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含羞看了少年一眼,飞快地奔到柜后,端了一个茶盘过来,白袍少年挑了一个靠窗的桌子坐下,小翠把茶盘轻轻放在他面前,给他满倒了一杯茶,娇声道:“公子请用。”

白袍少年微微一笑:“谢谢,再给我来一碗阳春面,几个时鲜的小菜。”他的声音有点沙哑,一双眼睛看来也透着疲惫,似乎赶了很远的路,一付风尘仆仆的样子。

疲惫的神情掩饰不了他如春花般灿烂的笑容,少女不禁呆了呆,见他看着自己的眼睛透出些揶揄,顿时红了脸,慌乱地应了一声,快步跑到后面忙活去了。少年扭头朝四下打量了一番,只见这是一家普通的酒店,分楼上楼下两层,楼上的是雅间,楼下的是大堂,此时正是早饭时间,大堂内已经坐了不少人。有几桌客人喝多了点酒,面红耳赤,在那里大声喧哗不止。

少年略微皱了皱眉,用优雅的姿势,端起面前的茶,轻轻小啜了一口。他的手臂随着抬起的动作,从袖子里露出一截,珠圆玉润,雪白细腻,恍若女子。楼上传来一阵哄闹声,少年循声望去,只见向着楼梯的一间雅间打开了,里面走出一群衣着鲜丽的男子,喝得满脸通红,迈着醉步,蹒跚地走下来,一边还在热闹地谈论着什么。这时小翠正好端了一个菜盘过来,盘里放着一碗阳春面,还有几碟小菜,做得色泽诱人,充分暴露了女孩的私心。她的眼睛只顾看着座上的少年,丝毫没有留意楼上下来的客人。

只听哎哟一声,一碗热乎乎的面全部洒在了走在最前面的华服胖子的手背上。啊的一声,胖子烫的跳了起来,一百度啊,手上登时起了一大片水泡,小翠吓的花容失色,只管呆呆地看着他,都忘了说道歉。胖子怒喝道:“你这个死丫头,走路不长眼啊,烫你大爷。”

掌柜地慌忙迎上来打躬作揖:“这位大爷对不起,都是小女的错,请大爷看在她年少无知的份上,饶了她吧。”

“饶?可以啊,陪银子来,大爷可是靠手吃饭的,这一烫起码十天半个月不能挣钱了,你叫我吃什么啊。”胖子皱眉瞪着他,说实话,确实很痛。

掌柜的战战兢兢道:“陪多少,大爷支个话。”

“多少,最少五百两。”胖子抬起另一只未烫伤的手,张开五指。

“大爷,你饶了我吧,五百两,便是把小人这把老骨头拆了,也没这个数啊。”掌柜吓地腿软,想不到碰到了一个敲诈的,真是老天不长眼。

“少一分也不行,拿不出钱来,老子就砸你的店。”胖子怒喝,一旁的同伴也纷纷起哄道:“说得是,冯大爷向来说一不二,烫成这样,只要你五百两银子,已经是你祖辈积德了。”

“求求你了,大爷。”

“哼,拿不出钱,就拿你这丫头抵吧,长得也算差强人意,算老子倒霉了。”胖子眼中露出**笑,似乎忘了烫伤的手背。另一只好猪爪伸过去欲摸小翠的脸。说时迟,那时快,一支竹筷刷的一声飞过来,打在他的指节上,啊,又是一声惨叫,胖子怒道:“谁,是谁敢打老子。”身旁的瘦同伴指着窗前:“我看到了,就是那个穿白衣的小子。”

一群人顿时撇下掌柜父女,转而向少年围过去。

“你竟敢打我。”胖子气势汹汹。少年抬起头,一张粉脸因为怒气涨得通红,如上了胭脂一般,旁边顿时响起一片惊叹声。

少年开口了,面容俊俏,声音却不太动听:“兄台身为七尺男儿,竟然欺负一个弱女子,难道不觉得羞愧吗?”

“哼,臭小子,竟敢管大爷的闲事。看来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胖子大怒,便待上前,只觉眼前一花,已经被少年左右开弓扇了两个耳光。纤细洁白的手,力道却极大,打得他眼冒金花,口鼻流血。瘦子见状不妙,很快挤出人群逃之夭夭。

胖子心中怒极,招呼手下人,“一起上,让他知道我冯某人的厉害。”众人纷纷上前,少年并无惧色,双拳齐出,呼呼生风,打得几个人东倒西歪,正好把胸中的郁闷一起打了出来。这时瘦子领着一个衣饰华贵,相貌英俊的男子走了进来,男子见了店中情景,皱了皱眉,飞步上前,推开围着的人,喝道:“都给我住手。”少年闻声转过脸来,男子看到他,木然片刻,惊呼道:“小月!”这时,少年的拳已到了他的眼前,他惊喜之余,竟然忘了闪躲。砰的一声,眼前闪出无数金星。少年这时才看清他的脸,讪讪回手:“原来是你。”

北地。

两军相遇,杀得昏天黑地,尸横遍野,经过大大小小数十场战役,胜负已分,晋王的三万骑兵和察金的五万叛军,被士气大振的蒙古骑兵全部击溃,除小股逃脱之外,大部被剿灭,察金被乱箭射死,晋王带着两个侍妾,率领剩下的几千骑兵,本欲从山谷逃往耶城困守,却被吴浩的强弩组成的铜墙铁壁阻住,无法逾越,无奈之下,只得狼狈向离耶城几十里外的刘庄逃去。

少华吩咐郑祥率领五千军士,骑快马,四处搜捕零散的逃兵,又嘱咐陈秀留下来打扫战场,清点伤亡的将士,自己带着吴浩,亲自挑选了两千最精悍的骑兵,骑着最快的战马,向晋王逃走的方向追去。

少华和身后的军士来到刘庄时,天已经擦黑了,庄内住了一百多户普通百姓,泥土结构的房子,墙上还晒着牛粪,只是四周却是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人声,连鸡鸭的声音都没有,一片死寂,恍若鬼域。

少华指挥手下的两千军士,紧紧地跟在他身后,向庄中悄悄潜进。推开一扇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袭来,死人,到处都是死人。晋王竟然在垂死挣扎之时,把全庄的百姓都拉去做了他的垫背。在战场上见惯了生死,但是看着眼前这些白天还平静地活着,晚上却死于非命的男女老幼们,少华的心还是沉入了谷底。

房前屋后都种了果树,天上没有月光,黑影幢幢,一阵风过,似有无数人马隐没在暗处,悄无声息地扑过来。穿过一处弄巷的时候,房后忽有几支暗箭射出,少华身后几名骑兵中箭从马背上跌将下来。

敌在暗,我在明,形势对我军不利。少华不禁皱起了眉头:“如今当务之急,是找到晋王,只要抓到他,一切便迎刃而解。”

这时,一个娇小的身影从树丛后飞快地奔出来。一直奔到少华战马前,顿住脚。月光下看不清他的面目,只觉他穿着一身普通的军士服,两眼闪着泪光。

吴浩怒喝道:手就去拔剑。

“将军,是我。”听到她熟悉的声音,少华一惊,忙抬手止住吴浩。弯下腰将她一把拉上马背。仔细一看,真得是红香,神情惶乱,脸色苍白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