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上,伯颜出列道:“启奏皇上,老臣刚刚接到八百里急报,黄河在白茅决堤,淹没岸边二十几州,冲毁良田无数,无数百姓受灾,损失无法计数,若不早做安抚,灾民成为饥民,饥民成为暴民,后果将不堪设想。”

铁穆耳闻言皱眉叹息。九王爷出列道:“皇上,微臣以为,如今之计,只有皇上御驾亲临,亲自视察两岸灾情,大开国库,放赈济,以安民心。”

颜成道出列道:“微臣以为此举不妥,皇上万金之体,又有政务缠身,怎能轻易离开大都,不如另择一位得力的大臣,前往灾区,传达皇上的仁德,安抚百姓之心。”

都林也出列道:“颜大人言之有理,微臣也以为,皇上不可轻言离京,不如另派一位清正廉明的大臣,前往白茅,赈济灾民,安抚百姓。”他说着话,目光移到我脸上。我心中暗道:“都林啊都林,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想给我一个立功的机会,不过这样的话,皇上恐怕会带我一起去。那样岂不是糟糕得很。”

想到这里,我朝都林使了个眼色,都林有些诧异,想了想还是住了嘴。我悄悄吁了口气,抬起头,见铁穆耳的目光正对着我,似乎看到了我方才的小动作,脸上表情似笑非笑,让我不禁想到昨晚那个梦,心中一惊,忙迈步出列,也不敢看他,低着头道:“皇上,微臣有本要奏。”

铁穆耳嘴角含笑,看着我道:“张爱卿有何本奏?”

我朗声道:“皇上,黄河自金章宗明昌五年夺淮后,决溢十分频繁,从先帝统一中原算起,已有二十余次之多,实为我大元的心腹大患,微臣以为,当务之急是赈灾,长远之计则是治理,让水灾减少泛滥,才是上上之策。”

铁穆耳闻言略有些惊讶,想了想道:“张爱卿莫非有什么良策?”

我笑道:“皇上,微臣有两策,其一:议修北堤,以制横溢,则用功省;其二议疏塞并举,挽河东行,使复故道,其功数倍。”

伯颜在前笑道:“好,张大人说得好,若能用此二策,虽不能尽绝黄河之灾,至少在数十年内,不会再有大水患之忧。”

我闻言朝伯颜微笑点头,伯颜也点头示意,我转头看向皇上,朗声道:“臣举荐一人,可当此任。”

铁穆耳神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笑道:“爱卿举荐何人?”

我道:“臣举荐都水监贾鲁,此人精通水利,极有才华,若能得他出任工部尚书之职,主持治河,黄河的水患,可望逐步解决。”

铁穆耳似乎有些吃惊,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好一阵,方才笑道:“好,就依爱卿之言,传朕旨意,召都水监贾鲁上殿。”

太监忙下去宣旨。过了一会,贾鲁从殿外匆匆走进来。向铁穆耳跪下拜道:“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铁穆耳笑道:“贾鲁,听闻你精于水利之术,朕今日便升你为工部尚书,总治河防使,主持黄河流域的治理。”

治理黄河水患本是贾鲁的毕生梦想,为此他曾亲自沿黄河考察数千里,几次向先帝上奏,请求主持黄河水利工程的建设,只是当时元朝刚刚开国,战后百废待兴,满目疮夷,根本没有余钱,也没有力量进行这样浩大的工程。如今听闻皇上亲自封他为总治河防使,多年梦想可以成真,心中激动,不禁热泪盈眶,跪下拜道:“微臣谢皇上信任,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话未说完,喉中哽咽,泪水滚滚而下。

这时御史大夫合台出列道:“治理黄河是个极为浩大的工程,沿途涉及州府极多,贾鲁只是一个小小的工部尚书,人微言轻,恐怕无法胜任此职。”

铁穆耳眉头微皱,看着他道:“那么依爱卿之见,该当如何?”

合台道:“臣以为只有皇上御驾亲临,贾鲁大人随驾同往,一方面巡视灾情,安抚民心,一方面彰显皇上对治河工程的重视,沿岸的州府明白了朝廷治理黄河的决心,才会齐心协力,襄助贾鲁大人。”

铁穆耳闻言皱眉不语。

驸马阔里吉思见状出列道:“合台大人言之有理,臣恳请皇上亲临灾区,视察民情,让天下万民感念皇上的一片仁德之心。”

吏部尚书等人也纷纷出列跪下道:“臣等恳请皇上御驾亲往黄河,赈济灾民。”

铁穆耳皱了皱眉,很快笑道:“贾鲁卿家,你今日便随朕前往白茅。”

贾鲁叩头道:“微臣遵旨。”

铁穆耳笑着抬手道:“众爱卿平身。”我见出列的都是些皇亲国戚,而且异口同声,都要皇上御驾亲临,伯颜和都林等人却眉头微皱,似乎颇不以为然。心中不禁生出几分疑虑,低下头暗暗思量起来。

散了朝,铁穆耳来到御书房,招来阿罕,对他低声道:“朕马上前往白茅,你留在京城,多派人手,给朕牢牢地盯住九王,他若敢私自出城,立即处死。记住,此事绝不可让太后知晓。”

阿罕躬身道:“是,皇上。”

铁穆耳想了想,又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牌,递给阿罕道:“朕不在京城之日,怯薜军由你统辖,若有谁敢趁机作乱,一律拿下,不必向朕请旨。”

阿罕上前一步拜倒在地,双手接过金牌,眼中含泪道:“臣为皇上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我穿着官服,和朝中百官站在城门口,望着皇上御辇渐去渐远,心中暗想:这次洪水泛滥,涉及州县极多,沿途又要赈济灾民,一来一去,怕是没有半个月回不来,正是自己悄悄离开大都的好时机,想到这里,不禁暗暗松了口气,跟着众官一起回来,坐上官轿,到了府门口,从轿中下来,刚迈进府门,忽然忆起三日前和少华一起订的那些座钟部件,算算时日,应该打造好了,想到这里,忙到后面唤来张渔,同我一起骑着马,来到东大街,先到各个铁匠铺取了零件,又来到金银铺取了那个外框。回到房中,关好门,便拼了起来。直拼了两个时辰,方才拼好。我轻轻转动条,旋紧了,座钟滴滴答答地走了起来。到了午时,当当当地敲了十二下。

我大喜道:“成功了。”想了想,忙拿东西包好,出了门,带着张渔,骑上快马,一径去了城中最大的商行。我叫张渔在门外等候,自己大步走进去,见了老板,将包中座钟拿出来笑道:“今日有一样好东西,请老板看看。”

老板接过座钟看了看,惊道:“这是什么?”

我道:“此物名唤自鸣,有两根银针,可指示每日时辰,精确之极,且每到一时便会自动敲响,丑时敲一下,寅时敲两下,以此类推,到午时敲十二下,是西洋传来的无价之宝。老板若是识货人,便出个价吧。”

老板闻言看了看我,我伸手到钟上转好条,轻轻把短粗针拨到丑时,果然敲了一下,声音清脆之极。老板道:“好是好,只是从未见过此物,不知行情如何,不如公子开个价吧。”

我想了想道:“五千两银子,怎么样?”

老板摇头道:“太贵了。少一点。”

我抱起座钟道:“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若不要,我找别家去。你若要的话,我便让你做我的代理商,专门经营此种物品,以后所有的自鸣,包括其它新奇的西洋玩意,都交给你售卖,如何?”

老板想了许久,咬牙道:“好,就依你。我先付三千两银子,再打张字据给你,若卖出去了,再付余下的两千两。”

我笑道:“好,买卖成交。”

老板递了三千两银票给我,又打好一张字据。我接了银票和字据,喜滋滋地走到门口,正待出去,迎面进来一个人,脚步极快,我一时刹不住脚,一头撞到他怀里,来人轻轻一笑,伸手扶住我道:“张大人,这么巧。”我听到他熟悉的声音,抬起头,惊道:“九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