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别急,实在不行还和我一块去卖盘,放心吧,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

可笑拍着胸脯安慰王喆。

她不这样说还好,听到女孩子对自己这样保证,王喆简直要羞死。

“不知道北京有没有耍把式卖艺的,不然拿个破碗出去也可以混口饭吃,总好过被女人养!”

王喆自嘲,简直自我了断的心都有。可笑却突然眼睛一亮:

“哥,你以前是唱戏的,有舞台功底,不然你去北影厂门口看看?”

“北影厂门口?是干啥的?”

“呀!哥,你真不知道啊?那里经常招临时演员,赶好了还能上大导演的戏,听说有个叫丁三强的明星就是在那里被张艺谋挑上的呢!”

王喆的眼睛也亮起来:

“你怎么不早说呢?”

可笑撅嘴道:

“一早你也没跟我说你以前是演员那!”

王喆笑了,刮一下她的鼻子。心下早按耐不住,穿上衣服就往外跑。

“哥,不管找着找不着你都要回来啊!你有纪奶奶家电话,有啥事记得打电话告诉我一声,别让我担心!”

可笑一把拉住他,往他兜里塞了一百块钱,又跟在屁股后边千叮咛万嘱咐。王喆心里一热,回头看可笑一眼,冲她摆摆手。

满街打听着,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的北影。

门口果然很多人,他们或蹲,或靠,或躺,手里拿着报纸、干粮、水,有的干脆捧了一本砖头那么厚的书再看,摆明了是长期作战,有的干脆裹着大衣躺在台阶上睡大觉。

看到这么多人,王喆心里冷了许多。

他悄悄问身边一个小伙子:

“那些剧组都什么时候来招人?就在这这么干等?”

小伙子很鄙视地斜他一眼,仿佛看到天外来客:

“不干等咋地?你寻思还能在家里睡大觉,招人的时候通知你?‘来吧,来吧,有个好角等着你呢……’嘁!”

小伙子一口东北口音,高大魁梧,长得很精神,看样子是这里的常客,他丢给王喆一个“懒得理你”的脸孔,到一边去看别人打扑克。

他只好学别人的样子,买了份报纸蹲在一边看,看着有聊天的就凑过去听一耳朵。慢慢的知道了,这些群众演员都是自五湖四海,在北京也无家可归,他们只是热爱表演,又没受过专业训练,却想在这里寻找机会,希望能被哪个大导演看上,一夜成名,荣归故里。

可是,就算被选上当临时演员,每天也只有十来块钱,一个盒饭,多的二三十块,还不是每天都有这样的机会。

北影厂墙外的有一片小树林,被蹲守的人称为“蓝天大地宾馆”,有人长年累月在这蹲守,根本不回家,旁边的过街天桥被他们叫做“彩虹桥”,桥下经常睡满了人。

王喆从“老演员“口中得知,剧组一般都是一早出来选人,到了晚上基本就没什么机会了。好多人在那里不走,就是想第二天比别人早到一会儿,机会多一点。有些临演甚至拍过一些大导演的戏,像陈凯歌、张艺谋,见过一些大明星,像巩俐、刘德华、成龙……,可是,演出结束以后,他们只能回到“蓝天大地宾馆”或“彩虹桥”,继续他们的蹲守生涯。有的生活难以为继,甚至要去卖血,才能有口饭吃。有些女孩子为了继续留在北京,继续自己的梦想,只好去卖yin做暗娼,这和他们梦想中的生活,简直是天壤之别。

王喆相信,自己和这些人不一样,他有天分,有功底,有经验,他一定要成功。

“下定决心,不怕牺牲,王喆肯定行!”

母亲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想到母亲,他鼻子一酸,喉头发硬,一股热流直涌到眼眶。他努力压下渐渐弥漫起来的伤感,找到公用电话,给纪奶奶打过去。

“纪奶奶,您告诉可笑一声,我在外面办点事,两三天就回去,让她别担心。”

老太太很热情,在电话里叮嘱他办事要小心,又扯了些有的没的,才挂断电话。王喆本来想再问问嫣然的情况,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自己连饭都吃不上,还有资格去关心别人吗?

凭着心头的一口气,王喆在“蓝天大地宾馆”连续蹲守五宿,居然上了两部戏,却都是一句台词都没有的宋兵甲匪兵乙,甚至有一个角色出场就是死人,穿着不明朝代的衣服躺在地上,一动不能动,还要瞪着眼睛,做死不瞑目状,一个镜头拍了三四次才OK。

“老演员”告诉他,这样的片子剪出来,恐怕连脸都找不着。

两部戏四个角色,一共挣了五十块钱。

“开局不错,也许以后会更好!”

王喆想。眼前,他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可是,接下来的三天,他甚至连个死人的角色都没抢到。

第八天,中影门外来了一个很特殊的人,他的出现,让王喆倍感绝望。

看模样,那已经是个中年人了,穿一身迷彩服,留着很长的头发,嘴上一抹小胡子,身材瘦小,举止奇特,他又蹦又跳,嘴里念念有词,兴高采烈地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迷彩服”兴奋起来,他夸张地摆着造型:前腿弓,后腿绷,胳膊举得老高,脸上是视死如归慷慨激昂的表情,嘴里大声喊着:

“同志们,冲啊,为了新中国的胜利,向我开炮!”

几声“轰隆隆”的“炮声”响过,“勇士”应声倒下,结结实实地摔到水泥地上,态度决绝,表演逼真,倒下之前不忘加上一句“为我报仇”!。

不一会,“勇士”又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变身“爱情斗士”,发表爱的宣言,只见他两眼含泪,神情痴狂,声泪俱下:

“亲爱的,你还爱我吗?你这么狠心就把我甩了!我不相信你是这样的人,因为我是爱你的,你还会像以前一样爱我吗?爱一个人真的就这么难吗?我不想我们的感情就这么失去,我是真的爱你,真的好爱你好爱你,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迷彩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停地变换着身份,表演也相当到位,每个角色都有一套相应的台词,居然严丝合缝,挑不出什么毛病,如果换到舞台上,这人兴许还真的是个好演员。

“神经病,整个一个戏痴哦!”

“想演戏想疯了,唉!”

“这也不错,自编自演自导,省的求人……”

慢慢地,以“戏痴”为中心,人们聚拢成一个圈子,鄙夷、厌恶、同情、伤感……人们各怀心思,莫衷一是,可无一例外的都对他指指点点,当成个笑话来看。

所有在这里的人闷到发狂,有的是时间,缺的就是笑料。

新鲜劲儿过去,人们慢慢散开,又有新的一圈人聚拢过来,“戏痴”还在那里演着,好像永远不会饿,也不会累。

王喆看着他,心里酸酸的,一股悲哀涌上心头:北京不缺的就是人才,北影厂不缺的就是演员。自己就这么一直等下去吗?等到和“戏痴”一样的下场?等到成为人们的笑料?他不要,他不能,他得想办法!

一夜成名的奇迹很可能会发生,但绝对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应该让他们来找我!”

灵光一闪,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无缘无故地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