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晨,谢永新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谢若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床,穿着白色睡袍,静静地坐在床边的沙发上,吸着烟,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一动不动。她的头发披散在肩上,衬着精美绝伦的五官,和眉宇间特有的领袖气质,透出一种慵懒的美。

见谢永新醒来,谢若雪把烟头扔进烟灰缸,又重新拿出一支,点上,深吸一口,幽幽地叹了口气,问道:“醒了?看你睡得很香,不忍心吵醒你。”

谢永新翻身坐起来,冲她一笑,又斜靠在床头,满是欣赏地看着她:“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每天那么辛苦,再睡会儿吧!”

谢若雪摇摇头,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床边,俯下身子,吻了吻谢永新的唇,注视着他的眼睛,问:“亲爱的,我们认识这么久,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永新眨了眨眼,样子很茫然:“这问题很难啊,要看从哪个角度说,如果从我的角度,你就是一个女人,一个热烈、痴情的女人!”

谢若雪摇了摇头,笑了一下,看得出很勉强:“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谢永新想了想,又说:“同时,还是一个很精明,很能干,很有手腕的女人!”

谢若雪站起来,吐了个大大的烟圈:“你种说法是因为我对你以前的情人做过的事吗?不错,我是为了对付她花了不少心思,但是,我也是只对其位,不对其人的,即便是谁坐在那个位子上,我都会是相同的做法!”她说得无比坦诚,谢永新笑了下,不置可否。

谢若雪继续说下去,“不过,你对我的这种评价,有点靠谱了,不过,也不是你全部的心里话吧!是,我有野心,为了成就事业不择手段,我想成为一个即使不能流芳千古,也能遗臭百年的人。在过去,我因为空虚,还很风流,找过不少男人。但至少,我在心爱的人面前,是坦诚的。亲爱的,你,却做不到这一点!”

谢永新心里一紧,眼睛垂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小雪,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难道我对你不够坦诚吗?”

谢若雪轻轻一笑:“你当然明白!知道吗,我曾经想任命你做家族负责投资事务的首脑,而不是威廉,但是,我放弃了。我已经派出一个代表团去和政府谈判过,准备结束毒品生意,并慢慢地把生意全部转到正途,本来打算任命你作为这个代表团的首脑,但最终,我也放弃了。”她叹了一口气,似乎很失望地对**的男人摇了摇头。

“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你对我真话,只要你说了真话,那个位置就是你的,我们共同经营这个资本雄厚的王国,夫唱妇随!可你没讲,直到此时此刻,你还在否认。告诉你,从在梁冬梅的珠宝行遇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是谁了。谢永新,你是钱局长从反黑小组派来的秘密特工,对吧?梁冬梅是你们的联络员,所有的信息都经过你的手,从她那里传出去,顺便告诉你一声,我昨天已经命令张行把她请过来了,她看来不够坚强,把所有的事情都招了!”

谢永新虽然还盖着被子,却感到手脚冰凉,他的手悄悄地伸向枕头下的枪。

谢若雪瞥了他一眼,把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NO的手势:“告诉你,千万别动摸枪的念头。如果我想让你死,你早死了一百次了。我把你留在身边,是因为我真的喜欢你,我不止一次地默默祈祷,希望你讲出真话,这样,我们就能永远不分开了。现在,事实证明,我错了,你是个有使命感的男人,为了使命,能忍辱负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你的上司应该对你很满意了,你将莫道天交给了他们,当然,我不否认,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我也在这件事中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你让你的上司派人袭击了社团在香港的毒品转运站,最近两个月,直接行动组织在国外的六个行动小组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举动,却都落入当地警察的手中,只有内部的人才知道他们的行踪。你的使命完成的不错,你是一个有原则的人,既然过去不愿意讲,现在也没必要承认。即使你承认,我也不要听!”

谢永新彻底放弃了拿枪的念头,他知道,一切都在这个女人的掌握之中,凭他个人的力量,想逃出去,简直是以卵击石。想通了这些,他反倒镇定下来:“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没必要辩解。我到这里的使命不是对付你,是整个黑色贩毒集团,这你是知道的,至于我们之间的恋情,是意外……同时,也是惊喜,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不过,都过去了,现在,我只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处死我?”

“处死你?”谢若雪凄凉地笑了,似乎无比悲哀,“我不会处死我孩子的父亲!我只想请你离开这里,今天就离开。我已经吩咐人给你收拾好了行李,一会儿吃了早饭,我的人就送你动身,你走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回来!”

谢永新叹息了一声,没有说什么,起身下床,默默地穿好衣服。他进洗手间洗漱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镜子里的男人依然举止潇洒,英俊逼人,却不知道还能否做回原来的自己。

谢若雪在一旁看着他,强忍着眼里即将流下来的眼泪。谢永新打开保姆收拾好的行李箱,把自己的几件衣服塞进去,却发现里面足足有几十万元的现金和一本限额为五百万元的旅行支票。

他回头看了看谢若雪,谢若雪的声音沙哑,略显哽咽:“带走吧,我没有笼络你的意思,只是不想我孩子的父亲后半生的生活太寒酸,也许,你干不了一辈子特工!”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里已经有了一丝嘲讽,悲哀的情绪一扫而光。

“谢谢你,我不需要这么多钱,我的后半生靠摄影养活自己,足够了,钱多了反倒累赘!”谢永新坚持将现金和支票取了出来,关上旅行箱,直起身子,“小雪,你让我度过一生中最难忘的日子,真的,我会记住这段日子的。不用吃早餐了,我们就在这里告别吧!”

“也好!”谢若雪吩咐保姆把一杯热好的牛奶和一块蛋糕打好包,上前吻了吻他,她的嘴唇冰凉,“我不送你了,再见了,亲爱的!一路顺风!”

“恩,再见,你也要保重!”谢永新终于忍不住了,眼睛潮湿起来,他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叮嘱道,“小雪,为了你自己好,把肚子里的孩子拿掉!”

“不!不论发生什么事,只要我还活着,就要把孩子生下来!”谢若雪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一丝斡旋的余地。

谢永新没再说什么,提着旅行箱下了楼。

别墅外停着四辆小车,是直接行动总部的车子,谢永新钻进了前面的一辆,张行坐在里面,依然笑容满面,慈祥得犹如父亲送儿子去旅行:“小谢,我奉命送你!没落什么东西吧?”

谢永新摇摇头,默默地点燃一支烟,看着窗外已经熟悉的一草一木,车子发动两声,疾驰而去。

谢若雪站在窗前,目送车队消失,泪水夺眶而出,她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早餐后,谢若雪没有像往常那样,在一群人的簇拥下驱车到雅馨苑别墅的办公。她打电话命令霍刚调来莫道天以前使用的直升机和一队保镖,说是要巡视巡视社团的领地。

霍刚集合好队伍和直升机,上楼请示道:“飞行员和保镖都预备好了,谢姐,我们先飞哪里?”

谢若雪换上猎装和马裤,戴上一副大大的墨镜,吩咐:“哪里都行,你看着安排好了,我只想散散心!”

霍刚点点头,很识趣地不再多问,自去安排。

一刻钟后,直升机腾空而起。

霍刚陪谢若雪坐在指挥机上,前后都有一群保镖护佑,像君临天下的女皇。

飞机平稳地飞过丛林、田野、山川、河流,整个郊区的地貌在飞机下庄严的或隐或现,无比开阔,河岸两边,是无边无际的丛林,一眼望不到边的绿色焕发出勃勃生机。偶尔,有大片大片的草地、牧场,透过悠悠的白云,看上去心旷神怡。

谢若雪俯瞰下面,巡视着这片她朝思暮想要征服的黄金领地,心中无限感慨。

现在,经过那么多的精心安排、设计,甚至是以身犯险,她觉得自己已经征服了它了,在这个过程中,她也失去了自己的爱人。

一种从来没有过的亢奋和喜悦传遍全身,同时,也感到从来没有过的空虚和悲哀。

霍刚看着出神的谢若雪,轻轻地赞美道:“谢姐,你今天真漂亮。”

“是吗?谢谢!”谢若雪的眼睛仍然看着下面苍茫的大地,嘴边扬起充满孤寂意味的迷人的微笑。

不论怎么说,对于整个钢丝党社团来说,对于整个黑道帮派来说,莫道天的时代已经过去,现在开始的是谢若雪的时代,也必将是一个全新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