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长宁在皇后面前说了什么,消了她的气,金蓝第二天就被送回了初华殿。

由于受了鞭刑,再加上一夜水刑,身上的伤口已经化脓,血肉有腐烂的趋势;没伤的地方也是蜕皮得厉害;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甫一看上去,当真触目惊心。

瞧着泪如雨下的刘全,金蓝翻了个白眼:“我还没死呢,哭丧早了点吧。”

刘全抽抽涕涕,一下就给她跪了下来:“金姑娘,对不起!都是奴才的错!奴才害你受苦了!”

金蓝突然被人行这么一大礼,当真吓一跳。咧咧嘴:“年早过了啊,你再行礼,我都是没有红包发的。”伸出受伤的老胳膊,就把小太监跟提白菜一样提溜了起来。

心里却是狠狠叹口气,心说这小子内疚感那么重,别是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了。

想了想,劝解道:“谁说是你的错了?你跟皇后她们勾结了吗?”

刘全连忙摇头:“没,没有。”

金蓝又道:“那你背叛四皇子了吗?”

刘全瞪大眼睛,指天赌咒:“四殿下一日是奴才的主子,便终生是奴才的主子,奴才今生都不会背叛。”

金蓝点头:“那就对了。你是义胆忠仆,你还救下了四皇子,你有什么错?要我说,应该给你封赏才是。”

一根筋的人有时候反而执拗得可怕。

刘全嗫嗫道:“可是奴才害了你……”

金蓝头疼:“你那是为救四殿下,那种情况下,保帅弃卒,是最明智的做法。况且,那是我自愿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刘全泪眼婆娑:“但是四殿下……”

话还未说完,就见元小四大步冲了进来——居然鼻青脸肿,头发凌乱,连衣裳也被人撕开了口子,冷风嗖嗖得往里头直灌。

刘全震惊不已得迎了上去:“殿下,您这是出了什么事?”

哪料小四绕过了他,直直就朝榻上金蓝而去。

刘全的身子顿时僵在了那里,一动不动。

金蓝看到这样的元小四,也是无限震怒,当下顾不得身上的伤处了,掀被就要下榻:“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加菲猫啊!”

却见小四无尾熊一般攀上了她的脖子,挨着她的脸就使劲蹭了起来。

刺骨的冰寒从小四身上沁入了金蓝的皮肤。金蓝浑身一个哆嗦,瞬间以为这位刚从北极回来。

她拍拍小孩的脑袋:“说!谁又欺负了你,我替你报仇去!”

小孩摇头:“没有谁欺负我。今儿陛下准我进演武场了,我这是跟三皇兄练武练的。”

金蓝心下一琢磨:谁家孩子第一次练武就把自己练成这副模样的?再想想那三皇子元珲往日形象,金蓝更加肯定了,这元珲是在借机会恶整小四呢。

于是,元珲再一次被金蓝划进了黑名单,心说等自己伤势好一点一定要叫这个三皇子吃不了兜着走。

思绪转回来,小孩还蹭着自己在撒娇。

金蓝扶扶老腰,满头黑线:“哎呦喂,我的小祖宗,你最近是不是又重了很多?我都快撑不住你的体重了!还有,你那锅灰都蹭得我满脸都是了。我这全身上下,也就皮肤白一点能勉强算个优点,你别给我再毁咯。”

小四一向听金蓝话,于是不情不愿得从她身上爬下来。

金蓝一转眼,这才瞧见刘全一副委屈的模样立在门边,周身像是长满了发霉的蘑菇般,阴暗而又潮湿。

她奇怪道:“刘全,你站那儿当门神呢?还不去帮殿下找衣服来换了。”

只见小太监慢慢转过头来,眼里一泡大大的泪水,终于没忍住,朝小四奔了过来,抱住主子大腿就不撒手:“殿下果然没有原谅我!哇哇哇……”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金蓝嘴角抽搐,终于明白心结所在。

她手肘拐了拐小四,轻声道:“你赶紧说点什么。否则,这真要水淹金山寺了。”

小四想了想,学金蓝的样子抚上小太监的狗头:“这次我没能力保护你们,下次不会了。”

此话一出,不仅刘全,连金蓝都是愣了一下。

而后她很欣慰:谁说磨难不能锻炼人?瞧,她家小四又成长了。

刘全眨了眨眼,却哭得更加厉害,一把鼻涕一把泪得扑向金蓝这边,惊喜道:“金姑娘,你听到了吗?殿下不怪我!殿下还说要保护我!我好感动!”

金蓝满脸嫌弃得看着这位的行动,咬牙切齿道:“你再把眼泪鼻涕擦到我被子上,我让你不仅感动,还会揍得你动感十足。”

小太监流出来的眼泪鼻涕顿时在某人的威吓下缩了回来,蹑手蹑脚得匍匐回元小四腿边,委屈咕哝一声:“殿下,您瞧!金姑娘又欺负奴才!”

小四再抚摸他狗头,面无表情得点头:“我同意她的做法。”

小太监泪奔了:这两个,太无良了。

可是,心里却是十几来头一次这么热乎。

日子在金蓝的养伤中慢慢度过。

小四每天晨课加武课,很忙。回来的时候,总是带着一身伤。

金蓝想了想,决定给小四开小灶加课。

她在现代学的功夫,由于工作危险,为了保命,招招都是打在敌人脉门上的,堪称一招制敌。而且因了警察这个特殊行业,经常会遇到无赖似的罪犯,你打了他,他就要告你人身伤害,因而久而久之,警察们就掌握了打人只打出内伤、从外面看却是毫无伤口的绝招。

金蓝教得认真,小四学得更是仔细,而且当真天资聪颖,很快就能把金蓝的招式跟武学师父教的招式融会贯通。

刘全伤好后也被金蓝抓过来一起练习。小太监虽然学得慢些,但到底也打得有模有样起来,不久就能在金蓝手下走上百十个来回。

这边初华殿练武成风,那头演武场上元珲的日子就慢慢不好过起来。

本来他仗着年长,力气比元魍大,又多学几年武,总是借着练习的机会对元魍拳打脚踢,然后跑去跟太子哥哥邀功。

前些时候确实效果不错。

可是好景不长,也不知道这元魍是不是真的鬼魅下凡,打起来不要命不说,还专挑那些痛得要命却又看不出伤处的地方下黑手。

结果,就是两败俱伤。

元魍是伤在明处,他是伤在暗处。

问题是,这样了,他还不好意思跟别人讲。毕竟,被一个初学者打了,怎么样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这还不是最惨,最惨的是他经常性得走在宫里,就莫名其妙眼前一黑,然后被人揍得体无完肤。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行凶者早就不见了身影。

他不像太子、五皇子那样有母可依,也不敢把这事拿去打扰父皇,最后只能打断牙齿活着血往肚里吞。

于是,他的神经愈发紧张起来,每天不管去哪儿,都带上无数侍卫。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把他惊到。

因此多年之后,这位三皇子患上了严重的神经质,源头其实就在此。此事略过,暂且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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