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很痛,火辣辣的,是喉咙,明明身在海中,怎么会喉咙痛呢?难道……我渐渐清醒过来,只觉眼皮有千斤重,怎么也打不开,手脚也无力得很,应该是在医院里吧,只是很安静,安静极了,其他人呢,都到哪去了。头昏沉沉的,一阵晕眩袭来,我使劲甩甩头,拼命睁开双眼,一片黑暗,是晚上,医院里也应该有灯啊,难道是乡村医院不成?我试着用手向上摸,触手冰冷,还很有质感,再摸,天,是木板!莫非,我激灵一下,奋力往上一推,是棺木,什么时代了,居然把我放在棺木里。我身体很虚弱,只这样一用力,就冷汗不止,喘做一团。不行,可不能被人活埋了,求生的**使我再次托起棺盖,使劲一推,一道光线射进来,总算打开了一道缝,我把头伸到缝上一看,登时骇得差点晕过去。

只见触目之处,两根巨大的白色蜡烛,正闪耀着昏黄摇晃的光,仔细看墙上还贴了一张大大的奠字,难道……我急忙借着微弱的光线,低头检视自己身上,竟是一袭拖地的粉色长裙,腰上系着同色系的丝带,我再一摸头,果然是梳好的古装髻,脖子上一丝冰凉,我急忙用手摸过去,是一块墨色的古玉,翻过来上面居然刻着字,却似是繁体的孟字,难道这个女子姓孟,借尸还魂!没想到这种不敢想象的事情竟然生在我身上,我可是从不信鬼神的,既然可以借尸还魂,鬼神之说自然也不可不信了,中医常有阴阳之说,莫非也是依据于此。

我正在低头苦思,忽然听到细微的脚步声,悄悄探头望去,是一个着鹅黄裙子,模样清秀伶俐的小丫头,看她一身丫环打扮,不知这么晚到灵堂来做什么?

我想到自己这付模样,在笃信鬼怪的古代,定是要吓死很多人的,于是急忙轻轻合上棺盖,躺回老位置,屏息静气,慢慢再想脱身之法。

听着黄衣丫环轻轻的脚步声在棺前绕了一圈,我忽然心中生出许多疑窦,这丫头难道不怕鬼吗,深更半夜地绕来绕去,必有蹊跷。那丫环的脚步声停在棺前,听着声音似乎跪了下来,还有隐隐的啜泣声,原来是舍不得这个姓孟的女子啊。我刚想吁一口气,却听到她抽抽噎噎的哭声里还夹杂着几句话呢,“小姐,我知道你是冤死的,那天你的茶里被下了毒,我躲在门外都看见了呢?可我只是个丫环,救不了你呀,小姐。她说了,我要是说出去,她就把我卖到蒙人开的妓馆去。我害怕呀,小姐,每年我都到您的坟头烧纸,您这么美,又善良,又有才情,下辈子一定能够投到好人家去,5555……”

我在棺材里苦笑不止,原来还是被毒死的,难怪喉咙这么痛呢,居然附身一个毒尸,莫非凶手的份量下得不够重么!还是我阳寿未尽。只是这个家里有人要处心积虑地害死我,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必要找出这个害我的人来,否则早晚有一天还要死在他手上的。

那丫环还在外头哭泣不止,让我好不郁闷。听她说蒙人,莫非我是到了古代的元朝,这可不是什么好朝代啊,只有短短的八十九年,在青史上写下的多是汉人的斑斑血泪。看这个小姐定是汉人,如今蒙尊汉卑,我一个小小女子,虽来自现代,想要干一番事业,怕是也无能为力。怎么活下去才是当务之急。我想了想,计上心来。

丫环小兰跪在棺前哭了一阵,也有些累了,正准备起身,忽觉一阵阴风袭来,两点烛火忽明忽暗,鬼气森森,煞是吓人,她本来就胆小,只是与小姐主仆情深,明知小姐被害死,却不能相救,心中歉疚,所以趁没人时,偷偷跑来拜祭,这时早已唬得冷汗直流,偏偏又听到棺木中似有轻轻的叩击声,顿时吓得三佛出世,二佛升天,她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边跑边扯开嗓子大喊:“鬼呀,有鬼呀。”

等她脚步远了,我忙从棺材里爬出来,美美地伸了个懒腰,只听肚中一阵响,好饿啊,那台上正好放了些供品,我走过去拿到手里便啃,全不顾自己这身古装淑女打扮。远处响起纷乱的脚步声,还有许多火把,我镇定地转过身,坦然望着门口。

当先进来的是一位老者,面容慈祥,头束起,插着一根银簪,后面紧跟着一位双眼红肿,清瘦的老妇人,看她眼神里充满了慈爱,怜惜与讶异,却没有恐惧。我便暗想,这定是这位孟小姐的娘了。这世上只有做娘的,不管女儿变成了什么样子,甚至是鬼,都会一如既往地爱,却不会惧怕的。

后面还有更多的人拥来,有的手中还持着棍棒,我心念电转,立刻抢前一步,跪倒在老妇人面前,哑声叫到“娘”,老妇人立时懳然泪下。“丽君,我的好女儿”话未说完,已经哽咽无声。我心中一喜,宝押对了,却又一惊,丽君,难道我竟是那个名满天下,流传后世的女状元孟丽君吗。

这时却有一个尖利的女声叫道:

“这是厉鬼索命来了,快把她拿下!”

便有几个大汉蠢蠢欲动,但还有几分畏惧,不敢过来。

是谁这样跟我做对,

我皱眉往后看去,只见一个着绣花罗裙,三十余岁颇有风韵的女人正站在老者身后,她看到我犀利的目光,不由往后缩了缩,眼中写满了惊慌。

哼,孟小姐的死,这人一定有份,先记一笔。

我在心中把她划到垃圾箱里。便扭头向着老妇人到:“娘,我是丽君啊,我没有死,不信,你摸我的手。”孟夫人迟疑了一下,终于坚决地拉住我的手。

“老爷,她的手是热的,她真是我的丽君。我的女儿啊,”

孟夫人一把拉我起来,抱入怀中,嚎淘大哭起来。

孟老爷闻言,慈祥的脸上也绽开了一丝笑容。

孟夫人良久方止住哭,拉着我看了一阵说:

“女儿,你累了,快坐下歇歇。”

“不,娘,还是你坐吧。”我拉着孟夫人的手把她按在椅上,又跪下说道。

“女儿这几日做了个好长的梦,醒来却在棺木之中,除了爹娘,其他人事却都记不起来了。娘可会嫌弃女儿。”

“傻孩子,娘不会嫌弃你的,不记得了,娘再慢慢教你,只是你那日好好儿的,突然便……,娘心里一直疑惑着呢,”

说到这,孟夫人似有意无意地瞄了那三十余岁的妇人一眼。

那妇人见状,忙走来,亲热地拉着我的手说:

“丽君,怎么你连二娘也不认得了么,这几日,可把二娘给急死了。”

我冷眼看了看她,刚才还在叫我是厉鬼,现在又笑得那么虚假,一看就不是好人。但面上也甜甜地笑道:

“原来你是二娘啊,丽君给您行礼了,”

我照着电视剧里的样子,轻轻地施了个礼。

“好好,”老爷笑道。他转头喝斥那些丫环仆妇,“还愣着干什么,快把灵堂撤了。”

那些人慌忙手忙脚乱地忙活起来。孟老爷又对夫人说:“你快带丽君到她的听雨轩去,这里晦气。”

孟夫人闻言,忙拉着我向门外走,临出门还有些厌恶地瞟了二娘一眼。我心中暗叹,这古代,三妻四妾的礼制真是大大的不好,老婆一多,自然免不了争风吃醋,勾心斗角,家和万事兴怕是很难实现了。还好这个爹好象只娶了两个老婆,而且爹的年纪看来至少有六十多了,也不会再娶了吧。

转过几处回廊,眼前绣楼的牌额上写着龙飞风舞三个大字“听雨轩”,好诗意的名字,看这些院落,房檐重重,雕楼画栋。又不是那种金粉银粉的俗气,这个爹又有钱又风雅啊。我心中暗笑,正欲踏步进去,娘拉着我说

“你看到这三个字,可想起了什么?”

我摇头。娘叹息道,“这还是刘公子专门为你题的呢。”

“刘公子,那又是谁,”

看到我疑惑的表情,娘苦笑了一下,

“你也累了,我叫小兰给你准备了香汤,你去沐浴一下就早些歇息吧,想不起来的事,慢慢再说吧。”

“谢谢娘,”

看着这个娘疼爱的眼神,我心中一阵温暖。也罢,就把这当成我的家吧,有个这么疼我的娘,我已经很满足了。不由又想到二十一世纪的爹娘,他们怎么样了,一定很伤心吧。女儿不孝,只有下辈子再补偿你们了,想到这里我眩然欲涕。娘安抚地握握我的手,长叹一声,转身离去了。

迈步入房,映目满墙的书画,绣案上是一幅未完成的鸳鸯戏水图,书案上还有一幅小篆,字迹清秀不凡,几旁一把古琴盖了红绸,我轻轻一抚,一声清吟,似在低声诉说这位一代才女的不幸遭遇。

完了完了,孟丽君的一世才名怕是要毁在我的手上,想到自己虽练过书法,却只会写似是而非的楷体,画画倒是所长,但那是油画,象这种工笔画,国画,仕女图,怕是一笔也画不来了,如此多的破绽,非被孟家当骗子解到官府去不可。

“小姐。”

那个棺材里见过的丫环冲我躬身施礼,是了,害我的人,还着落在她身上呢。

“小姐,更衣吧,不然水要凉了。”

好吧,即来之则安之,我起身过去。

小兰帮我解下衣裙,我把自己疲惫的身子浸入温水中,只觉无比的舒适。水面上还浮着些植物,却不是花,小兰见我看她,便道

“这是小姐最爱的药浴,可以舒缓筋骨,白嫩肌肤呢,”

原来如此,莫非这孟家竟是医药世家吗,

我捞起几片叶子,放到鼻端,一股清凉的香味,原来是薄荷,还有人参,金银花,艾叶等草药。

“小姐,老爷可是前朝的御医,只是不愿给蒙人治病,所以避世到这翠微镇,当年就是刘府台救了老爷,还给老爷安排了安身之所,所以老爷才把小姐许给了刘公子。”

“啊……。”

我一惊,只觉心中五味瓶打翻,酸甜苦辣在心头,

“小姐,你怎么了。”

“没事,你扶我起来,我累了,要歇息了。”

“哦,好。”

小兰服侍我穿上一件白色的中衣,便扶我躺在**,顺手给我拉下了粉色的纱帐

我定神看着帐顶,只觉心中一片空白,来此本非我所愿,而且从今天种种看来,丽君虽贵为小姐,但看来活得并不快乐,瞧她画得那些仕女图,眉宇间皆含着无尽的哀愁,堂堂小姐,居然被人下药毒死,可见孟家虽是大户,对丽君来说却处处杀机四伏。而我如今即占了她的身躯,自然也要承接下她的一切,包括那位素未谋面的未婚夫刘公子了。哼,包办婚姻,我是肯定不会认命的,一定要想个法子退婚才是。

我还想再想想别的,奈何睡意袭来,头昏沉沉的,只好放下满怀心事,渐入梦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