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声分明是嫣然发出来的,王喆来不及多想,丢下女人,飞奔到卧室,女人不便阻拦,只好也跟进来。

嫣然穿着和女人一样质地的丝质睡袍,双手和双脚俱被两根细细的钢索锁在复古式的铜**,披头散发,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惊惶和愤怒,正拼命向门口的方向挣脱,锁链和铜床撞击发出“哗啷啷”清脆的响声。

见王喆进来,嫣然似乎吓了一跳,猛地止住喊声,像受伤的小鹿一样瑟缩着蜷缩到**,用袖子蒙住头,嘴里发出“呜呜”的哭声,。

“她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王喆握紧拳头,愤怒地盯住女人,两眼喷火,恨不得把她吃掉,女人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不然怎样?让她自杀?让她找着机会从窗户跳下去?”

声音里没有一丝愧疚,不带任何感情,好像在讨论别人的八卦。

“如果你不能照顾她,为什么把她从纪奶奶那里抢过来,她们祖孙相依为命十几年,你做过什么?”

王喆停顿一下,口气又软下来:

“先给她打开吧!我可以保证,她不会出事的。”

女人犹豫了一下,转身到另一间卧室,拿来钥匙,帮嫣然打开锁链。嫣然突然获得自由,倒不知该怎么办,还是缩在**,不敢动弹。王喆小心翼翼地把她从抱下来,才发现她全身冰凉,呼吸急促,几乎不像一个还有生命迹象的年轻人。他紧紧搂住嫣然,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还不忘转身狠狠瞪女人一眼。

“她是个人,不是花啊草的,你想让她自生自灭?”

“我有什么办*,我也想赎罪,想好好待她,恨不得把吃的,玩的,用的,全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买回来。可她来了以后,除了吵闹,就是摔东西,好吧,如果她摔得痛快,我就让她摔,家里能摔的都摔了,没有一刻安生过,连碗都换成不锈钢的……可她后来还要寻死,逮住机会就办傻事,我一个人,能怎么办?”

女人终于爆发出来,声泪俱下。

王喆一愣,这才发现卧室里的陈设和客厅简直是天壤之别,除了一张铜床,一盏台灯,没有一件多余的东西。

女人还在哭,嫣然反倒安静下来,躲在王喆怀里,不时偷偷看他们一眼,眼神惊惶而迷茫,好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王喆心里一软,口气缓和下来,拍拍嫣然的肩膀,一边轻声安慰一边拥着她来到客厅,又向女人要了毯子,安顿她坐在沙发上。嫣然找到了自己熟悉的睡眠方式,身子绷得直直的,脚仍然伸到茶几上,坐得端端正正,阖上眼睛,不一会就发出均匀的鼻息声。

“把她送医院吧!”

王喆看了一眼嫣然,叹口气对女人说。

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又点上了一只香烟,用中指和食指夹住,深深地吸了一口,幽幽地吐出来,看着睡姿奇特,神态安详的女儿,眼里慢慢罩上一层雾气。

“不是没送过!她到了医院就怕得要死,打了镇定剂还不能安静下来,见到任何白色的东西都拼命想损坏,还差点用玻璃扎伤一个护士的眼睛。他们没办*,把她单独锁在一间病房里,每次用药都要专门请男护士去……我去看她,护士不在,她正打开窗户要往下跳,那可是十四楼啊!”

女人说着,终于捂住脸,大声地啜泣起来,瘦消的双肩一耸一耸的,眼泪不停从手指缝流出来。

王喆从茶几上抽了纸巾递给她,女人抹了把脸,又猛吸了几口快要燃到尽头的香烟,接着倾诉:

“我这几个月都没有接戏,就是为了在家照顾她,可是,她好像根本不认识我,又好像已经恨我恨到骨髓里,一点不能接受我。年纪一年比一年大,如果再不拍戏露面,我的职业生涯怕就要结束了,没办*,只好把她锁到家里,请私人护理,刚才我还以为你是……唉!”

女人的眼泪又流出来,王喆无语,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叮铃铃”,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来,把两人都吓了一跳,女人擦擦眼泪,平息了一下情绪,勉强换上笑脸,接起电话:

“冯导,哦……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有点事耽搁了,好好好,我马上就去,马上,麻烦您跟大家说一下,替我道个歉,收工了我请大家吃饭,好,谢谢啊……”

电话那头的人好像催得很急,女人放下电话,为难地看着王喆:

“我现在就得去剧组,迟到太久了不好,几十号人没fa开工,我再给张医生打个电话,让他尽快派人过来……”

王喆拦住女人拨电话的手,神情恳切地说:

“不要打了,还是我来照顾嫣然吧,对她比较好些,毕竟我们都熟悉了。”

女人诧异地看着他。

“这,太麻烦了吧?”

“没什么的,在我心里,嫣然就像……妹妹一样,我有个和她一样的妹妹,有我在,你不用担心。”

何梦璇感激地冲他点点头,却不敢再耽搁,到浴室梳洗一番,又叮嘱几句,提上包出了门。

****“哥,我不能住你那儿……他,我对象回来了……”

可笑嗫嚅着推开王喆递过来的钥匙。

王喆吃惊:

“对象?不是已经走了快一年了吗?”

王喆想起可笑家床底下那双自己曾经穿过的男式拖鞋。

“是啊,其实他是回老家了,我当时不想跟他回,就说好了要分开,可是,现在他又回来了,非要接着跟我好……哥,反正我已经是他的人了,就这样吧……”

“麦总不是说了吗,你很有表演天分,在这一行会闯出点名头的!再说,公司都跟你签约了,你还要跟他回老家?”

可笑坚定地摇摇头:

“我是不会回老家的,可是,我也不能丢下他不管,他在北京,谁也不认识……”

王喆想起她也曾在那间窄小的屋子里这样收留过自己,这个看似古灵精怪财迷心窍的女孩儿身上那股无私到盲目的善良怕是这辈子也改变不了了。

“哥们,人家小两口团聚,亲亲热热的,你就别掺和了,走,咱哥俩喝酒去……”

刚刚从大狱出来的山东在一边等得心急,不管不顾地打断他们,硬生生把缠绵的气氛破坏殆尽。

“好,既然你决定了,我也不强求,不过,有什么委屈,记得一定要来找哥!”

王喆收回钥匙,叮嘱可笑,可笑使劲点头,恋恋不舍地冲王喆挥挥手,含着泪转过身。

王喆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涌出莫名的失落。

“哥们,走,去喝两盅!你说你也是傻,再有一个月老子就出来了,你还去交钱,白白瞎了那五千块……”

山东惋惜地责怪王喆,亲热地搂着他的脖子,两人向一个小酒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