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身后的军营中,阿罕已经从人群中慢慢挤出来,四顾不见孟丽君和周祥的身影,嘴角忽然浮起一丝苦笑,沉吟片刻,转身召来身旁的人手,也骑上快马,紧跟着往营门外追了过去。

我和周祥驰到一处山坡前,前面的夜色中忽然响起马蹄声,而且很快驰近,难道阿罕在前面布下了伏兵,不及思索,几十骑人马绕过山坡,已经出现在我们面前,马上人穿着黑衣,看不清面目,当先一人压低声音道:“两位是周将军和张大人?”

我和周祥互相对视了一眼,朗声道:“正是在下,请问阁下是?”

黑衣人道:“请两位随我来。”向后一招手,人群迅散开,分向几个方向奔去。我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疑兵之计,阿罕该头疼该往哪个方向追了。

来不及犹豫,我和周祥跟着黑衣人,向夜色中驰去。驰了几个时辰,不见后面有追兵,此时天已渐渐蒙蒙亮了,黑衣人带着我们驰上前往南方的官道,在马上拱手道:“周将军,张大人,告辞。”

我忙道:“等一等,还未请教侠士大名?”

黑衣人朗声道:“在下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大人不必知道我的名姓。”说完再不答话,只管扬鞭打马而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大殿上。

都林出列道:“启禀皇上,此次疫区的疫情已全部控制住。微臣幸不辱使命。”

铁穆耳喜道:“是吗,爱卿立下大功,想要什么封赏?”

都林犹豫了一下道:“不瞒皇上,此次能够控制疫情,监察御史张大人功不可没。”

铁穆耳笑道:“爱卿不妨直言。”

都林道:“微臣临走时,张大人写了一张方子送给微臣,叮嘱微臣若太医的方子收效不大,便试试他的方子,微臣咨询几位院史大人的意见之后,用了他的方子,果然奏效,张大人还写了一些控制疫情的方法,要微臣到了疫区之后,清洁水源,将病人完全隔离,病人用过的东西,要么销毁,要么用水煮开,还要逐家逐户的用食醋消毒。微臣和院史大人商议过之后,大人们一致同意采取张大人的方法,疫情才得已逐步控制,最后终于完全消失,也再无百姓染病身亡,此次张大人居功至伟,微臣不敢邀功,皇上若要赏赐,便赏赐张大人吧。”

铁穆耳闻言微笑地看着他,没有言语。

伯颜见状也出列道:“张大人此次立下大功,请皇上论功行赏。”

铁穆耳道:“朕自有主张,你们不必再说了。”

都林和伯颜闻言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下,只得退回朝班中。

夜,静寂寂的夜。月光如水般从窗外泻进来。

皇甫少华慢慢睁开眼,从**坐起身,身体是从未有过的轻快,那处箭伤似乎也不疼了。少华有些讶异,很快,他从**下来,向门外走去。

月光下,映着一个白苍苍的老人,低着头,正在地上数着什么。

少华走到他身后,低声道:“老伯,这是什么地方?”

老人缓缓回过头看着他,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嵌着一双充满睿智的眼睛:“皇甫公子,这里是月宫。”

“月宫?”少华吃惊地四处张望,除了月光,什么都看不到,地上是雪白的泥土。

“敢问这位老伯贵姓大名?”少华犹豫片刻,拱手道。

“老夫姓月名老,专司人间姻缘事,你就叫我月老吧。”老人脸上堆满笑容。

“月老?姻缘?”真有这样的事?少华清澈的眼睛瞪得好大。“能否冒昧地问一句,在下的姻缘?”他红着脸,鼓足勇气,问出这句话。

“公子的姻缘线,老夫已经拴好了。”月老用手一指,一根红线系在少华脚上,另一头隐没在黑暗中。

“是不是一位姓孟的姑娘?”少华低声道,心中充满了莫名的喜悦。

月老凝神看着他,脸上神情似喜似悲:“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公子,老夫告辞了。”一阵风过,月老的身影忽然模糊。

“等一等,你还没有告诉我。”少华奋力追过去,想抓住他的衣袖,脚下的红线绊住了他,扑通一交,摔得好重。少华一下从梦中醒来,额上已经出了许多冷汗。

“将军,你醒了。”一张欣喜的脸,出现在他面前,是翠袖,旁边还立着穿着粉红色衣裙的红香。

原来是一场梦。身上的箭伤还在隐隐作痛。“这次,我昏迷了多久。”少华问道,他的声音十分沙哑。

“将军高烧了两天,现在箭伤已经结了口,休息几日,便可完全恢复了。”翠袖柔声道,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

少华举目四顾:“这里是军营?”现自己回到了营地,他的声音变得很轻快。

“是啊,是我妹妹用马车把你送回军营的。”红香在旁笑道,还真是个大木头,人家救了他的命,居然连谢谢都不会说一句。

“吴浩呢?快叫他来,我有话要问他。”少华神情焦急。丽君怎么样了,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她的消息。

红香皱了皱眉,衣不解带服侍了他三晚,得到的就是这句话,那日失火后,周将军和他的侍卫一起失踪了,吴浩又将自己和妹妹唤到帐中服侍他,意外地现他手上攥着一个碧玉坠子,心中疑惑,悄悄把玉坠从他手中取走了,玉坠上还刻着两行字:同生同死,不离不弃。不知是何人之物,看来这位皇甫将军已经有意中人了,怪不得对妹妹如此冷淡。就算没有又如何,他是朝廷三品将军,自己和妹妹只是地位卑微的歌伎,能给他做奴婢就算不错了,如何还敢想其它的事情。

红香转身出去,很快吴浩从帐外奔进来,向少华躬身道:“将军,你醒了。”他憨厚的脸上满是喜色。

少华一笑:“是啊,我已经好了很多,让你们受累了。”

吴浩叹道:“不光是我们,还有周将军和他的侍卫,若不是他们在,将军的箭伤作,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

“周将军?侍卫?”少华眼中写满疑问。

“两日前,营中忽然失火,周将军和他的侍卫一起走了。”吴浩脸上满是喜色,将军醒来就好,立下如此大功,皇上的封赏是必不可少的。

“周将军,哪个周将军?”少华心急如焚,难道是她乔装打扮来见他,又害怕不是她,患得患失的心情,无与伦比。

“就是肃卫将军周祥,若不是他的侍卫擅长医术,为你疗伤,……。”吴浩的嘴还在一张一合,少华脑中嗡嗡直响,什么都听不到,原来不是她,失望紧紧地抓住了他的心。

“快去备马,我要回大都。”少华叫道。

“不,将军,你不能去,你的伤还没有痊愈。”吴浩死力抱住他。

“不要拦着我。”少华眼中热泪滚滚而下。

离了军营,我和周祥日夜兼程,好不容易出了北地,想来阿罕是再也追不上了,走到前面的岔路口,我终于松了一口气,这里有三条路,一条通向湖北,一条通向江浙,还有一条通向大都。

我勒住马,回头看着周祥,他也在望着我,眼中眸色深沉无比。我咬了咬牙,拱手笑道:“周将军,多谢你这一路送我,就此别过,来日有缘再见。”

周祥嘴角轻勾,露出一个带着些苦涩的笑容,,好一阵方道:“小月,你打算去哪里?”

我笑道:“去杭州。”

“杭州?你的家乡不是在阳谷县翠微镇吗?为何要去杭州呢?”周祥神情颇为疑惑。

“我要去办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办完之后,我再回家看望双亲。”

周祥正色道:“什么事?也许我能够帮到你。”

我不禁看着他微笑,笑容里掺杂了些许感动,还有酸涩,不喜欢一个人孤单的日子,但却更不想伤害别人,决然地抬起头,向他露出一个诚心的笑:“谢谢你的好意,但是这件事,你帮不了我。”

周祥的眼眸忽然变得深沉无比,:“我不信,我帮不了你。”他见我还要开口,用了一个极坚决的手势打断我:“我知道,你要做的这件事,一定很危险,你不想连累我,但是我,也绝不能让你陷身危险之中。等帮你办完这件事,你再赶我走也不迟。”说完不理我愕然的眼神,策马向杭州方向驰去。

“喂,周将军,你不用回湖北驻军吗?”我苦笑着赶上去,冲着他的背影大喊。

“小月,叫我周祥。”周祥回头朝我一笑,扬起手中马鞭,驾的一声,马蹄飞躜,溅起无数落叶和烟尘。

“哈,跟我赛马,你未必赢得了我哦。”我也扬起手中马鞭,疾驰而去。远远的,杭州城高耸的城墙在夜色中渐渐模糊。

九王府。

九王爷轻轻纵身,摘下高高悬挂在墙上的宝剑,呛的一声抽出来,冰冷的剑锋,微微颤动。九王爷将宝剑轻轻旋到身侧,指向地面,剑尖在内力的催动下,出阵阵嗡嗡的颤音。

月光柔柔,透过窗棂,洒在剑身上,反射出一片耀目的光华。九王爷轻提一口气,在月光下舞动手中宝剑,剑光流转,一环扣一环,时而轻灵飘逸,时而雄浑有力,最后剑势陡得增强,如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整个密室内卷起飒飒剑风,刺人的杀气,直透至肌肤之间。

密室的门忽然开了,一个身材高大的侍卫走进来,见此情景,喜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九王爷微微一笑,潇洒地将剑插回鞘内,冷冷道:“什么事?”

侍卫低声道:“徐康来报,陈秀的家人子女已经抵达察合汗国,交由汗王塔思亲自照拂。”

九王爷点点头,低声道:“徐康何在?”

侍卫躬身道:“正在门外等候。”

“传他进来。”

“是,王爷。”

须臾,一个面容蜡黄,身材瘦小的男子低头走了进来,跪下拜道:“小人叩见王爷。”他的面容与铁穆耳身边总管卫良倒有七八分相象。

九王爷笑道:“一路辛苦,陈秀家人可安好?”

男子忙道:“多谢王爷,小人不辛苦,陈夫人和子女都已安顿妥当,王爷不必挂心。”

九王爷轻声叹道:“陈秀本是忠义之人,本王这次牺牲他也是出于无奈。因为只有他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只希望他的妻子儿女不要怪我才好。”

男子拱手道:“陈秀受过王爷救命之恩,为王爷效命,本是份内之事,王爷不必为此心怀歉疚。”

九王爷淡淡一笑,挥手道:“你下去领赏吧。”

男子躬身退了出去。王爷待他去远,轻轻击掌,一个侍卫躬身走了进来,王爷向他做了一个决绝的手势,侍卫神情一凛,很快点头会意,轻轻关门走了。王爷转过身,慢慢拔出腰间宝剑,看着它,许久,又抬起头,低声笑道:“铁穆耳,你最大的弱点,就是不够狠。若是有一天,你输在本王手里,也只能怪你自己,却怪不得你王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