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的金蓝感觉到有人伸手在触碰自己的面庞,从眉毛、眼睛、鼻子轻轻划到嘴唇。

金蓝张嘴一咬,盈盈睁眼:“做坏事被我抓住了吧?”

小孩愣愣得瞧着自己的小指头被人咬进嘴里,那又痛又痒的感觉突然让心跳窒了一下,那人口腔内的温软瞬间如潮水般包围了他,就如同昨晚那个温柔的怀抱,这些都是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于是,第一次露出了呆滞的表情。

抬头正巧对上金蓝浅笑的目光,突然想起什么一般,猛得扎进了被窝,深深把头埋了进去,再也不肯抬起。

金蓝奇怪:这害羞来得会不会太迟钝了点?

却听小孩一字一顿道:“鬼,不,看。”闷在被子里的声音沉得鼻音浓浓。

金蓝正准备打趣的话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心里只留下了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楚跟愤慨。

元瑾那个字到底是伤害到了小孩。原来的他,虽然孤倔,却似乎并不在意别人瞧他的脸,那头上的木桶,也都是别人给他装上的。现在的他,居然自卑到自己先就将脸藏了去,不让别人看。

那一个“鬼”字,终究让小孩感受到了自己与别人的不同。

金蓝皱眉松开牙齿:“鬼又怎么了?那些人不识货罢了。你这相貌,是老天爷独赐你的,不要说百里挑一了,就是百万里挑一都难了。老天爷呀,是想借此告诉世人,你啊,以后必定不是凡人,肯定封侯拜将,流传百世啊。可惜世人啊,太愚钝,总看不透老天的用意。”

小孩从被窝里露出两只眼睛,动摇道:“真?”

金蓝无比真诚而又坚定得点头:“当然!你瞧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顿了顿,又道,“你若不信,十年后、二十年后再来找我对质!”

小孩想了又想,终于点头:“好。”

话音刚落,被窝里就传来闷闷的“噗”一声,接着骚臭蔓延开来——小孩失禁得拉在被窝里了。

元小四似乎没有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再一次呆若木鸡。

金蓝终于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小孩平时深沉不已,什么时候能够连续两次欣赏到这般呆呆的神情?这目瞪口呆的表情,真是有趣得紧啊。

起身就要收拾残局,却见小孩死命拉着被子,不让金蓝动。

金蓝抚上他的脑袋:“怎么?还不好意思啊?我都给你这样换了几回了,你睡着的时候不是很乖得就让我换褥子换衣服了吗?”当然,这些都是元璧那所谓的“清肠”药的作用,效力确实大。那老太医倒是说得隐晦,“出恭几次”?根本是失禁几天吧?

元小四分明又被金蓝的话给骇住了,半天回不过神来。

金蓝趁机掀被、剥裤子、扔床单,一气呵成。

等小孩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剥得跟白斩鸡一样,任人宰割了。

小孩高烧初退,浑身禁不住又是一个哆嗦,金蓝赶紧把被子给他盖好。

下床去端了昨晚烧的热水,回来就小心翼翼得给小孩擦起身子来。

小孩瞧着金蓝忙碌的发顶,心里平静的湖水开始涨潮。

元小四痊愈已经是好多天后的事了,金蓝也已经把原先那个破落的院子打理得井井有条,至少杂草除干净了,屋顶修缮了,破窗修补了,就连那个掉在地上无人问津的“魍魉院”牌子,也被金蓝擦得锃亮,重新挂上了院门。

倒是小孩一直郁郁不乐。

当然,小孩从来就没有过开心的表情,金蓝也只是瞧他经常朝着太学院的方向发呆,心里猜测大概小孩还在想着那天的事吧。

当天元瑾是怎么说来着?偷学?

元小四看来该是对太学院的课程很感兴趣,但是他却没有资格进去里头光明正大的学习,因为他的皇帝老爹没有允许。

对于这点,金蓝也实在没法。充其量,她也只能晚上溜到金书阁,给元小四取些书回来。

但是更多,她就办不到了。毕竟,她总不能架把刀到皇帝他老人家脖子上逼着他同意元小四入学吧。

就算她能做到,也得给她机会不是?

怕是她的刀还没架上皇帝的脖子,她自己就被宫里人一人一口唾沫给淹死了。

金蓝又想,要不自己使个美人计,骗来文思衍给元小四单独上课得了。

再低头一看自己扁平的胸部,金蓝泪了……

就在金蓝苦恼之时,明月找上了门。

明月吃惊得四下打量了院子,显然没有料到宫廷中还会有这么破旧的地方。

再嫌恶得瞧一眼被金蓝安置在院子中央晒太阳杀菌的元小四,她撇撇嘴,对金蓝道:“蓝儿,我这才几天没来看你,你怎么被安置到这儿来了?你要是愿意,我去跟公主说说,把你一块儿调到公主身边,怎么样?”

金蓝继续做她的扩胸运动:没办法,她要为实现送小孩去学习的终极目标而努力去勾引文思衍,总得先给自己增加点资本不是?

她实在没精力应付明月,也不待见她瞧小孩那眼神,于是懒懒答道:“我觉得这儿还不错。最起码我还是个总管。总好过到别的地方被人管不说,还得提防被人陷害。”

一句话,把明月要劝说的话全堵在了嗓子眼儿里。张嘴半晌,才委屈道:“蓝儿,你怎么还没消气?”

金蓝没好气得瞧她一眼:“我只是随口说说,您别那么快就自我代入了。我对您,真的没气可生。”想了想,还是直接抢入话题,否则这大小姐又不知该跟她耗多久了,“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明月嗔道:“非得有什么事吗?我来看看你,不行吗?”

金蓝咧嘴笑:“行,当然行。只不过明儿个就是陛下五十寿辰,全皇宫的人都在忙,你怎么会在这时候来看我?就算你不准备点什么,也得为长公主准备才是啊?”

明月来意被人一下点破,顿时有点尴尬,干笑道:“蓝儿果然聪慧。我今儿来,确实是有点儿事。”

金蓝停下运动,看看日头,准备快点打发完明月,然后再去熬点药汤。

虽然元小四伤势是好得差不多了,但是固原培本嘛,她跑到太医院硬是向那位老太医要了许多好药来,加固加固小孩的身子。

明月却似乎有些不知该怎么启齿,犹犹豫豫,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金蓝斜眼睨她:“你再不说,我可要去干活儿了啊。”

明月这才咬咬唇,索性一股脑儿全说了:“蓝儿,你也知道明儿个是陛下大寿。公主殿下允我在圣前献舞一曲。我花了这许久的时间练习,就为了明天的那一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儿个,司织房来通知我说我特地为明天订做的御前表演的舞衣被人剪坏了,给我奏乐的几个姑娘不是推脱有事,就是突然病倒。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一定是有人从中破坏。蓝儿,我真的没有办法了。这是我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你一定要帮帮我!”

金蓝眨眨眼,指着自己问道:“你到底是从哪儿看出来我能帮上你的忙了?我是一天就能给你变出一套舞衣来呢,还是能够帮你在旁奏乐?”无语得扯了扯嘴角,“虽然我确实可能会的东西多一点,但是这两件事对我来说,还是太强人所难了吧?”

明月赶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这舞我肯定是跳不成了。我来是想你给我出个主意,你一向聪明,而且我知道的。”她顿了顿,轻轻道,“蓝儿,你不是普通人。”

金蓝弯眸一笑,慢慢启唇:“你,在威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