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似曾相识

院子里,有个唇红齿白的小孩正在蹲马步。

金蓝白茫茫的脑中似乎掠过什么,但是她抓不住。

乌金垂照。

小孩额头上沁出汗珠,腿脚似乎都在微微发颤,但是他还是没有停下来。

金蓝掏出帕子,走过去,帮小孩擦掉脑门上的薄汗:“歇一歇,练功是长久的事,不急于一时。”擦汗的手微顿。

她摸了摸下巴:感觉这句话很熟悉啊,她以前跟谁说过吗?

小孩幽幽抬头看一眼:“姐姐,你是不是又不记得我了,我是小才。”

金蓝咧嘴一笑:“原来我认识你吗?”

刘全赶上来刚要开口解释,就见金蓝转过头来讶异道:“你儿子?”

刘全:“……不是。”若不是金蓝失忆了,他当真要以为这位又在拿他开涮了。

金蓝点头:“我瞧着也不像。你得找个dna多么好的姑娘中和一下才能生出这么一个优质品种的儿子啊?”

刘全:“……”虽然他听不懂什么dna,什么中和,但是他确定了眼前这位即使失忆了,那喜欢调戏人的性子也没变。

况且,他找多么好的姑娘,都生不出来了!

金蓝再摸下巴:看着这个叫刘全的目瞪口呆的呆样子而引发的愉悦感也好熟悉啊!深入骨髓的熟悉。

赵小才小盆友抿了抿唇,郑重其事道:“姐姐,你放心,等我练好武功,我就能保护你了。”

金蓝又忍不住摸下巴了:“这话怎么那么耳熟?”

刘全眸中一瞬哀伤,而后很快恢复过来:“也许小才以前对你说过,你忘记了?”

玉多多跟他商量过了,既然金蓝忘记了四殿下的事,那他们便不再在她跟前提起,免得她再承受一次那锥心之痛。

当日山顶金蓝的情形,他也是听玉多多描述过的。

他算是元魍跟金蓝感情的见证人。他原本以为殿下的感情还要好久才能开花结果,却没想到,这么快,就看到了成果。

总算,不枉殿下那一番苦心。

只可怜……

刘全思及此处,更觉悲从心来。

金蓝的心情,应当比他更甚才是。

他亦不想再让她受一次这种苦。

于是,他跟玉多多两人共同编了谎,半句不提那带着死亡阴影的往事。

只不过现在才发觉,原来日常中处处都能带上他们以前生活的影子……

金蓝似乎接受了刘全这解释,并不在意,继续游园般参观起了这人人惧怕的红楼来。

刘全看着金蓝的背影发呆。

玉多多上来踹他一脚:“愣着做什么?还不跟上!”

刘全低着头往前走,情绪明显不高。

玉多多柳眉倒竖:“你这表情,怎地跟家里死了人一样?”

刘全哀怨看她一眼:确实是死了……

玉多多实在心里不爽,伸手扯开他嘴角:“要笑,要阳光!不能叫她看出破绽来!”顿了顿,才又语重心长道,“逝者已矣,最重要的是保护还活着的人,不是吗?”

刘全低头想了想,再抬头时,嘴角已是微微扬起,迎着阳光,赶上了前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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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记忆拼图

夜半风凉。

床榻旁,少年默默坐着,静静得看着**那少女,眸中不起波澜,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而,他伸手向了少女的颈子,却听耳后传来风声。

他头都没回,直接一袖子甩了出去。

后面传来一男一女两声极其和谐的“哎哟”之声。

“怎么?舍得出来了?”血无衣慢悠悠道。

玉多多抚着肩头瞪大眼,站了起来:“你不是要掐死她?就只是想引我们自己出来?”

血无衣终于转过脸来:“你们从哪里看出我要掐死她了?”

玉多多嘴角抽了:从你那罪恶的双手!

只听血无衣又道:“不过你的提议不错。我会好好考虑的。”

刘全跳了起来:“你敢?!”

血无衣一眼睨过来:“我为什么不敢?你能阻止得了我?”

刘全咬得一口血,最后放了这辈子最狠的一句话,面色狰狞道:“你若敢再伤我家姑娘一根汗毛,我就算这辈子杀不了你,我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会来寻你报仇!”

血无衣点头:“好志向,我等着你。”

玉多多拍拍刘全的肩头:“你被渺视了。”

刘全瞪了她一眼:不用她提醒,他也知道。

玉多多转头道:“血楼主,你瞧你日理万机的,这里也没什么小贼敢来,不如你回去休息去好了。”

血无衣答道:“既然无贼,你二位待在这里做什么?”

自然是防着你这个变态——这是刘全两人此时心中的一致想法。

血无衣也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的,或者完全洞悉了他们的思想,接下去问:“你们觉得她是装的,还是真的失忆?”

刘全恨道:“你都把她害成这样了,还怀疑她在骗你?”

血无衣微微一笑:“不,我也觉得她是真的不记得了。因为我认识的金蓝本身就不会是情深的人,就这样让自己忘掉一切,更符合她的性格。”

玉多多听得牙酸,忍不住讽道:“血楼主,你这话就不厚道了。分明是你逼得她亏了心血,伤痛到极点,才会出现这种病状。但听你这话头,怎么好像她特地让自己忘了呢?”

血无衣不在意道:“到底原因出在什么地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这个样子,我觉得,很好。”

“哪里好了?”刘全不可置信,声音都忍不住提了一个八度。

血无衣一眼横过来。

刘全这才想到不能打扰到**那人休息,压低声音接着道:“你没瞧见她身子虚弱成什么样子了?”把药当成一天三顿饭来吃还被说好?

血无衣捏起金蓝发尾,拿在手上把玩起来:“记得我,很好。”

刘全、玉多多:“……”他们与妖怪的思维果然不在一个高度上。

等血无衣把手中那“玩具”终于玩够了,这才站起身来,拍拍衣裳:“夜深了,都回去睡吧。”

玉多多两人眼前一亮,送着血无衣出门。

血无衣一只脚跨出门外,突然回头:“你们俩不走?”

玉多多堆笑:“我们还不困。”最重要的是把这妖怪送走。

血无衣一把把这两个挥出屋去:“既然不困,那就去把大堂打扫一遍吧。”关上房门前突然又深深看一眼金蓝,这才转身揪着两个还欲挣扎的人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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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内终于安静了下来。

**的人儿忽而睁眼,黑眸在暗夜中熠熠生辉。

天生警觉如金蓝,怎么可能身边动静那般大,都吵不醒她?

事实上,她早就察觉到屋里暗处一直有人守着了。

不过,这些人大半夜聚到她房里来到底是做什么来了?

闲牙唠嗑?会不会太搞笑了点?

而且,血无衣那是在故意拉她头发吧?

她都怀疑那人再不离开,自己的头发都要被他拔光了!

初时,金蓝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白雾蒙蒙,任何事物都看不清。等她醒来,就看到一堆奇怪的人,还有仿佛缩小版的血无衣。

听完玉多多跟刘全的陈述,她就更加确定,这个世界太不真实了。

从他们的表述来看,自己应该已经在这里待了很多年了。据说生了场病,才把这几年的事情给忘了。

但是那俩人说话间总有些闪烁其词,她总感觉哪个地方不对。

就好像一块大拼图,少掉了一个角,因此总是拼不完整。

而且,这境况,怎么想怎么感觉有危险。

一个不认识的地方,一些不认识的人,还有一个虽然貌似认识但还不如不认识的变态。

在思考了一天之后,她决定第二天假装失忆,然后伺机调查到底出了什么事。

但是,那叫玉多多跟刘全的两个人实在是盯她盯得太紧,连晚上都不放过。

她还当真就没法逃过这两人四眼做些其他事。

幸好,今儿晚上,血无衣来把他们拎走了。

她终于可以活动活动筋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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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笼关怪物

“诶,你说,楼主从哪儿捡回来那么个走火入魔的人?”

“那哪里是人?分明就是怪物!你瞧瞧我这手臂,就是今儿给他送饭时被挠伤的。”

“……难怪这夜宵你死活不肯再去送了,要我替你。”

……

夜色中,两名护卫边走边聊着。

树荫后头蓦然多出一双亮眼,眨了眨:怪物?这个词,怎么也那么熟悉?

仿佛记忆深处也有那么一个叫做“怪物”的存在……

金蓝想了想,跟上了前头两人。

.

空院子。

铁笼。

人?

金蓝突然觉得那个“怪物”一词着实贴切。

那人身上衣裳破烂,早看不出原先的模样;披头散发,前后长度一样,颇有贞子风范;虽然虎背熊腰,但佝偻着身子,四肢伏地,长长的指甲缝里全是黑泥,跟野兽一般;最奇特的是,头上锁着一个铁套,蒙住眼睛,捂住耳朵。

不知血无衣什么时候又多了这么个恶趣味,把人当野兽养活,关在笼子里?

确实是野兽无疑啊,投递进去的夜宵居然是只兔子——还活蹦乱跳的。

那“人”居然一把抓了过去,对着颈子就咬了下去。

那白兔甚至来不及叫一声,就抽搐几下腿,不动了。

厉牙撕咬。

鲜血淋漓,皮包骨头一起咬了进口,嚼得“嘎嘣嘎嘣”响。

喉咙里还发出奇怪的吼声。

金蓝浑身不由得一颤。

那个送夜宵来的护卫大约觉得新鲜,于是便收手进笼子逗弄起来:“嘘,嘘,过来!”那手势跟召唤小狗一般。

旁边那个吃过亏的同伴皱眉警告:“你别引火烧身,这是个疯子,是个怪物,他会挠人的!”

那护卫笑道:“什么怪物?分明就是个傻子!是不是你反应不够机灵,才会被他给弄伤了啊……啊——”

痛叫划破夜空。

“机灵”的这位顿时悔得肠子都绿油油了。

那怪物确实没挠上来。但是,咬住了他的胳膊!

利齿攫住人肉便不肯松口。

旁边那同伴瞪大眼睛,愣了一会儿,这才拔刀出鞘,边骂边朝里头那怪物刺去:“他娘的,你不要命了!”

怪物虽然体积庞大,看不见也听不见,却是反应极其灵敏,“嘶”一声咬下一口肉,立刻跳了开去,竟一下子就避开了大刀的攻击。

那人看着自己胳膊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一般,抱着胳膊就倒地“嗷嗷”叫。

再看笼内怪物,一嘴的血,并着兔毛,分不出是人血还是兔血,嘴里还不停得咀嚼,直把那口胳膊肉嚼尽吞入腹内。

两护卫浑身打个冷战。

即使他们是杀手,也从来没见谁吃过人肉。

这怪物,当真是实至名归!

人,哪里能跟怪物对抗?

未受伤的拖着满臂血的那个赶紧跑了。

只余笼中那个毫无表情得继续啃咬手中的兔子……

金蓝抬头看看月色,还好不是满月,否则她真要当笼中那个是狼人变身的了。

她步出阴影,轻轻走至笼边。

怪物仿佛心有所感,“吼”一声,就扑上了那铁铸成的杆子,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如果不是这铁笼够大,够硬实,怕早被这一猛扑给扑散了架。

饶是金蓝,也是被这忽然一吓,退了好几步。

她拍拍胸口,长吁一口气:“别激动。我没想害你。”再一想,自己说话那怪物也听不到,当真对牛弹琴一般,不禁失笑。

金蓝找了个稍远的地儿,直接席地就座,自言自语:“看到你,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到了我自己。你被血无衣关在这小笼子里,我却像是被他关在大笼子里。”

笼里那怪物依旧乱吼着向外使劲伸着胳膊。

金蓝点着下巴:“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相互残杀呢?你说,对吧?”

怪物依旧不理她,张牙舞爪着想要越过栏杆向她扑来。

金蓝扶额,直接转身,眼不见为净:“算了,看来你并不想和平相处啊!”本来她倒是想把这怪物放出来,不过貌似十分危险啊,还是算了吧。

况且,她还有其他事需要去办。

她皱眉沉思,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查探起,关于这个世界的秘密,关于自己这副身子的秘密,关于血无衣的秘密。

后面怪物的吼叫声成了背景音。

忽而,吼声停了。

金蓝想,这家伙终于叫累了。

也许是她太专注于自己的思考中了,也许是身子尚未恢复以至于听觉没那么灵敏了,更或许是那怪物功力深厚,脚步轻得竟避过了金蓝的听觉神经。

总之,待金蓝看到头顶上倒映下来的巨大黑影时,她才惊觉事情不妙!

一个紧急侧身翻滚,她才堪堪避过从后方垂顶劈下的大掌。

滚了满身满脸的泥土,终是避开致命一击。

可胳膊上依旧被那怪物利爪划破,鲜血直流。

金蓝转目看向那铁笼,果然,笼门大开!

谁开的锁?

金蓝脑内急转,却是怎样都想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来。

出了禁锢的怪物更像毫无拘束的野兽,虽然看不见听不见,居然还能准确得辨别出金蓝的方位,步步逼近了来。

金蓝一把拾起之前那护卫落下的大刀,防备于胸前,高度紧张,心里自是暗暗叫苦:好奇心不仅能害死猫,更能害死人啊!

早知道会遇上这种事,她就不跟着那俩护卫来看究竟了!

这怪物的厉害,只那一招便能知晓。

出手极快,招数极狠,显然是受过人为训练的。

即使是自己身子没受伤前,怕跟这位也是一顿好打,难分胜负;何况自己现在算是有病在身。

如果不引人过来,光只自己跟这怪物抗衡,怕是凶多吉少。

只是若把人引过来了,血无衣那边,她怕是交代不过去了。

实在是,烦恼得很。

就在这时,只见那怪物突然鼻子朝前嗅了嗅,而后抬手到嘴边,舔了舔上头的血迹——正是划破金蓝胳膊留下的。

忽而,身子明显一僵。

金蓝想起这怪物刚刚吃人肉的情形,顿时又是万分警惕。

心内正计算着各种不让血无衣发现又能逃脱的方法,却见那怪物忽然转身,四肢跃起,纵身而去。

金蓝瞪着眼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半晌,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这个怪物,不爱自己鲜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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