄头,一锄一锄慢慢地挖,眼泪不断掉下来合入泥土。挖好坑,我把红英抱过来,她身上依然裹着我的长衫,我又到房中找来一床干净的被子,盖在她身上,轻轻放入坑底,然后用手开始填土。红英脸上的神色宁静安祥,仿佛在熟睡。我想到那日她在我眼前大胆表白。娇憨的神态仍历历在目,如今伊人却已逝去。一缕芳魂要往何处归依。想到这里。我眼中流泪,对着红英道:“你放心,下辈子我定要做个男儿身,娶了你回家。一生一世疼爱你。”言罢,我把土填满。插上一块木牌,咬破手指写上一行血字:“爱妻红英之墓,夫张好古立。”

林永斌从门内出来道:“走吧,张兄。”我站起身,行到门口,又回头望了一眼,复拜了三拜,方转头离去。再不回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