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怀疑之事

金十三走到乾坤殿的时候,元魍已经下朝回来了。

平常时候,金十三早就该等在御书房门外侍奉了,今日着实是晚了。

刘全神色古怪,似乎有点警惕,又好像有点紧张,他一把扭住金十三的胳膊,喝问:“你从哪里过来的?”

金十三精神有点不振,昃昃道:“自然是从奴婢屋里。”

刘全道:“胡说。我去你屋里找过,根本没人。”

金十三随口胡扯毫无压力:“那估计奴婢当时正在西阁如厕。”

刘全明显不信:“你如厕要一整夜?有人说,你从昨晚起就不见了。”

金十三完全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

她接口就道:“大约是昨天吃坏了肚子,奴婢一直往西阁跑,最后索性就在那里待了一夜,省得来回麻烦。”

刘全还想再问什么,元魍开口了:“既然如此,今天你就回去休息吧。朕这里有刘全就好。”

刘全回头十分诧异得望着帝王,实在不明白自家主子为什么这么好说话了。这小宫女给出的理由分明完全不足以令人信服好吗?这个时候就该逼问到底查出真相啊!

元魍也回看了刘全一眼:“今天你就替了她的工作吧。”

刘全虽心有不甘,但不得不松开了金十三。

既然帝王如此客气,金十三也没装模作样表示一下想要坚守岗位一百年不动摇的决心,况且金十三觉得自己现在确实应该离崇武帝远点儿——

她此刻脑袋发热,容易冲动做错事啊。

至于理由这种东西,它的存在有时候也只是为了方便双方有个梯子可以走下去。但它合不合理、真不真实,只要没人想要追究就好。

至少现在,崇武帝元魍表面上是相信了,并且配合着金十三将这出戏演全了。

刘全看着金十三的背影,直到她走到长廊尽头拐了弯再也看不见,才转头愤愤对元魍道:“主子,她刚刚明明在撒谎,您为什么还要放过她?”

元魍问:“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刘全握拳,激昂表态:“我瞧她谨慎得很,等了这些时日,她才露出了这点马脚。这个机会实在不可多得,我们应该趁此时机下手,弄清她的来历才是。”

元魍道:“也许她的来历与你想象的并不同。”

刘全忍了忍,终于没忍住,把这几日憋在心中的话全吐了出来:“主子您突然就对她态度大变,并叫人报告她每日行踪,还让我送娘娘喜欢的吃食过去……我知道,主子思念娘娘成疾,这个丫头正巧有些地方又有点同娘娘相似,主子您才会产生一些奇怪的错觉。但是,主子,这小宫女,一定不是娘娘。如果娘娘真的回来,她怎么可能装作不认识咱们?她怎么舍得不来见主子……”

相比于刘全的激动,元魍面容很平和,他打开手中的折子,提起朱砂批示了起来。

屋子里,只剩下暖炉“兹兹”烧着的声音。

等到元魍批完这份折子,他才开口:“也许她不能告诉我们,可能一说,她就会消失。所以,只能我们去认出她来……”顿了顿,又道,“其实你也希望她就是金蓝吧,你怕她又不见了。你额头上的汗都渗出来了。”

刘全终于崩溃,转身跑出了大殿。

金十三从御书房出来后,就漫无目的得走着。

她想,也许她是时候回去了,对于崇武帝的事情,她也算是尽了力了,为了改变那人的命数,她甚至连月老的红线都偷出来了。只是,结果没如她所料而已。

事态发展,完全不在她所能控制的范围之内了。

她有不好的预感,再在那位帝王身边待下去,一定会出大事。

金十三走着走着,突然就觉得好似只有自己一人如此闲着,身边来来去去的宫侍都比平常忙碌了许多,皆是行色匆匆、喜溢于表的。

金十三这才想起,再过两日便是除夕了。

凡间一年即将过去,又将迎来新的轮回。

虽然由于金皇后的薨逝,宫里每天都处于帝王的低气压下,自然不敢张灯结彩,以示喜庆,但除旧布新的基本事宜,还是需要准备的。譬如大清扫、挂春联,再譬如,怀抱一份雀跃的心情。

金十三似乎也被这气氛熏染到了,竟慢慢平复了心内的焦躁。

她想:比起神界那种无悲无喜日复一日看不到生命尽头的地方,她果然更喜欢凡间,因为生命有限,所以他们更懂得怎样在这有限的生命中活得自在开心、不留遗憾,虽然有时候随之而来的,会是无穷无尽的烦恼。

不过,那也没关系了,不是吗?因为有了那份遗憾、那份缺憾,大约才会记忆深刻吧。

想开了的金十三决定先抛开烦扰,好好享受这个凡间最大的节日。

往后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说不定,等到第二天太阳升起,那位帝王手上的红线就发挥了它的作用了,不是吗?

正巧,这时有驯马的宫监领着新到的马匹经过金十三身边,要往御马厩去。

马群有些躁动,有几匹耐不住性子的甚至横冲直撞得想要脱离管束。

宫监挥动鞭子边抽边骂:“真是不识好的畜生。你们这到了宫里,就是天底下最尊贵的马了,还要待怎地?一路上瞎使性子不说,到了宫里,还不安生!你们这等性子,往后必定要冲撞贵人,有你们好受的!”

当然,他也是不敢真的狠抽到马匹身上的,只不过把鞭子甩在地上,发出巨响来吓唬新马而已,毕竟这些能被挑进宫来的宝马那性命可是比他们这些奴才的要值钱得多的。

刚刚恢复好心情的金十三立刻就皱起了眉头,她走过去,轻轻抚了抚马背,顺了顺它们头上的毛发。

马群就像瞬间被打了镇定剂一般,就在金十三手下安静了下来,那几匹暴躁的,也不例外。

宫监都惊呆了,他驯马一辈子,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厉害的驯兽师,只是三两下工夫,就把这些没来由发脾气的戾马训得那么乖,真是怪事。

金十三虽然当了皇帝身边的大宫女,但一来她为人低调,并不在大场合抛头露面,二来她本来就不是宫中奴仆,三来就是她长相太普通了,虽然人人都猜测陛下亲自提拔的大宫女长得什么样,但根本不会有人把金十三如此平凡的一张脸与皇帝陛下身边的红人联系起来,所以,宫监并不认识金十三。

但金十三浑身从容的气质又不像寻常人所能拥有的,于是,宫监谨慎问道:“您是……?”

金十三不理他的问话,她有更紧急的事情想要知道。

她问:“这些马是从哪来来的?”

眼前分明是个年纪看上去不足二十的小宫女,但宫监觉得有种莫名压迫力灌顶而来,让他不自觉恭敬答道:“这些都是冀州刚刚进献上来的汗血马。”

“冀州?”金十三眉头蹙得更加深了,自言自语“我记得冀州离京都不远……”

那宫监道:“您说得是。冀州毗邻京都,离咱们这儿相隔二百公里。”

金十三脸色更加不好了,她抬头看看天上,又低头看看地上,这才发现,虽然是冬季,但居然还有成群的飞鸟掠过皇城,蚁群爬虫更是不畏严寒,孜孜不倦得寻找着更安全的洞穴。

这几日,她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崇武帝身上,竟连这些异象都没察觉到。

动物无故迁徙,这是地动的前兆。

虽然神界有能力管理下界的次序,但是地动这类地壳运行所产生的灾害,没人能管得了,更不用谈预见或是阻止了。就算金十三是上神,亦没有那个能力。

若不是她恰巧碰到了这些从冀州而来的马群,她甚至不能确切知道地动的准确方位。

她转头就往回跑。

虽然说生死有命,但她总不能明知道很多人将要面临大危,却不管不顾袖手旁观。

更何况,地动是神界所不能控制的灾难,也就是说,它所造成的死亡率,亦不是地书所能估算的。

到时候,恐怕连枉死城都住不下那么多无辜亡魂了。

金十三自然是要把发现告诉帝王元魍的,这个时候去通知冀州与附近各州避难,虽然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但总得试一试。

远远的,她就瞧见了刘全,连忙跑过去,一把抓住他,也没再管虚伪的行礼,急道:“快!快去告诉皇帝!冀州将有地动,必须赶紧下令,早作防范。”

刘全刚被帝王戳中心思,眼圈还有点红,一下子又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半晌才不可思议道:“这种事情你怎么知道的?”连具体地点都晓得?别是随口诳他拿他开玩笑吧?

——如果是娘娘,倒真可能干出这种事来。刘全不无苦涩得又将眼前的小宫女跟金蓝联想到了一起。

但如果真是娘娘,到底为什么不承认呢?刘全又想起了玉多多的话,虽然知道她那是气话,但这时候刘全还是忍不住想了起来,难道他们这些人,真的被娘娘抛弃了吗?

想到这里,刘全眼圈里又忍不住冒起了水汽儿。

但他这脆弱的一面怎能露在人前?

于是,他暴躁得甩开金十三的手:“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连这种天灾**都能拿来说笑?如果真有地动,司鼎房的人怎么不来报告?”气呼呼得就要走。

金十三也怒了,一把桎住刘全的肩膀,不让他动:“你无缘无故得发什么脾气?等司鼎房的人来报告,什么都晚了。好,我告诉你,是从冀州来的马群告知我的。你快去禀告陛下,让他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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